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下限就是沒有下限
“張老板,海外還有啥生意……以後提醒一下市政府嘛,不然弄得一把手也下不來台。還好今天是我過來……”
一臉鬱悶的翁劍鋒跟張浩南抱怨著,他都已經能想象到明天市政府開會該有什麼樣的尷尬氣氛。
大家各種笑臉逢迎,結果外商就是本地“財神爺”養的一條狗,還是沒正式掛上狗牌的那種。
“哈哈哈哈哈哈……”
張浩南大笑,跟翁劍鋒握手道,“這我哪裡注意得過來?我在東南亞還有一堆生意,香江、濠鏡澳也有,總不能一一介紹吧?那成啥了?又不是‘紅樓夢’,翁市長放心好了。”
論級彆的話,現在徐振濤跟副市長是齊平的,畢竟“現代化農業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級彆上去了。
再保大橋鎮五年平穩運轉,之後就不需要徐振濤繼續消耗精力在上麵。
徐振濤當農業局局長,這個局長位置,就是排第一,其餘市局都要靠邊。
而且“現代化農業開發區”的人事任命,是跟姑蘇對接的,這就更香了。
姑蘇也是難得有這麼一塊地方可以安排掛職刷資曆的,畢竟過兩年就跟姑蘇沒啥關係,是省裡麵的重要示範單位。
怕出來再回去,“苞穀(玉米)”被過年賺錢的人順了去。
等“春運”高峰期再走,那真是難搞。
“這有啥不能理解的?”
“沙食集團”的文化教育領域投入,至少給市政府每年省三個億以上,按照沙城的發展速度來看,三個億可能還隻是保底,上不封頂的。
隻不過以前注意力都在農機中專上,倒是忘了張浩南很早就開始搞“民辦公助”的義務教育階段投入。
翁劍鋒來這裡視察,是絕對正確的事情。
不過整體上來說,還是卡著招聘用工原則,沒有哪個地區的職工處於絕對多數。
給大排咬了一個缺口,三兩下吞咽,張浩南端起不鏽鋼的湯盆,然後說道,“去年高考,有幾個職工的小孩,填報誌願直接就是食品專業、物流專業;還有幾個歲數大的職工,小孩一畢業,就介紹到了沙城。有兩個學化工的,現在就在給陳濤做助理。建康那邊有些淮西籍貫的職工,兒子女兒一畢業,就是先問問看能不能在‘紫金科技’或者‘金橋電腦’上班……”
“也順便看看環境,小孩留老家的教育水平,和大橋鎮不是一個級彆的。去年小學擴充了,基本滿足全市集團員工子弟的就學需求。等暑假期間高中完工,那就徹底放心了。”
若非還有嚴苛的高考存在,以“沙食係”的實力,甚至能把大學教育階段都包進去。
還有一些外地職工在上班的,則是沒打算回老家,反而把家裡人接到了沙城過年。
這時候翁劍鋒才想起來,“沙食集團”關聯企業中,還有文化教育企業。
情況跟魏剛還在台上時是一樣的,私人關係和工作關係有機結合。
“入娘的……”
翁劍鋒下意識罵了一句臟話,“張老板,你這生意做的,實在是老卵。”
“張老板,過年要不要參加市政府的年夜飯?”
其實講白了就是跟市政府領導班子保持一點距離,徐振濤啥時候在市政府算個山頭了,他才適合頻繁活動。
喝了一口手中的紫菜蛋湯,張浩南這才把不鏽鋼湯盆放下,“看似我在建學校上浪費了鈔票,算賬也是虧本的。但是一年虧多少?虧不了多少的。可是我往後每年招工,除開正常的校招、社招,所有關聯企業的內部推薦,不要太穩。當老子的如果上班滿意,覺得穩當有搞頭,那他小孩來給我做事,他會不放心嗎?他小孩會擔心單位情況複雜嗎?”
“在沙城過年啊?”
