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了約定的時間,前台給索科夫打來電話:“將軍同誌,外麵有人找您。”
索科夫猜想應該是霍森菲爾、恩斯特他們來了,就沒有問前台來的人是誰,而是直接吩咐對方:“戰士同誌,麻煩你先把他們安排在接待區等我,我馬上就出來了。”
“好的,將軍同誌。”前台的女兵態度恭謹地答應一聲,隨即又請示道:“需要給他們準備茶水嗎?”
“不必了。”索科夫說道:“我們馬上就要出去,茶水就不必準備了。”
索科夫和阿傑莉娜兩人離開房間,來到酒店大廳時,發現霍森菲爾、恩斯特他們四人正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聊天。
“你們好,先生們!”索科夫上前招呼四人。
見到索科夫的到來,四人連忙起身,原地立正,向索科夫問好:“您好,將軍同誌!”
聽到四人都用俄語稱呼自己將軍同誌,雖然霍森菲爾和拜爾的口音不標準,但索科夫卻能感覺兩人來這裡之前,是反複練習過這句話。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好的開端,說明這幾人是願意服從自己的。
索科夫的目光從四人身上掃過,見恩斯特和霍森菲爾都穿著蘇軍的軍大衣,拜爾警官穿著他的警服,而德納瑞斯則穿著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索科夫見狀,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德納瑞斯中尉,你為什麼不穿軍裝?”
聽完阿傑莉娜的翻譯,德納瑞斯有些慌亂地回答說:“將軍同誌,如今柏林被蘇軍所控製,我如果穿著德軍軍服出現在街上,肯定會被巡邏隊抓起來的。要是直接被關進戰俘營,那就麻煩了。”
索科夫一聽,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彆看戰爭結束半年了,但如果有個穿著德軍軍服的人,大搖大擺地走在柏林的街頭,路過的蘇軍巡邏隊如果不把他抓起來,帶隊的隊長肯定會受到上級的批評。
“嗯,德納瑞斯中尉,你說得很正確,是我考慮不周。”索科夫說完這話,隨即一揮手,宣布道:“時間不早了,出發吧。”
來到門口時,瓦謝裡果夫早已把車輛準備好了。
索科夫上車前,對跟在後麵的恩斯特、霍森菲爾等人說:“後麵的三輛大巴,是用來接選那些被拔出來的士兵的,你們就隨便選一輛乘坐吧。”
霍森菲爾等人原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有資格和索科夫坐同一輛車,聽說後麵的三輛大巴,都用來接送戰俘的,他們連忙答應一聲,跑到後麵隨便上了其中一輛大巴。
車隊出發,四輛吉普車和三輛大巴所組成的車隊,有一股出征的氣勢,吸引了不少經過路人的目光。
一支迎麵而來的巡邏隊,見到這支車隊過來,隊長連忙招呼戰士們退到退路,自己原地立正,向車隊舉手敬禮。
“將軍同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瓦謝裡果夫轉身對索科夫說:“我已經和參謀部辦公室主任波列堅科少校聯係過了,他說會在戰俘營的門口等我們,陪我們一起挑選戰俘。”
“嗯,很好。”索科夫聽後微微點頭:“有了波列堅科少校的協助,我們待會兒的工作會順利很多。”
快駛出市區時,前麵的吉普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子刹車,讓索科夫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正當他打算吩咐瓦謝裡果夫去瞧瞧怎麼回事時,前麵的吉普車下來一名警衛員,跑過來向瓦謝裡果夫彙報,說是前麵堵車了,另外一名戰士已經過去查看了。
索科夫急著趕往戰俘營,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推開車門下了車,對瓦謝裡果夫說:“少校,我到前麵去瞧瞧。”
瓦謝裡果夫擔心索科夫的安全,也連忙推開車門下了車。他下車後,看到後麵兩輛吉普車裡的警衛員也跟著下了車,便衝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過來,以確保索科夫的安全。
路口相撞的是兩輛來自不同方向的卡車,車頭都被撞癟了,車身把僅能兩車通行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而街道的兩側,又是滿地的磚石瓦礫,讓開上馬路牙子繞路都不行。司機都是德國人,此刻兩人正站在路中間,用索科夫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地爭吵著。
瓦謝裡果夫來到索科夫身邊,僅僅看了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嚴峻的表情,他低聲地索科夫說:“將軍同誌,我覺得這兩名司機有問題,您快點回車裡吧,免得發生危險。”
索科夫經瓦謝裡果夫這麼一提醒,也意識到不對勁,兩輛卡車的車頭雖然都被撞癟了,但發動機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是在正常工作。兩名司機在車禍發生之後,沒有在第一時間把車挪到一旁,卻聽任車輛堵住道路,在那裡旁若無人地吵架。雖說歪果仁沒有什麼看熱鬨的習慣,但兩人的爭執,依舊吸引了四五十人的圍觀。若是有襲擊者躲在其中,那真是防不勝防。
就在索科夫轉身準備回車裡時,阿傑莉娜卻走了過來,大聲地問:“米沙,怎麼回事,這裡發生車禍了嗎?”
