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像 夜半怪人,坐觀小像(1 / 1)

他這是怎麼了?從來都是溫和的衛溶璧,為什麼對天界有這麼大的看法?

看到苗小水疑惑的表情,衛溶璧似是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轉而輕笑道:“怎麼大家對炎暘郡主,看法都還不錯?即便不說她,大部分天界人也都多多少少有些審視的意味吧?”

“你這大小姐脾氣,和那郡主一比,小巫見大巫了也是。”華星鸞冷不防他此評價自己“大小姐”,本來還想說回去,看到衛溶璧的神色,有些怯怯的、也不敢與他辯駁。

陸燃燃和祁蘭生聽他這話,追問他是不是和天界有什麼過節。

“你我同到這裡,我怎會與天界有過節?單純就是看不慣罷了。同在靈界,誰又能比誰高貴多少?”衛溶璧打開扇子,恢複到往日神色,一笑自去了。

“那郡主確實有些可惡,我好餓。姐姐,我們快去吃飯。”阿福打個哈欠,催苗小水去吃東西。苗小水想起白發仙人叮囑要照顧它,其實好像也用不著特意留心。阿福能吃能睡,也沒什麼煩心事,快活多了。她看著衛溶璧遠去的背影,琢磨他剛才所說“誰又能比誰高貴多少”,一時也沒琢磨出什麼含義來。。

晚上飯畢,苗小水有些擇席的習慣,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會阿福不知道飛去哪裡了,它倒是精神好。晚上的時候,薛不易帶著一個名叫言子榕的新生過來,讓他給祁蘭生道歉。言子榕來自龍虎山,臨時賣弄一篇祖傳的風靈咒,沒想到效果還真可以。祁蘭生跟他約好不用法術,用拳腳和他比劃了一場。言子榕自小修行,對付祁蘭生自然不在話下,但也是處處留情。小祁也識趣,最後兩人也是不打不相識。

她看了下熟睡的陸燃燃,披了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出來,關好房門。

這裡的夜很安靜,風吹過樹葉,流水漫過碎石,皆入耳中。廊下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燈,微黃的光,一個個交疊的光暈,照亮遊廊。穿院而過的溪水,偶有輕微的響動,時不時有螢火蟲飛過。不知道是什麼蟲子,悉悉嗦嗦在草叢中叫著。那一叢芭蕉在夜色中也睡著了,葉子上還掛著水滴。

苗小水坐著看了一會流螢,漫不經心走著。

之前發生的事情,太過迅速,這時才有時間慢慢想。圍樹靈花,測靈台上的光景,碎掉的測靈石、還有那一道攜著雷聲的金光和可怕的黑氣、白發仙人……這個世界似乎與她有著某種奇怪的聯係,但也說不清楚。

那要命的黑氣,如果不是烈雲霆出手,真怕自己不知道這會在什麼地方了。為什麼阿福說對自己很熟悉?如果它說的是真的,它那樣子至少也有千百歲了,那麼自己什麼時候和它見過呢?測靈的時候,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她好像覺得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在那個詭異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那是什麼?與自己究竟又什麼關係?……忽然,烈雲霆的眼睛浮現在自己眼前,也不知道他現在傷口怎樣了。天界對封靈之毒都沒什麼辦法,阿福卻似乎毫不在意,它到底是有什麼辦法呢?

一時間她腦子裡千頭萬緒,雜亂無章。

夜風清涼。屋簷邊燈籠被風稍稍一帶,輕輕晃動起來,落在地麵上,幾多碎影。草叢裡傳出悉悉索索的蟲鳴,襯得這一切更為安靜。

苗小水坐在廊下,斜倚著柱子,手裡拿著一片細長的落葉,看了下,歎口氣,把它輕輕扔進了草叢。她生性頗為平和,莫名其妙來到這裡之後,此刻也漸漸有些“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隻是這裡不好隨意進出,不能向家裡報平安,始終懸在她心上。

左右也是無聊,她便順著遊廊緩步走了起來。沒想到這遊廊設計的頗為精巧,將幾處院落都銜接起來。她這麼走著,東一拐西一折,一時半會還走不到儘頭。她忽然來了興致,想一探這遊廊的儘頭。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陣食物的香氣,鼻子一向靈敏的苗小水,不禁咽了下口水——這半夜,是誰在吃東西?白鹿院雖然沒有許多禁製,因需早課,飲食起居時刻卻是有定時,但大多數人都還是規規矩矩按時休息。

越來越近了,這香氣也愈發濃鬱,似乎帶著一絲酒味兒。

一處月門內,一人在獨酌,桌上一壇酒,兩碟小菜;地上還有酒漬。這人似乎醉了,沒有發現苗小水。她悄悄環顧下四周,這裡左右房舍都很遠。這大半夜一個人獨酌,多半是有什麼煩心事。苗小水剛這麼想,忽然那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看起來滿腹惆悵。

