“咳咳,老李你不能這麼說麼,這隻是偶爾一次的失誤而已。”
被李副廠長這麼說了之後,手段沒玩好的楊廠長麵上有些尷尬。
至於李茂跟趙工,這會卻是捧起茶杯,低著頭數著裡麵飄起來的茶葉。
作為軋鋼廠的廠長,楊衛華每個月還是有那麼二兩整片茶葉的。
看著李茂沉默的模樣,楊廠長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
“哎,行了,我承認這一手沒有玩好行了吧。
都彆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咱們就好好說道說道,關於第一批汽車援助沒有我們廠名字的問題吧。”
此時此刻,李茂戲精附體。
故作不解的歪了歪頭,懵懂的模樣那叫一個真切。
李茂這邊倒是沒有出紕漏,可問題的關鍵是,趙工的演技好像不那麼過關。
一直盯著茶葉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直接就被看穿了動作。
深吸了一口氣,楊廠長不住的搖著頭:“趙工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小年輕一樣逗起我們玩了?”
“嗯?啊!”
趙工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嘴上卻是硬氣的說著:“我剛才想著昨天釣魚的事去了,稍微有點走神。
廠長你剛才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說讓你去帶隊搓一輛汽車出來!”
楊廠長這般說著。
左右第一批名單裡麵沒有軋鋼廠已經是注定的事情,楊廠長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些小事。
什麼遣將不如激將,說到底不還是困難太大,隻能用這些手段打氣了麼。
北邊的廠子用了那麼多年才研製成功的東西,他們一個外行的軋鋼廠要是能弄出來那才是奇怪了。
可要是一點動靜都不弄出來吧。
楊衛華又總感覺自己會低了一頭。
“手搓汽車?誰啊?”
趙工掏了掏耳朵,就跟以前天橋下麵說相聲的似得演了起來。
“行了,行了,咱們不鬨了。趕緊說正經的。”
見著廠裡的這兩個人才這般演戲,就算是楊衛華也拿不出來什麼好的辦法。
事實就擺在眼前,兩人一個是工人,一個是放映員。
就算能耐都不小,那也不能把不是本職的工作硬往兩個人頭上扣。
但凡兩個人裡麵有一個是專業對口的工程師,楊衛華哪裡還會這麼好說好商量的說話?
直接一個軍令狀下去,看他們加班加點的乾活就完了。
“我們說的就是正經的啊!我說廠長,你也彆說我們不接話茬。
我們之前是搞出來了一些小玩意不假,可汽車這東西跟那些能一樣麼?
你說我一個工人,你讓我照著廠裡的汽車焊一個車架子出來還差不多,你讓我們弄一輛汽車出來?
你這不是難為人麼!
就算勉強焊接了一個出來,又是這數據,又是那玩意的,我們根本算不出來好吧!
要我說,與其在我們這費勁,還不如您跟那位低個頭。
左右都是自己人,低個頭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說了,那可是汽車啊,廠裡要是能多出來幾輛汽車,那不也能加快廠裡的運輸麼!
咱們廠汽車班長途短途見天不帶停的,這要是能多出來幾輛車在中間緩一下,不也能讓工人歇一歇麼。”
趙工搶先開口。
他的資格老等級高,幾個兒子也都爭氣,說話辦事根本不帶怵楊衛華的。
但是這話要是李茂來說,多少就會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呼~”
楊廠長吐出一口氣,看著說出這話的趙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趙工這話說的沒錯。
可知道是一回事,不想辦又是另一回事。
“真沒有彆的辦法了?”楊廠長不甘心的開口。
“行了老楊,我說你也彆難為他們了。
趙工年紀也不小了,李茂更是個剛進廠的放映員。
你把這擔子壓在他們身上,要是傳出去可彆說咱們軋鋼廠欺負人。
要我說,要怪就隻能怪咱們廠沒有工程師,要不然讓一群工程師開開會,說不準還真能搓出來一個勉強能動的。
本來就是異想天開的事,不能成就不能成吧。”
李副廠長這般說著,也算是給了楊廠長一個台階下。
見著兩人依舊沒有答應下來的意思,楊廠長隻能擺擺手讓兩人離開。
在回三輪車車間的路上。
趙工神秘兮兮的看向李茂:“楊廠長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他愛惜羽毛的很,很少這樣玩手段的。
我自己有多少斤兩我自己知道。
但你你小子可說不準藏了些什麼。
趁著現在沒人,你悄悄的跟我說一說,你是不是真的能畫出來汽車的設計圖?”