畢竟“沙食係”的學校,那是從學前托兒到義務教育到高中,達成了一條龍。
所以老婆孩子為主,遠近都有,華東的多一點,西南三省的因為種種原因,比王愛紅老家東北的還要多一些。
翁劍鋒想要聽聽看張浩南的真實想法。
“我三十歲退休的時候,名下哪家企業愁用人?根本不愁的。至於說能力優劣問題,那是基層管理培訓的事情,跟用人本身無關。人事部門的篩查成本比彆的企業要低得多。”
“……”
食堂是有包間的,不過張浩南吃飯比較隨意,直接大食堂拚桌就行。
離過年也沒幾天,除開大橋鎮本地職工,大部分想要回老家的外地職工,早就提前走了。
他現在的咖位,越來越不適合頻繁在衙門裡頭來回流竄,容易被人借光被人利用,麻煩事情太多了。
“張老板,農機中專這種呢,我能理解,還有幼兒園我也能理解。這義務教育階段的投入,純虧本啊。是有啥說法沒有?有些名堂,我還是不太理解。”
全家老小都過來的有,但不多,一般都是老人家舍不得路費,再有就是開春就要下地折騰,有些像巴蜀兩地的工人,王愛紅去做問卷的時候,家裡老人不出來的理由是“今年苞穀(玉米)收得多”。
這種想法是有借鑒意義的,政商兩界有些擴張路徑,其實差不多。
飯吃到一半,發現一堆小孩子進來,雖然熱鬨,但該排隊還是在排隊,食堂的人管理秩序還是儘責的。
“怎麼會有這麼多小孩?”
從企業效益來說,真心不差員工臘月多上幾天班的增收。
這一刻,翁劍鋒是真的驚到了,眼神無比錯愕。
翁劍鋒也是聰明人,就沒有多廢話,擺正心態之後,很痛快地在“大橋食品”的食堂吃了一頓。
個彆工業鎮的外來人口比重很大,但工業鎮本身的鄉鎮中學規模二十年沒有變化,以中學為例,有些初中的班級,已經超過了六十人,教室塞得滿滿當當,已經到了調無可調的地步。
其實對沙城市政府來說,張浩南這種搞法,越多越好,能給沙城的中小學分擔壓力。
“……”
翁劍鋒也是順便觀察一下“大橋食品”的員工風貌,飯吃到一半,他內心也承認,這邊基層職工的精神麵貌確實是最好的。
“這我去了做啥?鄉下今年人多,發鈔票是頭等大事,我個人還要發點‘獎學金’給三個大隊的學生,沒啥時間。”
“過年不回老家的職工,有的把小孩接了過來。”
“隻要舍得鈔票,都容易的。”
“……”
說了一句廢話,但這句廢話的含金量有點高。
翁市長尋思著要是大家都舍得鈔票,那確實是容易,連他當這個官都容易得多。
可惜現狀是必須教育部門的乾部出去化緣,再等財政撥款,再加上一些企業的讚助,才稍微能把全市教師的工資算清楚。
倘若某個鎮的中小學管理層稍微不當人一點,拖欠工資就是常態,或者就是發一半扣一半。
沙城去年教育局也不寬裕,和彆的部門“小金庫”是福利不同,教育局的“小金庫”更多的充當應急錢包。
“沙食係”的大手筆為什麼受歡迎?
就是因為有些老師是真的缺錢,是真的太需要鈔票改善生活。
邵衛東去三中當校長如此受愛戴,就是他不需要考慮錢的事情,老師也總算是過得體麵了一些。
而且從“沙食集團”化緣的成果,目前看來吃個三五年不成問題,比一中是肯定沒法比,但學校老師都能拿一輛“新世紀”電瓶車外加一些“沙洲興隆”的購物卡,這些都是邵衛東的麵子。
這種財政上的壓力緩解,也讓教育局對張老板十分支持,很多需要研究的問題,其實就是走走流程,也讓“吾家文化教育”這塊招牌,稍稍地立了起來。
聽說“沙食集團”正在推成立教育集團,有些退休的老教師,也想退休之後再賺一點。
隻是這個消息還處於吹風階段,教育局也好,退休的老教師也罷,算是一頭熱。
翁劍鋒帶著人下鄉去轉轉的時候,張浩南也跟王愛紅打了個招呼,然後去給陸先法送幾條煙還有茶葉。
老教授離婚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明顯好多了。
“調味品研究所的事情,需要您到處出差一下,有啥老同學老朋友,請來沙城最好。”
在陸先法家裡剛坐下,他大兒子就跑去廚房一通折騰,兩個小菜一瓶酒,張浩南陪陸先法吃點喝點,順便聊聊事情。
“農科院那邊有兩個我以前的學生,現在待遇一般,應該可以挖過來。”
炒的小菜是食品廠老家東北員工做的酸菜,炒或者燉都是一流,非常開胃,陸先法特彆喜歡吃,他現在喝酒也不喝烈酒,就是公司內部的葡萄酒禮品,並不在市麵上流通,畢竟產量不高。
稍微喝一點,小半杯,沒有肉菜也能有滋有味。
“農科院最近要招人啊,估計不容易挖過來。”
“嗬。”
陸先法輕笑一聲,然後夾了一筷子炒酸菜,吃下去之後,才攥著酒杯說道,“舊年農科院經費又陰跌了不少,現在擴招純粹是打腫臉充胖子。前陣子還麵向國內發布招聘,待遇多少你曉得嗎?”