“是的,的確是發生車禍了。”索科夫一把抓住阿傑莉娜的手臂,拖著她往回走:“不過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回車上再說。”
等回到車上,阿傑莉娜驚詫地問:“哪裡不對勁?”
“兩輛車相撞之後,司機沒有第一時間把車挪到路邊,卻聽任車堵住了道路,在那裡旁若無人地吵架,這不是有問題麼。”
“發生了車禍,在交警到來之前,是不能隨便挪動車輛,免得破壞了現場的證據,讓交警無法確認誰應該負主要責任。”
“阿傑莉娜同誌,”阿傑莉娜的話剛說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瓦謝裡果夫就開口說道:“如果是戰前,你的這種說法是完全正確的。但如今的柏林,根本沒有什麼交警,隻有一些我軍的戰士在維持交通。就算遇到這種事情,他們通常的做法,就是督促司機快點把車開走,免得影響到交通。”
聽瓦謝裡果夫這麼一解釋,阿傑莉娜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她一把抓住了索科夫的手臂,情緒有些激動地說:“米沙,這會不會是他們設下的圈套,故意製造了一起車禍,等我們下車查看時,躲藏在人群裡的襲擊者就朝我們開槍射擊?”
沒等索科夫答複,阿傑莉娜就一個勁地催促瓦謝裡果夫:“少校同誌,快,快點調頭,我們走,走其它的道路……”因為緊張,阿傑莉娜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車隊立即開始調頭,準備從其它的街道趕往戰俘營。
隨著車隊的離開,原本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名司機停止了爭吵,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回到了各自的車上,駕車駛離了這一地區。而路邊圍觀的市民,見到兩名司機已經離開,沒有熱鬨可看,也紛紛散開。
索科夫並不知道他離開後,這裡所發生的事情,他正在安慰神情慌張的阿傑莉娜:“阿傑莉娜,彆擔心,不管怎麼說,這座城市都在我軍的控製之中,雖說還殘留有一些敵對分子,但他們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
車隊來到了戰俘營的門口停下。看著從車裡下來的索科夫等人,門口的哨兵連忙打電話通知上級,向他們通報索科夫等人的到來。
很快,戰俘營門打開,從裡麵出來了一群指戰員。
帶隊的是一名少校,他身後還有幾位大尉、上尉,然後是中尉、少尉等等按照職位高低站位的各級指揮員。
少校來到索科夫的麵前,立即敬禮:“是索科夫將軍吧?我是參謀部辦公室主任波列堅科少校,是奉命前來迎接您的。”
“您好,少校同誌。”索科夫伸手和對方握了握,“待會兒挑選戰俘的時期,就麻煩你費心了。”
“將軍同誌,這是我分內的事情。”波列堅科畢恭畢敬地說:“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戰俘營的負責人盧戈瓦亞大尉。”
“您好,將軍同誌。”盧戈瓦亞抬手向索科夫敬禮之後,又握住了索科夫伸出的手,陪著笑臉說:“歡迎您到我們管理的戰俘營來視察工作。”
索科夫和盧戈瓦亞握手後,向他介紹了自己身後的霍森菲爾、恩斯特和德納瑞斯等人:“他們都是陪我來挑選戰俘的。”
盧戈瓦亞看著索科夫身後這些明顯是德國人的人,不禁皺起了眉頭,他試探地問:“將軍同誌,您的這幾位隨從好像是德國人?”