古怪的看了一眼趙工,李茂兩手揉了揉肚子,口中卻是不停的催促著:
“我說趙工,讓我一個放映員去搞這個?你還不如我說莪會設計戰艦,會設計飛機呢。
真的是,我肚子可餓的很了啊,咱們還是先吃飯吧。”
“行吧,也是我為難你了,不說放映員我還想不起來,你小子在到廠裡這麼久,好像就沒去放映過幾場電影吧。”
趙工開口說著,言語之中也是不停的打趣。
“那我就管不著了,反正我職位現在還是放映員,上麵沒給我安排工作,我這不是也帶出來學徒了麼。
再說了,現在正是忙著的時候,這個時候放電影?那不是給公社的兄弟添麻煩麼。
我估摸著啊,得等過段時間交了糧我才會忙起來。
現在有許大茂還有我徒弟頂著,一時半會的應該找不到我這。”
李茂口中分析著,腳下的步子卻是越來越快。
......
楊廠長辦公室。
兩位廠長看著李茂離開的身影,口中也是一陣感歎:
“老李你說,李茂這小子到底是真不會,還是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這個我可說不準,畢竟看書是看書,上手是上手。
就算李茂這幾個月借的有關於這方麵的書,也不可能上趕著答應這麼重要的事情吧。
彆的不說,這要是答應下來,到時候完不成丟人的可是他李茂。
這麼年輕的小夥子,腦子犯傻才跟你這麼玩。”
李懷德放下手中關於李茂這幾個的借閱書籍登記,略帶不滿的說著。
不管怎麼說,李茂可是他李懷德這邊的人。
你楊衛華在外麵受了氣,就想著把風險轉移到他李懷德的人身上,這要是還能好好配合,那李懷德也不會有跟楊衛華奪權的膽氣了。
“哎,或許吧。”
楊衛華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不過老李,北邊廠子的事情,你還是要多上點心思。我跟他們抹不開麵子,但是你跟他們的副廠長關係不是挺好的麼。”
“我儘力而為吧。”
李懷德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這般回應著。
不過言語中的敷衍,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
......
吃過午飯。
李茂這邊還沒乾嘛呢,又被喊到了副廠長辦公室。
看著站的筆直的李茂,李懷德心中不由得感慨:到底還是年輕了好啊。
李茂這小子,活脫脫的紅星軋鋼廠的名片嘛,隻是當一個放映員,真是暴殄天物。
“李茂來了啊,先坐,嘗嘗我戰友給我弄勻出來的猴魁!”
李懷德這般說著,李茂卻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
“廠長您這可就折煞我了,泡茶倒水這事還是我來吧,您的茶葉放哪地方了?我來泡就行。”
按照李懷德指點,李茂拿到了茶葉,泡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在李懷德麵前,一杯擺在自己跟前。
放在鼻翼前麵猛的一吸:
“嗯?!廠長這茶葉真不錯!這味道,聞著就比我平時喝的茉莉花茶葉末要強!”
“喜歡啊?喜歡等會勻你一包。”
李懷德依舊是笑著說的。
剛才李茂去拿茶葉的時候可是看的清楚,這樣的茶葉李懷德自己就隻有兩包,其中一包還開是打開的,手測已經空了一半。
這種情況下還要分給他一半?
李茂不敢想自己要扛多大的責任。
金玉丸的事情敗露了?
不可能啊!
