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見安若昕半天不吭聲,於是主動打開話題問道,“你家離公司遠嗎?”
“不遠,坐地鐵也就五站。”
“這麼近啊。”
“還好,你呢?”
“我坐地鐵的話得一個半小時,中途還要倒兩次車。”
“這麼遠嗎,那你是一個人住嗎?”
“還有我媽,”本來想說小辰的,但一想到他隻是個借宿者,也就閉口不提了,想到這裡,文淵突然記起小辰怕黑,也不知道這鬼天氣有沒有嚇到他。
安若昕想了想,又謹慎地問道,“那你沒有打算買一套離公司近點的嗎?”
“沒錢啊,現在這套都是租的,”問到點子上了,說不定說出自己沒房沒車沒存款的實情,安若昕會主動放棄呢,於是又補充道,“我就是個三無產品。”
安若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淨會埋汰自己,不過也差不多,你這個年紀,又不是本地人,哪有那麼多錢買房買車的,我也不過是沾了我父母的光罷了。”
竟然這麼看得開,“我想著,過了今年就回老家了。”文淵繼續道。
安若昕聽後,瞬間疑惑了起來,卻又故作鎮靜地打趣道,“回老家繼承祖業嗎?”
“祖業倒是沒有,冤孽倒是有。”
“你說話倒是挺幽默的呢。”安若昕的語氣低了下來,“你回老家是想考編製嗎?”
編製?對於文淵,這輩子是不可能了。“還沒想好,隻是出來久了,我媽有些想家,我在這裡也住的不太習慣。”
“可你如果找了個這裡的女朋友呢?你還要回去嗎?”安若昕看起來有些不甘心。
文淵看著安若昕愣了一下,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文淵也沒必要再回避什麼了,“可我,有難言之隱,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
安若昕頓了頓,而後說道,“我猜你也看出來了,所以你今天說這麼多話,是想讓我放棄的,對嗎?”
文淵有些尷尬,忙又解釋道,“我是真的有難言之隱。”
“有什麼難言之隱呢?我可以幫你的!我也不是拜金女,也不要求車啊房啊什麼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文淵,你能跟我說實話嗎?我可以接受你的拒絕,但我想聽你真正的原因,畢竟,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末了又擔心文淵不肯說,忙又補充道,“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
還真有些難纏,可文淵還是不想說自己的真實原因,但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拒絕,想了許久,索性還是選擇攤牌了,“因為,我喜歡男生。”文淵不敢看向安若昕,依舊神色凝重地望著電腦。
可此時的安若昕不僅沒有驚訝,反而異常開心,“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
竟然如此反常?文淵吃驚地看向安若昕,“真的,我隻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在我還沒有離開這家公司之前。”
“你放心吧!我怎麼可能跟彆人說呢!我也跟你說個秘密,我一個男閨蜜,他跟你一樣喜歡男生,隻可惜,哎!”一時間,聊天的氛圍突然就變了,文淵竟不知是喜是憂。
“你朋友怎麼了?”文淵問道。
“說起來就難受,我朋友他從高中時就暗戀過一個男生,但是天意弄人,也不知對方家裡發生了什麼變故,自此兩人就失聯了,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遺憾的是,直到他病倒都沒有找到那個人。”
這情況怎麼有點似曾相識呢?要不是聽安若昕說,估計文淵會以為在說他自己,“那他真的夠癡情的,他就沒想過,若是他找的那個人早已搬離了這座城市或者那人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呢?”
“我也這樣勸過他!哎!但是看他那麼癡情,我又想幫他找到那個人,況且,就算不能在一起,見一麵也許他就能了此心願了,你說是吧?”看到文淵低著頭,安若昕立馬又打趣道,“若是他沒有生病,我應該介紹你們認識的,我看你們倆還挺合適的呢!”
文淵連忙擺手說道,“那倒不用,隨緣分吧,再說我都要離開這裡了。”
安若昕遺憾地歎了口氣,“也是,再說我閨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呢。話說,怎麼我喜歡的男生也都喜歡男生呢?”安若昕自己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了,但是每次知道這樣的結果之後,又會覺得異常興奮,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
文淵也跟著笑了起來,“說明你善良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們這群人的,我剛開始還有些猶豫要不跟你說實話呢。”
“我看著不像壞人吧!”安若昕笑道。
“那倒沒有。”
“其實我老早就想跟你表白了,隻是每次你下班都匆匆忙忙的,要不就是加班到很晚,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你,今天正好我也來加班,索性就說了出來。不過也好,又交了一個好閨蜜。你說,為什麼帥哥都喜歡帥哥呢?”安若昕笑道。
文淵搖了搖頭,看向窗外,雨好像停了,“走吧,該去吃午飯了,說好的我請客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命運總是那麼喜歡捉弄人,不管是對誰,他總是喜歡讓人出乎意料之外。
下午,安若昕因為財務沒有開到發票的問題就提前回了家,文淵則回到了辦公室繼續加班。有了安若昕的幫忙,今天倒不必加班到很晚,隻是下午的天氣,依然是烏雲蓋頂,估計還在醞釀著一場暴雨。直到下午五點,文淵才將文件發給了領導,又過了大概半小時,看到領導回複了可以後,才提著包下班。
看著不遠處的醫院,文淵又想到了柳奕辰,斟酌半天,還是決定再去看望一次。剛好樓下有個花店,但因為下雨的原因,店門關著。文淵趴在花店的玻璃門朝裡望去,黑漆漆的,於是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黑襯衫白T恤的男生,笑著迎了上來,邊開門邊說道,“我以為今天不會有客人呢,就早早地關了門在裡麵玩遊戲呢,不好意思啊。”
文淵笑著搖了搖頭,“今天來加班,正好順路看看生病住院的朋友,你能幫我包一束花嗎?”
