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煙火,煙花,年
“汪!”
一到過年,狗子也挺爽的,各種大魚大肉狂炫,吃飽了之後,也會到處撒歡。
虎虎越發地不怕“一萬響”或者“姹紫嫣紅”,隻不過跟著張瑾一起去看“吾家湖”的煙花秀時,那高空之上炸開的巨大圓球,還是讓這隻見多識廣的土狗鑽到了小孩子玩耍的沙地小城堡中。
瑟瑟發抖的狗子夾著尾巴,宛若年獸。
好在有張然瑜捂著它的耳朵,這才猶猶豫豫地鑽出腦袋又縮回去,不斷試探過後,最終緊緊地靠著張然瑜,尾巴耷拉著抖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
張瑾坐在老父親的肩頭,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道是因為嘲笑狗子的膽小,還是因為天空中的煙花太過絢爛。
“哎喲,這個好看,這個好看。”
有一種叫“滿天星”的煙花,大半個天空都像是被彈幕籠罩,一個個小火球連成一片,滿天繁星是沒有這般模樣的。
本家的老頭老太們也是極為高興,這種景兒,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還沒有開始打牌的男人們叼著煙討論著哪個煙花好看,守歲這種事情,沒有以往那麼冷清。
咻咻咻……砰!!!!
“哇——”
張瑾抬頭看著炸出來的巨大圖案,本就大大的眼睛,此刻能裝下整條銀河。
她雙手支著老父親的頭頂,一時間沉迷了其中。
“吾家湖”的倒映,讓絢爛加倍,使人無法自拔。
湖中心同樣有發射位,這些都是能打出超大直徑圓球的煙火,隻一發,整個天空亮了好久,仿佛天亮了。
連安安靜靜看表演的老兵,這光景也叼著煙感慨道:“入娘的,趕得上‘高麗戰場’了。”
員工們則是讓帶相機的朋友給自己拍張照,都想有個最酷的煙火背景,然後寄回家去。
遠處村莊之中,也多有在自家二樓或者樓頂看“吾家湖”的煙火,此刻四麵八方都是鞭炮爆竹聲,然而唯有“吾家湖”的煙火,完全地將所有煙花都壓了下去。
過年這點光亮,便是最後的一點排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是《賣車》小品開始之前,陸陸續續才都打牌的打牌,搓小湯圓的搓小湯圓,家人接過來的職工,則是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回宿舍看電視。
宿舍中也有蘆柑、瓜子、酥糖之類,廠裡或者公司發的年貨中,多有雜七雜八的零嘴禮包。
有些初次來沙城看爸爸的小孩兒,則是捧著一罐甜滋滋的八寶粥當美味。
倘若是大了一點懂事一點兒的孩子,便穿著厚厚的棉衣,跟父母縮在一起,就這麼挨著,坐在宿舍床的下鋪,一起看《賣車》,然後因為“樹上騎個猴兒”樂不可支。
快樂大抵上都是簡單的,難得來一次的妻子,等到無聊節目的時候,會一邊嗑瓜子,一邊胳膊肘頂一下丈夫,再盤一盤今年全部的“收成”。
畢竟,再過一會兒,那就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那就是新的一年,不一樣了。
夜裡巡邏的聯防隊牽著狗順著線路轉悠,過年防火防盜,這些警戒預防的工作,總得有人做。
和彆處“偽軍”氣質極其突出的聯防隊不同,吾家埭的聯防隊是能調入“龍盾安保”的,於是一身大衣加上皮手套,竟是走出了日耳曼憲兵的派頭。
路過不同單位的門房,都會順便補個茶,或者跟門房的人一起抽顆煙,當然,僅限在門房外,入內不讓抽煙。
過年值班的人並不覺得倦怠,大概還是因為加班費給得足吧。
春晚這一屆的主持人水平已經是矮子裡麵拔高個兒,不過這都跟張浩南沒啥關係,橫豎他也是當個年三十的鬨鐘用。
在家中大沙發上一躺,一屋子的女人忙前忙後,然後湊了一桌打麻將。
麻將桌還是電動的。
“爸爸,這個可甜了。”
踩著拖鞋到了沙發邊,張瑾拿了一瓣橘子,塞到了張浩南的嘴裡,然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他看。
“咦?這個是真的很甜啊。”
“是吧是吧,比其它的都甜。”
然後她把手裡的遞了過來,“都給你吧。”
“你不吃啊?”