自打有了杜衛國這個中間商之後,李懷德這邊的生意李茂可直接就斷掉了。
這要是還能找到他的頭上,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可要是除了這一檔子事,還能是有什麼讓李懷德這個副廠長上心的?
之前楊廠長說的手搓汽車?
隻是想了想李茂就覺得這是一個笑話,李懷德一個管後勤的副廠長,怎麼可能會去想關於汽車的事情。
說句不好聽的,這不是鹹吃蘿卜淡操心麼。
想到這裡,李茂直接擺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放下手中的瓷杯,手中更是連連推遲:
“我說廠長,您這可就折煞我了不少?
我就一放映員,哪裡能喝這麼貴重的茶葉!
我剛才就是隨口那麼一說,您可千萬彆放在心上。”
李茂越是推遲,李懷德這邊越是笑眯眯的。
推遲了好半天,見著李懷德就是不吭聲,李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也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李懷德感歎一般的出了一口氣:
“李茂啊,我李懷德自認為是個能容人的。
都是自己人,真有本事你就用出來就行。有我在呢,咱們廠裡絕對不會有人能占了你的功勞。”
李懷德這般說著,李茂心中的古怪卻是越發的濃鬱:
“廠長,您這話我真聽不明白。”
“行吧,聽不明白就聽不明白吧。”李懷德從兜裡摸出一包小熊貓,從裡麵抽出來一根之後,剩下的都放在了李茂麵前:
“這可是好東西,老人家那邊都是抽這個的。
我這還是有個朋友在卷煙廠那邊當副廠長,這才勻給了我幾條。”
說完這話,李懷德又遞過來一盒火柴。
此情此景,根本由不得李茂說什麼拒絕的話。
一陣灰煙之後,李懷德幽幽的開口:
“原本我是想給你勻一些肉票什麼的,讓你跟你妹妹養養身子。
幸好我先讓老聶找人問了問,好家夥,你小子淨乾一些悶聲發大財的事情。
跟人小姑娘交換肉乾就算了,你怎麼就把我給忘了呢。
不就是一些那邊沒有的小東西麼,有些難弄的你跟我說,我還能給你找不來麼。”
李懷德噴出一口灰煙,像是聊天一般的說著這些話。
要是換成一般人,這會怕是要被嚇得不輕。
但是換成了李茂,卻隻是憨笑著撓了撓頭:
“啊這...廠長知道啦?
不過就是一些肉乾而已,我們私下裡調劑這些東西,還都是自己用來吃的,應該不算犯忌諱吧。”
李懷德看了李茂一眼,並沒有直接回答:
“還有之前弄得那個液壓骨骼還是什麼的東西,我聽我朋友說,那邊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果。
甚至還在往縮小化和單兵化的方向研究。
彆看當時你們去開會的時候,那群人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但是現在有了成果,一個個都在說你這個想法妙的很。
回頭等到真正的成果出來,你這個顧問可就又能領一份功勞。”
怎麼說呢。
要不是李懷德說這個,李茂自己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個顧問的名頭。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顧問好像還是能拿工資和補貼的!
“廠長,我那邊的工資...他們有說怎麼發麼?”
李茂裝作不好意思的說著,儘可能的扮演這一個有點小聰明,但是還是想要工資的年輕人形象。
“放心,工資少不了你的。”
李懷德一根煙悶完,順手從一旁的公文包裡掏出一個牛皮紙帶。
確認沒有錯誤之後,又從裡麵掏出了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紙張:
“你看看吧,當時你弄出來那個液壓的骨骼,前後才看了那麼幾天的書。
你這段時間去圖書館都借了多少關於機械的書了。
不說彆的,一些關於汽車設計的靈感總是有的吧?”
捏著薄薄的一張紙,看著上麵寫滿的書目,李茂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調查,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廠長,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放映員,值當調查的這麼仔細麼?”
“值不值當?我跟你說,非常值當!
彆的不說,關於液壓骨骼那邊,我那個老朋友可是說的清楚的很。
不少參與工作的教授,都想推薦你去上大學,都說你在廠裡當工人是埋沒了你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