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導朱導,明天的茶話會……還有名額沒有?”
“李院長,我這是……我不敢保證啊。”
身為《蘭陵王的導演,朱泰山算是真的吃了兩年紅利,《蘭陵王時不時還會混倆小獎,這年頭,啥榮譽都不如錢來得實惠。
他就指著《蘭陵王混個半輩子。
所以趙飛燕說要拍《冠軍侯,他早就去端茶倒水了,該給“太皇太後”磕一個的時候,他能猶豫?
他姨奶奶宮相如來勸了也不行,這可是他的飯票。
“飛燕姐”說啥就是啥,什麼狗屁精神他是一概不聽的。
宮相如是個老派藝術家,有著相當厚重的愛國主義情懷,然而朱泰山是沒有的,他隻聽趙老板的,說啥就是啥。
趙老板說要愛國,他才會愛國,彆的都不管,他就是這麼沒底限。
不過他也沒膽子打著趙飛燕的名號出去招搖撞騙,前陣子趙飛燕大鬨鬆江府,可算是讓朱泰山明白了一個道理。
能在“財神爺”身邊躺著的,那就不可能是凡胎肉體。
建藝的李書齋現在是美院院長,按理說麵子是夠的,張羅兩個人去“飛燕姐茶話會”也算個事兒?
跟趙飛燕打個電話就行。
但這費人情。
所以他不願意打這個電話,隔一層,讓朱泰山幫個忙。
然而他就沒想到,朱泰山如此的狗腿,根本不敢幫忙張羅,他是真的太想進步了,根本不想讓趙老板有半點不滿意的地方。
萬一過個十年八年,趙老板心血來潮,想要拍個《蘭陵王續集,他朱泰山隻要還能混個臉熟,能是彆人來執導?
這裡麵都是伺候人的活兒。
“那……《冠軍侯這部戲,配角兒定了沒?”
“這是怎麼說?李院長,自己人,您直說就是了。”
“‘衛青’這個人選,您看……”
其實不僅僅“衛青”這個角色,還有非常重要的“漢武帝”,現在都沒定,也沒傳出來要搞什麼海選。
朱泰山也沒說發個試鏡邀請函,整個《冠軍侯項目跟草台班子沒啥區彆,啥也沒有,連劇本都沒有。
但朱泰山能直說嗎?
這可是趙老板的項目!
他現在對外一直說的都是尚在總體研究之中,全然不讓趙老板的個人形象有任何瑕疵。
其實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趙老板想一出是一出,把這事兒給忘了。
因為趙老板最近又迷上了“戰國四公子”,打算拍個係列,並且還讓“玄鳥文化”影視部在內部學習《春秋列國這個曆史係列劇,說是要參考一下服化道,但要更“仙”一點。
是的,趙老板說了,要“仙”一點。
趙飛燕覺得《春秋列國電視劇裡麵的王宮都太寒酸了,打算蓋規模大一點的王宮。
這事兒首先驚動的,其實不是文化廳,而是旅遊、城建以及建康鬆江高校圈的曆史考古專業專家。
有很多研究古建築的老頭兒老太,都專門托人去了一趟“玄鳥文化”打聽,看看是不是確實有這麼個事兒。
一打聽,趙老板讓人歎為觀止。
趙老板覺得可以在青龍崗旁邊蓋個“楚王宮”“秦王宮”“吳王宮”啥的,因為可以拍“春申君”,可以拍“百裡奚舉於市”,可以拍“專諸刺王僚”。
對於曆史……趙老板不感興趣,她隻是單純地想要拍自己喜歡的劇情。
實際上她對春秋和戰國的了解,完全是混沌的,知道有這麼個時期,但也僅限於知道。
但是她對服化道要求很高,因為她見不得“寒酸”,聽不得“能省則省”。
她的使命就是敗家,老公對她現在的盈利能力很不滿意,希望她花得更多一點,不要老是摳摳搜搜的。
前陣子彭城市政府還邀請趙老板去彭城考察,看看是不是能改造點什麼,尤其是礦區,原先的礦坑變成了湖泊水庫,但有些廢棄的地麵部分,就很難搞。
不過彭城地勢平坦,礦區如果關停,肯定是要想想後路,現在彭城的想法是張老板接手,弄個工廠或者亂七八糟加工基地,都行。
反正就是都行。
可惜現在張老板要給很多大工程背書,這點兒買賣委實拿不出手,彭城市政府也不想浪費寶貴人情在這上麵,於是靈光一現,找到了趙老板。
如果要蓋王宮啥的,彭城有很多隨時準備廢棄改造的礦業工業用地,短期內重新改造成農田不太可能,通行辦法就是改造成水庫,倘若蓋成王宮拍電影電視劇,那確實挺不錯的。
反正兩浙省現在就這麼乾,可以學一下嘛。
也沒討論多久,因為標準不高,硬性指標就兩個:一是具備一定的觀賞性;二是具備一定的功能性。
然後……
趙老板問彭城市政府,有沒有興趣複製一座埃菲爾鐵塔,順便在塔上裝點天線,她家裡的衛星電視正好用上。
鋼材不是問題,沙城有最大的民營鋼鐵廠,要個一萬噸鋼材就不是個事兒。
物料預算五千萬,今年鋼材價格剛從一千八一噸三連跳,冀北省的各大鋼廠也在連軸轉,到處都是大工程,這錢比去年不禁花多了。
彭城市政府當然覺得這多少有點兒敗家,但趙老板喜出望外,她就沒想到彭城市政府居然會同意。
於是“秦王宮”“楚王宮”有沒有蓋不知道,古典建築專家有沒有如願也不知道,反正現代建築專家以及鋼結構專家,那是真的爽。
剛巧還有幾個部委想要做地麵測試站,於是一拍即合,由“玄鳥文化”出資搞“奇觀”建設。
草案出台之前,彭城老百姓感覺市政府是不是瘋了?