“沒錯,他們就是德國人。”對於霍森菲爾、恩斯特等人的真實身份,索科夫沒有絲毫的隱瞞,他如實地說:“他們的另一個身份,就是新組建的警備第3分隊的指揮員,他們今天跟我到這裡來,是負責挑選戰俘的。”
說完這話,索科夫停頓了片刻,隨後問盧戈瓦亞:“大尉同誌,不知你們的戰俘營裡有多少戰俘?”
“有一萬三千多人。”
“什麼,有一萬三千多人?”索科夫看著眼前龐大的戰俘營,有些吃驚地問:“那有多少戰士,負責看管這些戰俘呢?”
“不多,隻有三百多人。”
“隻有三百多人,這人數是不多。”索科夫說完這話,正想問下一個問題時,忽然想到了跟在身後的霍森菲爾、恩斯特等人,有些話他不想讓幾人聽到,便拉著盧戈瓦亞朝旁邊走了幾步,隨後壓低嗓門問:“不知有沒有越獄的?”
“沒有。”盧戈瓦亞回答得非常乾脆:“雖說戰俘營的邊緣隻有兩道鐵絲網,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任何越獄的跡象。”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還特意強調說:“況且戰俘營所在的區域,是我軍的控製地帶,德國人就算逃出去,也沒有地方可去。哪怕他們進入了其它幾個盟軍的地盤,也有可能被抓起來關進戰俘營。他們心裡很清楚,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老老實實待在戰俘營接受改造,等我們在合適的時候將他們釋放。”
索科夫非常認同盧戈瓦亞的這種說法,德軍戰俘就算逃出了這座戰俘營,他們也沒有地方可去。留在蘇占區,隻能像老鼠一般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離開蘇占區,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大概率會被送進盟軍的戰俘營,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等待被釋放的那一天到來。
停頓片刻後,索科夫繼續問道:“那你們戰俘營的死亡率是多少?”
盧戈瓦亞做夢都沒有想到,索科夫居然會如此直接地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腦子裡開始快速思索,應該如何回答索科夫的這個問題。
見盧戈瓦亞遲遲不說話,索科夫也沒有催促他,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著他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而站在不遠處的波列堅科走過來,好奇地問:“將軍同誌,您要問什麼問題?”
索科夫朝恩斯特和德納瑞斯所在的位置瞧了瞧,因為兩人都懂俄語,有些事情若是讓他們知曉,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好在兩人都站在原地沒動,這麼遠的距離,應該聽不到自己與盧戈瓦亞和波列堅科的對話,便放心大膽地說:“少校同誌,我剛剛問盧戈瓦亞大尉,戰俘營每天要死多少戰俘,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答複我。”
作為參謀部辦公室主任的波列堅科,對戰俘營裡的情況是非常了解的。此刻聽索科夫問起,也不免有些猶豫起來,他不知道是否應該將戰俘營裡的真實死亡數據告訴對方。
索科夫看出了波列堅科的心事,笑著說道:“少校同誌,彆擔心,我就是隨便一問。假如涉及到什麼機密,你就不必說了。”
聽索科夫這麼說,波列堅科覺得有些事情對索科夫沒有隱瞞的必要,便開口說道:“將軍同誌,既然您問起此事,我就如實地告訴您。我們剛建立戰俘營時,因為有不少的傷員,以及一些不安分人員的存在,導致光是這座戰俘營,每天就有五六十人喪生。隨著時間的推移,戰俘的死亡數量極大地下降,已經控製在每天八到十五人之間。”
索科夫心裡很清楚,波列堅科所說的數據,肯定是縮水的,每天八到十五名戰俘死亡,也就是說,每天死掉的戰俘至少有十五人,一個月就要死四百五十人。
他並不關心死了多少戰俘,隻是心中暗自祈禱,拜爾警官的兩個兒子如果在這個戰俘營裡,可千萬彆死了,否則老來喪子的拜爾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可預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