這一聲歎,裝滿了院子;那些惆悵,穿過月門迎麵而來。”

苗小水心裡嘀咕一下——這兩天夠麻煩了,還是少惹為妙。她掃了一眼,悄悄踮起腳尖,準備悄咪咪的溜走。忽而“叮咣”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桄榔桄榔“滾起來,好巧不巧,正好滾到她腳邊。苗小水一驚,愣住了。

那人循著動靜看過來,看到苗小水站在那裡,似乎瞬間酒就清醒了一大半,立刻想站起來去撿這個東西。隻是他猛然站起,頗為不穩,晃了晃,一隻手抓著桌邊這才站好。

苗小水忙撿起腳邊的東西,這才發現是個金屬圓夾,一邊是蓋子,另一麵是是一副小像。畫像中的女子戴著麵紗,隻能看到一雙妙目。這畫很是傳神,就這麼一瞥,苗小水都能感到她是個清冷美人。

還沒等她再多看一眼,那人已經搶了過來,一把將小像奪走:“看什麼看!”

“不好意思,打擾了哈。我這就走。”苗小水尷尬的腳趾都摳地了,恨不得把小像上那女子的麵紗摘下了自己帶上。

“不準走!”那人一聲冷哼,眉毛豎起,神色大為不善,上下打量苗小水。他穿著灰色衣衫,方形下顎,胡茬淩亂,頭發雖然束在頭頂,頗為隨意,雖然滿身酒氣,濃黑平眉下眼睛囧囧有神。這人膚色微黑,臉上有些風霜之意。

“啊?”苗小水一驚,說話都緊張起來了:“道長,你想乾啥......我什麼都沒看見啊!我......路過.......路過。”

苗小水見他過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向後腿:“你想乾什麼?道長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啊,我叫聲會很大的。”

那人倒是站住了,冷哼一聲:“你喊。喊大聲了,立刻讓你變啞巴。”

“道長,你...到底想乾什麼?我不過誤打誤撞來到這裡,過幾天就回人間了,與這裡再無瓜葛。與這裡您想必也是白鹿院的前輩,我一遠來小輩。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我原道返回吧。我保證不會說一個字。”

那人有點這時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你不是這裡弟子,誤打誤撞來了這裡?”

“哼”,他稍稍停了一下,“既然你不是這批新弟子,那我也自然不必太客氣。”

“吃下這顆藥,等你回人家再來找我要解藥。你如果說出今晚的事情,傳出去被我知道了,必叫你穿腸爛肚而死。”他忽然拿出一個小盒子,倒出一粒藥丸,遞過來。

苗小水腦中閃過白鹿院這些修行人的出手片段,此時此刻四下無人,也值得接過來。

她捏著藥,準備往口中放,忽然又拿出來,盯著那人:“道長,您沒有騙我吧?這藥有沒有解藥呢?我都不知道您的名字,以後到哪裡去找你要解藥呢?這藥吃了有什麼副作用嗎,會損害身體不?您要是像蘧成子前輩一樣去雲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那我怎麼辦?”

“話怎麼這麼多?你隨便找個人去問問,我烏亭牖是不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道人臉一板,“隻要你保密,在你回去之前,給你解藥就是了。”

“至於師尊他老人家,去雲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提到蘧成子,他神色恭敬起來。看樣子,他對蘧成子很是敬重。

苗小水拿到嘴邊,很是遲疑:“這藥毒性有多大?”

“你要是再不吃,那彆怪我不客氣,叫你永遠變成啞巴。誰叫你多事,自己闖進來。老道我也沒那麼惡毒,叫你不要多嘴,等你回去的時候,自然給你解開。”烏亭牖有些不耐煩了。

苗小水看了他一眼,眼睛一閉,把藥丸整個吞了,努力咽下去。

烏亭牖看她這樣,瞪著她:“我這麼辛苦配的藥,你就這樣吞下去,可惜!”

苗小水目瞪口呆:這人是不是有病!都說了有毒,怎麼吃顆毒藥丸,還得仔細品嘗下什麼味道,留下永生難忘的記憶是吧?

不過還彆說,這藥吃下去還有點返甘。她剛才過於緊張,的確是沒怎麼注意。

“道長,你可彆忘了我啊。”苗小水掃了眼桌子上的酒瓶,生怕他宿醉起來不記得這檔子事兒。

烏亭牖揮揮手:“囉嗦。快走。”

苗小水看著他,尋思:得了,反正都吃了;這麼大一門派,也不怕他跑了。大不了就去蘧成子那邊,一哭二鬨三上吊,不怕這烏亭牖不乖乖拿解藥出來。

烏亭牖看著她轉身的背影,坐在凳子上,又盯著那副小像癡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