“沒問題,進裡麵坐會兒吧。”
各色各樣的花兒擺滿了整間屋子,文淵還是頭一次來花店呢,要不是因為柳奕辰,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造訪這裡。整個花店隻有一條狹長的過道,也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空氣的濕度大,滿屋子的花香還透著一股濕氣。
“您剛才說是送朋友的,不知是不是女朋友呢?”男生一邊裁剪著花枝一邊問道。
文淵搖了搖頭,“就是普通朋友,隻是他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送什麼花好,要不你幫我選一下吧,但願他能順利渡過難關。”
“這樣啊,那我就以康乃馨為主,搭配一點薄荷和茉莉吧,薄荷和茉莉都有提神醒腦的作用,希望能幫到他。”男生笑道。
“原來花還有這些講究啊,我以為就是圖個好看,或是吉利什麼的。”文淵道。
“那可不是哦,很多花都可以在家裡養的,不同的花,功效也不一樣,不過也有隻為觀賞的花。”
“那你剛才說的薄荷和茉莉,它們被摘下來以後能活多久呢?”文淵繼續追問道。
“送人的花都是無根的,大概也就四五天。”男生停下了手中的活又問道,“您想讓這些花活久一點嗎?”
文淵突然有些羞澀地笑道,“我就是想幫幫我朋友,也許像你說的那樣,這些花真的管用呢。”
“我也隻是說這些花的功效,不過我想,你朋友昏迷不醒,應該是腦部受到了創傷吧?這些花或許可以幫到他。”男生笑道。
“借你吉言。”文淵笑道,“老板,你說,如果我買盆栽,你覺得合適嗎?”
“送人的話,倒也可以,隻是不知道醫院裡麵方不方便種植。如果可以的話,選盆栽,薄荷最容易培養,生長條件沒有那麼苛刻,怎麼樣?要不要給您備一盆?”
文淵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抱著一盆花過去確實不太合適,印象中,文淵的病房裡好像沒有花瓶,於是又跟老板買了一個花瓶。
走進醫院,文淵在柳奕辰的病房門口徘徊了許久,一路上左右不定的都是自己要不要來看他,儘管花也買了,人也見過了。
文淵趴到病房的玻璃窗口朝裡麵看去,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柳奕辰的床尾,也不知裡麵是誰在照顧,猶豫再三,還是敲門走了進去。
柳媽看到是文淵,不禁有些驚訝,畢竟昨天才來過,“文淵?你來了啊。”
文淵點了點頭,走到柳奕辰的床頭,將花插好。
“讓你費心了,今天這麼大的雨,你還來看他。”柳媽道,“你坐下休息會兒吧。”柳媽將一旁的凳子遞給了文淵。
文淵看著躺在床上的柳奕辰,心裡比昨日多了不少酸楚,望著柳奕辰,越發容易出神了。
這時,一位護士走了進來,看著端坐著的二人說道,“7號病房的家屬。”
“我,”柳媽站了起來。
“麻煩您來一趟醫務室。”
“好,”柳媽又轉身跟文淵說道,“我去去就來,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奕辰,如果有什麼情況,一定要記得按一下那個呼叫按鈕,謝謝啦!”
文淵重重地點了點頭。
關上門,屋子裡隻剩下了機器的聲音,那種沉悶而又沒有生機的聲音,文淵靜靜地端詳起了柳奕辰。和小辰的模樣相比,柳奕辰明顯要更成熟些,像是小辰的哥哥,可儘管二人長相如此相似,但他們給文淵的感覺確是天差地彆的。
如果你能醒來該有多好,起碼我能跟你說說話,敘敘舊。你還記得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嗎?那時候儘管學業繁重,但是我真的很開心。自從有了你,我感覺我的人生都亮了起來,你從來沒有因為我的內向而嫌棄我,對我,你永遠都是支持和鼓勵。我曾經因為我自己的性取向,總是獨來獨往,但你的到來卻讓我開始敢於嘗試交友。你不知道,那時的我對你很是依賴,你對我所有的要求,我都是竭儘全力去做的。
我總覺得你的離開是有苦衷的,我不會是你說丟就丟的朋友,這些年,我也找過你很多次。我之所以大學考來山城,就是幻想有一天能在這裡再碰到你,至少這裡還有你的親人,不過我也確實沒有猜錯。我聽說你也經常回弋州找人,但你回去找誰呢?會是我嗎?也許有我吧,畢竟我也是你眾多朋友中的一個。
想到這裡,文淵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柳奕辰的手,這種感覺,依然和許多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