鬨出來的動靜不小,畢竟這擺明了有錢修鐵塔沒錢修路嘛。
然後彭城市政府還開了一場彆開生麵的說明會,解釋這玩意兒呢……是趙老板的一點兒個人愛好。
聽說是“玄鳥文化”的時候,各路媒體當即熄火,沒有一個敢貼臉“陰陽”彭城市政府的。
趙老板也多少有了點兒威名。
因為要在彭城蓋塔,趙飛燕這種讓圈內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奇葩操作,反而進一步吸引了各種文藝工作者過來跪舔。
“飛燕姐”都這樣花錢了,咱們難不成還不如一座不會動的鐵塔?
得努力啊。
七月一號參加完省裡組織的紀念活動,趙飛燕還真就下達了在青龍崗附近開發“秦王宮”“楚王宮”項目的命令。
因為這兩座王宮,風格是不一樣的,反正古建築學家這麼說,趙飛燕也就信了。
建築群暫時還搞不定,因為青龍崗附近的土地不夠,想要同時開工,這就不太現實。
所以跟澄江市政府談交界處的土地開發,就是未來的後續二期工程,談妥了說不定就在青龍崗南邊直接建造一座“吳王宮”。
雖說最後的用途是影視、旅遊及周邊商業開發,但對春秋戰國建築形製有實踐複原想法的學者,還是湊到了一塊兒來。
這年頭,找點研究經費是真不容易。
還彆說,因為趙飛燕在建藝畢業典禮上的“撒幣”行為,除了演藝圈的熱鬨,東周人文曆史相關的研究探討,還真就迎來了一波小高潮,反倒是漢武帝時期的研究學者不趕趟。
畢竟趙老板也沒說要修個“長樂宮”“未央宮”啥的。
於是“浩南哥”引發了一場“盛會”,建康市政府很爽,省府大院也很爽。
而“飛燕姐”引發的“盛會”,同樣讓建康市政府感慨萬千,省府大院覺得這幸福來得有點突然。
自然科學、曆史人文,兩手抓,兩手都超級硬!
至於說後麵這“盛會”的初衷是啥,省府大院根本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就跟“石臼湖S1號線”一樣,同樣不想知道發起的真相是什麼。
對於張浩南、趙飛燕這倆公母,省裡意見就是沒有意見,愛咋咋。
不過熱度確實可以,建康市政府也從中感受到了城建落後的壓力,很多地塊的商業開發被提前了,不提前不行,按照從“世界杯”開始到六月下旬“雙盛會”的城市熱度,以現有的建康酒店行業水平,根本不可能匹配五年後的城市發展。
說五年後,已經是相當的謙虛,如果明年經濟發展水平不變,僅正常增量,再來一次“盛會”,就必然需要市政府組織更大規模的動員。
那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國內外的“盛會”多種多樣,全運會、亞運會、大運會或者高等學府學術交流、行業博覽會、產業博覽會等等,都會刺激一大波短期經濟。
所以張浩南、趙飛燕這對“狗男女”製造的熱度,也引發了省府大院在城市建設上的思考,內部討論也多,主要是在科學管理和長遠規劃上,要做更長的計劃。
這其實已經是城市定位問題的思考,倘若有高手窺探到中央的戰略規劃,那借著一股勢頭,直接就是起飛。
可惜真正嗅到方向的高手,如今跑去新鄭考察,也沒對同僚們透露半個字。
不過人雖然去了新鄭,劉諶還是跟張浩南做了點溝通。
“省裡如果成立管理全省城市軌道交通的集團,再加上‘兩江省港務集團’,未來的超大型國有企業發展,會不會成為一個風口?”