“還有好多啊。”
說完轉身就走,到了玩具區,往地毯上就是一個滑鏟,隨後就穩穩當當地坐到了小桌子前。
兄弟姐妹四個有自己的小圓桌,張浩南隻是說了一句守歲,他們不懂什麼是守歲,但卻知道要睡得晚一點,要熬夜。
一年隻有一次哦。
張玲和張瓏畫畫兒玩,結果才一會兒,就已經是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瞌睡蟲一來,腦袋瓜子恨不得撞桌子上。
見這模樣,張浩南起身將兩個小家夥兒都抱了起來,然後放到了東麵大床上。
還在脫外套呢,已經呼呼大睡。
房間裡開了空調,倒也不冷,蓋好被子之後,房門就這麼打開了,萬一小孩醒了,見不到大人會害怕。
“爸爸,弟弟妹妹他們都睡了啊,我要不要也睡了吧。”
“你不守歲了啊,十二點還要放煙火呢。”
“嗯……算了吧,我陪他們一起睡。”
說罷,她便去踩著小凳子刷牙,張浩南也不管她,由得她去,隻是見張然瑜收拾玩具,便問道:“姐姐刷牙去了,伱不去啊?”
“我要守歲呢。”
張然瑜然後偷偷瞄了一眼衛生間方向,“年獸趕跑了,就是新的一年了,對吧,爸爸?”
“當然啊。”
張浩南一愣,“誰跟你講的故事?電視上說的。跟姐姐講的不一樣……”
“……”
對於張瑾的“胡編亂造”,張浩南也是領教過的,不過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好。
“那姐姐以前講的……你知道嗎?”
張然瑜又越過老父親,歪過頭看了看衛生間方向,“我知道都是姐姐編的。”
“……”
一時無語,張浩南摸了摸他的腦袋:“臭小子,還挺會哄女人。”
最終張然瑜還是堅持要守歲,收拾完玩具之後,就給老母親還有打牌的阿姨們送零嘴兒啥的。
算是個小小的跑腿。
張瑾爬床上去睡的時候,他在沙發上堅持擼貓,“貓貓”今天被嚇得夠嗆,躲貓窩裡一直沒出來,現在安安靜靜的,倒是緩和了過來。
隻不過張瑾沒有陪“貓貓”,現在就輪到了張然瑜安安靜靜擼貓。
大廳裡趙飛燕興致勃勃地贏著一塊兩塊錢,樊素素一心二用,在觀察著姐夫和小魚兒,她現在就幻想著跟張浩南生一個張然亮一樣聰明的。
張然亮都要畢業了……
真魔幻。
整個張家斷檔的天賦。
“碰,碰碰碰,三萬碰……”
趙飛燕搓著手,從樊素素手裡碰到了想要的三萬,她可喜歡跟樊素素一起打牌了,簡直無往不利。
張浩南喝著茶,瞪了一眼一天天就知道拍馬屁的樊素素,兩人目光對視,樊素素吐吐舌頭,然後繼續表演。
時間還早,兒子女兒也都安安靜靜,張浩南便去沈錦蠻住的房間看看,張環和張珮也早就睡了,內牆有個兒童床,兩人套著連體睡衣睡得正香呢。
沈錦蠻正在勾一副手套,鉤針翻飛,一看就很熟練,見張浩南進來,便問道,“小薑呢?還在魏市長那裡一起看春晚啊。”
“乾孫女啊,總歸要意思意思的嘛。”
“那孩子也是一天天的見長。”
張浩南穿的也是睡衣,掀開被子,就往被窩裡鑽。
“哎呀冷啊。”
“你都開了空調,有什麼冷的。”
“你衣服外麵冷啊。”
翻了個白眼,沈錦蠻難得俏皮地嘟嘴抱怨,她這副死了老公周瑜的模樣,是真的帶勁……
晚上也不需要描眉畫眼,頭發就隨意盤了一下,用了一根簪子,她很會盤發,全家所有女人都跟她學的捯飭長發,簡簡單單盤一個,賢妻良母的家居氣質就出來了。
略微有些雙下巴,大約是“微胖”了。
牆角櫃也放了一台電視,春晚還在繼續,就是音量調得很低,那些歌舞類的表演,也委實吸引不了她,倒是還在回味《賣車》,覺得頗有意思。
“沈老師,你這是給誰勾呢?”
