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朱曉曉長歎一口氣,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趴在前台桌上的臂膀裡。
“你今天怎麼了,我看你對著手機和大門已經誒聲歎氣了一個小時了,是和我一樣為這家店再不來人光顧就要倒閉的現狀而苦惱嗎?”
因為沒有會員辦卡而和她一起在櫃台前坐冷板凳的健身房老板注意到她的愁眉不展,他體貼問道:“我發愁再沒有生意就要回家繼承家族企業,你發愁什麼說來給我聽聽。”
朱曉曉吞吞吐吐說道:“老板,既然你背後還有家族企業,不如先預支我這個月的薪水……”
“朱曉曉,我沒記錯的話,你才來這裡兼職不到一個月,當初你求職時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沒想到你還能提出如此得寸進尺的要求。”
朱曉曉開口提要求時就知道不會得到回應,她想到卡裡的餘額,又忍不住長歎一口氣,在顧庭揚眉瞪眼的表情中解釋道:“我在看房子,想搬出現在的員工公寓。”
A城作為超一線城市,房租跟著房價一路水漲潮高,朱曉曉兩個月前身無分文來到這座城市,雖然乾著送外賣和做健身房前台兼職兩份工作,還是沒有攢夠一間一居室押一付三的金額。
她剛開始選擇送外賣也是看中了外賣公司提供的員工宿舍。雖然公寓裡有衛生情況堪憂的beta男室友,和有且僅有beta一種性彆的公共衛生間,朱曉曉一直安撫自己忍耐,計劃工作一段時間攢下一定存款後,重新找房子還有工作。
而現在她之所以打破計劃那麼著急搬出來,是因為昨天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
提起她媽朱女士,也是一個十分傳奇的beta女性。
在alpha和omega結合被視為完美婚姻,beta隻配和beta結婚已成為約定俗成的潛規則的現今,朱女士力排眾難,抱得alpha歸,組成了當今社會百分之一概率的男A女B家庭。
看似令人豔羨的婚姻背後,是脆弱不堪的關係和一對剝削與被剝削的夫妻。
朱曉曉的生父比她的母親大了20歲,與其說他們之間是世界上1%的真摯愛情,不如說是一個舔狗舔到最後得其所願的故事。
分化期的朱曉曉在校保健室進行心理治療時,聽到治療師對於青少年分化期性彆錯亂幾種情況的案例分析,確認了她媽才是真正的性彆認知障礙症患者。
朱桂晴女士從小就堅定認為自己有朝一日會分化成omega,成為眾星捧月的存在。
她從14歲被診斷為beta,一直等到24歲奇跡也沒有降臨到她的頭上,才接受這一事實。
但她並沒有妥協於自己作為女beta的平凡命運,而是渴望能像omega一樣和alpha男結婚生子。
二十多年前的她剛大學畢業,就進入一所小學工作,她長相秀美,收到不少beta男性的追求。卻寧願倒貼條件遠遠比她差的alpha男,掏空自己也要滿足他們種種不合理的要求,最後又因為不能平息他們對omega出於天性的渴望被拋棄。
隻有omega的信息素才能平息alpha結合熱的焦躁不安,AO才是天生一對。
後來朱桂晴遇到朱曉曉的爹,一個遭遇意外而雙腿殘疾的alpha男人,腺體也因為車禍而被破壞。朱桂晴守在他的床前喂飯端尿壺,拿所有的錢補貼萎靡不振的alpha,這才和他走到一起。
在朱曉曉小時的記憶裡,她的媽媽總是衣著樸素,奔波於生計和照料家庭,比同齡人蒼老十歲。而她的爸永遠穿當季的新衣,吃著昂貴的補品。
就這樣,alpha男還認為娶了沒有信息素的beta是委屈了自己,動輒打罵朱桂晴還有彼時年幼的朱曉曉。
結合熱成了出軌的正當理由,明明是一針抑製劑就能解決的狀況,雙腿殘疾的alpha用手爬著也要出門找omega買.春。最終因為病毒感染,死在朱曉曉6歲那年。
失去了alpha作為寄托的朱桂晴從此就將重心放在了朱曉曉的身上。
她堅信父親是alpha的朱曉曉和她不一樣,一定可以分化成omega。古老封建地規訓她,強迫她扮作柔弱,穿著繁瑣長裙,不允許她和院裡的孩子們玩耍。
朱曉曉分化成beta,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
那段時間身為老師的她不讓朱曉曉上學,請假帶著她奔波在各大城市的醫院,尋找讓她枯萎的腺體再次發育的方法。
最終朱桂晴找到了一家答應她做omega性轉手術的小診所,未經消毒的手術工具就放在問診台上,醫生背後就是手術台,床上的床單泛著枯黃和斑駁的褐色汙漬,疑似上一場手術飛濺後沒有洗掉的血跡。