“說說看。”
“首先是五年……”
晃了晃手掌,“五年內,一級崗位傑出人才,招二十五個。然後年薪……十萬。”
“……”
愣住了的張浩南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年薪十萬也還好……五年?”
“五年。”
陸先法點點頭,“儀器設備和課題啟動費是四百萬,安家費五十萬。房子也包。”
乍一聽還是不錯的,但是和一級崗位的行情完全不匹配,確實是寒酸了一些。
而且如果單純課題啟動費是四百萬,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但要是算上儀器設備,這就不是有點寒酸,是非常寒酸。
全部買二手的,或者研究員從國外帶回來,四百萬也是不夠的,試劑錢都是十萬十萬的用,四百萬做不了幾次像樣的實驗。
比如說現在流行的克隆實驗,一般都是從國外買胚胎,牛胚胎買回來做克隆實驗跟進,四百萬就是一根毛……
陸先法說農科院經費陰跌,話肯定是沒說錯。
大概率還是上頭學閥的狗叫聲音太低,要不然就是某一環節中,有人假癡不癲。
有些事情陸先法的級彆還是低了一些,隻能雲山霧罩揣摩,但是張浩南卻知道得很清楚,比如說“金龍魚”正在籌謀第二代調和油的廣告,大概夏季會推出。
就是那個無比洗腦的“一比一比一”。
這種單一品類的超級市場,未來都是千億打底的,農科院隻會搞研究的學閥,其實很難在某些事情上打動有關部門。
在類似的環節上,需要最不要臉最無恥最下三濫的惡狗,才適合給農科院爭奪來豐厚的經費。
說白了,農業口的學者、官僚、大企業乾部,願意掀桌的太少太少,都有各種各樣的顧慮、紀律、原則在約束著,反不如輕工業部門動不動就威脅這個威脅那個。
聽著陸先法說了農科院的五年人才招募計劃之後,張浩南知道這事兒就算能成,那也是來的人真願意講奉獻了。
難怪老頭兒這麼信誓旦旦,可以從農科院挖人。
確實不費吹灰之力。
“我說去年在京城,一堆農業口的專家來拜訪,什麼都有,搞經濟的搞政策的搞技術的,看來也是想搞點鈔票。”
“那沒辦法的啊,農業相關部門隻能靠撥款,農科院確實沒啥鈔票。”
陸先法搖搖頭,他在“太湖路輕工技校”教書的時候,大頭經費也從來不是因為王牌食品專業的撥款,而是校辦企業的上繳利潤。
這行當搞研究其實就是乞丐版的生物或者材料,相當的不容易。
見張浩南若有所思,陸先法頓時道,“你要是不忍心挖農科院一兩個人,就算了,畢竟國家也不容易……”
“啥不忍心?”
張浩南一愣,“我為啥要不忍心?我隻是在想,挖一兩個沒啥意思,不如多挖點,直接跟農科院合作,搞大型研究所,要挖就挖一兩百個,十幾二十個我覺得也沒啥意思。”
“……”
嘴角一抽,陸先法攥著酒杯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他知道張浩南是不要臉且沒下限的,但是,能如此突破他一個老年學者的想象力,也確實極品到了一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