“給小魚兒。”
“啊?不是給張環張珮啊。”
“一歲要這個乾什麼?又不會到外麵野。哎,你這手一到被窩就不老實,彆捏,哎呀……”
隻得放下鉤針,連忙抽了幾張紙伸到懷裡擦拭。
張環和張珮現在還是母乳為主,不過這時候的孩子牙口沒個準,所以沈錦蠻掏胸出來擦拭的時候,上麵能看到一些牙印痕跡。
雖然也用了防咬奶嘴,但有時候孩子鬨騰的話,一甩頭就飛了,最後隻得不用防咬奶嘴來喂。
倘若磨牙的話,更是難受。
說起來,六個子女中,也就張瑾和張然瑜最省心,趙飛燕除了卸貨時候受罪,之後堪稱完美。
擦乾淨之後,沈錦蠻往下躺了躺,然後將張浩南腦袋攬在懷中,用一種很是期望的語氣說道:“張環要是以後能跟小魚兒一樣,那就好了。”
“你們都挺喜歡那小子啊。”
“誰不喜歡啊,又聰明又懂事,性格好又可愛,而且還堅強。連貓貓狗狗都喜歡小魚兒。”
“臥槽還真是啊……”
想當初“貓貓”也就是給張然瑜摸一下,現在隨便擼,平時還黏在一塊兒,也就張瑾在場,“貓貓”才沒那麼茶裡茶氣。
說起來,本家的老頭兒們,也都挺喜歡張然瑜的。
枕在沈錦蠻懷裡玩了一會兒,大概是被逗得有些癢,有些不好意思的沈老師伸手把燈給關了。
哢。
然後沈錦蠻自個兒也縮到了被窩中,不多時,原本披在身上的睡衣從被窩中扔了出來。
蒙著頭,兩人額頭頂著額頭,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熱熱的呼在臉上,其實還挺舒服。
房間略微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牆角櫃上的電視機,熒幕還在閃爍,些微的聲音傳出來,反而越加覺得靜謐。
屋外時不時傳來胡牌娘們兒的歡呼聲,沈錦蠻豎耳傾聽,然後趕緊摸向了張浩南,不多時,整個被窩都是一股奶香攪合著奶腥的複雜氣味。
不好聞,但也不難聞,有些怪怪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兩人齊齊鑽出被窩的時候,都是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不斷地喘氣緩一下。
出了一身汗,沈錦蠻現在特彆想要泡個澡,但卻動都不想動了,這大過年的……明天再說吧。
“噯,趙黛是怎麼保養的?”
“我歇會兒……”
“感覺她現在還是很大,也沒見下垂到肚臍眼兒,你說她是不是有什麼秘方?”
“大概吧……”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斷奶,女兒磨牙可疼了,那個防咬奶嘴,還是得換一個,你不是說有個實驗室在弄這個嗎?”
“在弄了,在弄了……”
“正月初七初八開工開業了,你去弄兩個唄。”
“好的好的……”
“你是不是累了呀?”
“沒有,我就是有點困……”
“還守歲嗎?要不睡了吧?我給你擦擦。”
“我不累,一會兒我自己來……”
結果張浩南打了個盹,被周圍震天響的爆竹鞭炮給驚醒。
這光景,才十一點半呢。
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內褲都被人給換了,沈錦蠻也不在身旁。
床頭燈一開,兩個小孩子還在睡,春晚還在繼續,隻不過主持人已經開始念各種喜慶話。
把衣裳穿好了出去,打了個嗬欠,就聽到一樓一陣動靜,下去一看,才見幾個女人動手自己搓小湯圓,土灶台已經燒起了熱水,一會兒煮一碗甜湯圓,吃了就睡大覺。
虎虎在狗窩中露出個腦袋,“蕪湖”了一聲,等看到張浩南拎了一板炮仗出來,頓時縮了回去。
一串鞭炮,劈裡啪啦隨便放,反正持續到十二點是不會停了。
除了周妍周姝姐妹,其餘人要麼沒父母,要麼等於沒父母,所以也沒有說打個電話說點“新年好”“保重身體”之類的話。
就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樓客廳坐著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十一點五十五的時候,蘇薑騎了個小電動回來,外麵傳來了禿頭老漢的聲音。
“早點休息啊——”
“知道了爺爺——”
雙手揣在兜裡,裹得嚴嚴實實的蘇薑進屋之後,這才脫了手套拉下口罩。
張浩南出去看了看,見禿頭老漢騎著一輛電三輪從路燈下緩緩而過,兩人隔著老遠招了招手,也沒說話。
零點,點了一排炮仗,一共八個。
普普通通的二踢腳,也不值錢,但就喜歡聽那“嘭——啪”的聲響。
過後留下來的火藥味,也是讓人無比懷念。
一地的殘留碎屑,也不用去打掃。
大年初一,那仿佛就是個全世界一起發發懶勁的一天。
“趁熱吃啊,吃了小湯圓,團團圓圓。”
趙飛燕一臉興奮,筷子在碗裡攪得飛起,紅糖煮的小湯圓,吃起來不膩,也剛好都喜歡,連張浩南不喜歡小湯圓口感的,也能稍微接受一下。
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東西,模糊的記憶中,那大抵上是沒有什麼好留念的。
電視機中什麼時候響起《難忘今宵》不知道,反正他坐在門前吃這碗小湯圓的時候,張然瑜坐在牌牌凳上,也有樣學樣端了一碗在手中,然後眼巴巴地看著他:“爸爸,不好吃……”
“不好吃給我。”
將兒子的那一份也吃完,打了個飽嗝之後,張浩南確信,這團團圓圓的東西,小時候不愛吃,那大概就是不愛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