好在朱曉曉不單純是個14歲的孩子,她趁著朱桂晴去銀行取現金的功夫悄悄溜出了診所,用私藏的壓歲錢買票回到學校。並報警舉報了這家營業執照也沒有就敢做明令禁止的AO性腺置換手術的醫院。
從此朱曉曉再也沒有回到住著瘋狂母親的家,開始了住校生活。
即使不再和朱桂晴女士生活在一起,她的陰影也一直籠罩著她。
朱曉曉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都是深夜睜開眼睛,發現她的媽媽悄然站在她的宿舍床前,對著她的後脖頸磨刀霍霍。
後來朱桂晴以停止一切生活費和學費為要挾,朱曉曉還是義無反顧考到了遠離老家的城市念大學,
她一邊打工一邊念書,自給自足完成了學業,還拿了4年的獎學金,眼看即將順利畢業,朱桂晴殺進她的學校。
她搶走了她的畢業證書,讓她不能在度過實習期的公司轉正,就為了逼她嫁給一個快50歲的alpha男人。
朱曉曉一邊佩服她媽媽在垃圾堆裡找alpha的水平,一邊收拾東西火速跑路。
她悄悄來到A市,為了躲避朱桂晴的追蹤,以前的朋友她也不敢再聯係。
大學時期為了補齊beta高昂的學費,朱曉曉拚命打工也沒有攢下許多積蓄,連最便宜的合租隔斷房都付不起。
畢業證遺失的她暫時進不了大公司。
於是她盯上了提供住宿的外賣行業,作為她攢夠租房和等待畢業證件補辦期間的過度工作。
昨晚朱桂晴打通了她新換的A市手機號,很可能是從她唯一聯係的學校導員那裡得知的聯係方式。
壞消息是她知道她躲在A市,好消息是A市足夠大,她如果隻憑運氣來這裡找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路上碰麵。
確認她媽沒有悔改之意,她表明了不會和alpha結婚的想法,隨後拉黑了她的手機號。
她雖然自信朱女士不能順著電話線來抓她,但也擔心外賣員這份工作接觸的人員實在混雜,難免留下記憶,辭職的念頭在心中徘徊。
一旦辭職也意味著她要從員工宿舍搬出來,這加速了朱曉曉找個房子搬出來的決心。
朱曉曉無意和彆人訴說和她媽的愛恨情仇來賣慘博同情,她回憶起整個青春期由朱女士帶來的恐懼,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歎。
“誒……”
“你彆再唉聲歎氣了,我懷疑我的客人是被你的死人臉嚇走的。”顧庭白了她一眼。
“老板,自從開業以來,谘詢的顧客就寥寥無幾。不是beta就是alpha,或許你的產品目標人群定位就錯了,你還是更適合回家繼承家業。”
朱曉曉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針對omega群體的健身房,並且為了維護omega會員的人身安全,不允許alpha和beta辦卡。
麵對朱曉曉的真心勸誡,他卻視作挑釁,回複道:“在我倒閉之前,一定會把你下班期間在這裡洗澡的水電費都收回來。”
朱曉曉沒料到平時不常出現的黑心老板,正默默給偷偷使用會員淋浴間的她記賬。
她態度180度轉彎,立刻改口道歉。
因為朱曉曉居住的公寓隻有男女公用的beta性彆公廁,她習慣到公寓附近的大型商場解決個人問題。
作為kinalga旗下的連鎖品牌,商場的每層都配被貼心配置了六種性彆的衛生間。
那是一個周末,她上完廁所順便在商場裡蹭空調,無意溜達到一間還沒營業的商鋪前,透明的玻璃後麵排著整齊劃一的健身器材。
看到健身房,身為健身房年卡用戶受害者聯盟成員之一的朱曉曉回憶起在穿越前買的20節私教課,默默破防。
在門口躊躇的片刻,她看到一個男人從虛掩的門後走出,並在玻璃門上貼出了招工啟示。
“健身房開業招工,性彆要求:beta,年齡要求:18-45歲之間,性格要求:心細踏實肯乾優先。薪資:底薪5500加提成。”
朱曉曉想到健身房必備的會員洗浴間,心下一動。
她來A城一個多月,七八月的天氣,洗澡成了大問題。beta員工公寓的澡堂雖然是格子間但不分男女,她隻能儘量挑著人員稀少的時間點去快速衝個戰鬥澡。
偶爾男性特有的粗獷的嗓音穿過隔板,在她的頭頂猶如一道驚雷斬下,讓她心驚膽戰。
“你對前台工作感興趣嗎?”貼招工啟示的男人注意到她視線盤旋在他拿出來的招聘內容上,主動詢問她。
男人回頭,朱曉曉得以看到他的正臉,被他的英俊怔了一下。
他之前彎腰的緣故,從背後看身量不高,中長的頭發亂糟糟地砸在腦後,直到他轉身看向朱曉曉,站直起碼高出她一個頭。沒被攏到腦後的幾縷劉海下是一雙耷拉著看人的眼睛,即使這般邋遢的打扮,也能看出五官的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