“會。”
張浩南言簡意賅,“我來鬆江之前,跟佟雲台也聊了一些事情,在前沿科學技術、高新技術、基礎科學上,中央應該是下了決心,應該是會想辦法擠出一部分資金,穩住這方麵的持續投入。不求趕超,但至少不能落後太多。而這些經費的來源,肯定是要從央企、大國企上繳的利潤來籌措。糖煙酒這三樣,煙是固定的,糖就是靠嶺西省一家,也就是酒還能做點文章,但肯定是不夠的。”
“畢竟釀酒這個行業,國內肯定是跟農業掛鉤,行情不太好把控。真正可控的酒類,隻有白酒,這是國際上無法乾涉的,糧食價格的波動,是唯一可以影響白酒市場的。白酒是保底的酒企上交利潤,啤酒欠缺戰鬥力,再加上這幾年外資合資的收購、兼並,真要說有多少餘地來操作,中央沒有信心。‘沙啤’隻是一個意外,而且就算是‘沙啤’,至少在釀造工藝上沒有故事可以講,再加上沒有成規模的啤酒花種植基地,因此我相信中央有很大概率是因為我,而不是‘沙啤’促成現在的國際科研合作。”
“所以,真正讓中央放心的,應該還是‘兩江省港務集團’,至於說軌道交通本身,短期盈利的可能性不大,長期其實也不大。但是,各地的商業地產開發,圍繞軌道交通概念,從總量上來說,是個新的資金池。”
聽完張浩南這些話,劉諶頓時有數,他原本因為“石臼湖S1號線”,產生了去“兩江省軌道交通集團”主持工作的想法。
因為這畢竟是重要的民生工程,但很顯然,指望軌道交通本身盈利,給中央上繳源源不斷的利潤,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多修一條城市軌道,各級政府都要預先掏錢,回頭錢是要從整體經濟效益中找補的。
所以,劉諶這下就有數了,如果要介入城市軌道交通,不管是建設還是運營,碰都不要碰,這是辛苦活兒。
但是,周邊的商業開發,或者直接一點……房地產,這是完全可以進入的。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想要進步,應當選擇省房地產企業。
不過這種企業的成績,含金量太低,劉諶現在就是為“姑蘇產業園”保駕護航,等“姑蘇產業園”以及升級過後的“兩江產業園”建設管理運營都無比成熟,他完全可以回建康做個主抓地方工業規劃的副市長。
但顯然,如果有更好的機會,不抓……豈不是有點浪費?
“兩江省港務集團”一旦正式成立,誰能協調好省內所有地方港務集團,誰就是能吏中的能吏!
其實此時大多數兩江省的官僚,並不知道鬱州、鹽瀆的深港開發項目,都盯著眼門前的一畝三分地。
劉諶是知道的,細節也知道,因為他一直跟張浩南保持著良好關係,並且足夠的敏銳、聰明,有些消息,提前一步……就是步步提前。
再加上張浩南提了一嘴的那個“長三角一體化”大戰略,劉諶無法預知中央什麼時候推動,但他判斷就是五到十年。
那麼這五到十年中,自己成為這個大戰略前置工作中,重要的一份子,那麼,他可能會被邊緣化嗎?
這絕無可能。
劉諶從未這樣絞儘腦汁過,他現在每天努力工作,都是在為一個一閃而過的機會瘋狂拚一把。
因為太過專注於進步,也讓劉諶幾乎成為了姑蘇市政府領導班子中,極為罕見的模範式官僚。
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沒有錯誤,沒有瑕疵,並且永不停歇。
張浩南其實並不知道劉諶還順便修了一個機械工程學位,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是經濟學家,原本是盯著數據的,但“姑蘇產業園”讓他不可能隻去信任“幕僚團隊”,他本人必須不是一無所知的。
於是他在無比忙碌的工作間隙中,修了一個機械工程學位,並且還重新整理了當年星家坡開展“工業園”模式時的一些產業界理論。
如果劉諶現在跟張浩南是同齡人,他必然是一個牛逼到爆炸的研究生,隨便扔一篇論文,都是秒了師哥師姐的恐怖存在……
“看來中央依然會長期缺錢,又要長期花錢啊。”
劉諶感慨一聲,雖然張浩南沒勸說什麼,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兩江省港務集團”隻要上繳利潤夠數,很多事業的開展,都會記上一功。
年底的表彰,有時候好像就值個幾百塊錢,但有時候,搞不好就是“封侯拜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