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祥雲在京城的沁香客棧中緩緩落下，滿城的百姓瞬間擁擠到了客棧的庭院，也不知是誰認出了修澤就是浴光神君，在看到修澤和神狐以後，大喊著下跪朝拜，於是百姓紛紛跟著參拜了起來，修澤這才想起，原來自己已經被齊國的皇帝封為了神明。

不多時，修澤的同門也都從屋裡走了出來，大家的目光也全部都聚焦到了九尾神狐的身上，修澤將九尾狐的話悉數傳達給了大家，在得知隻有廢除自身修為才能拯救人世以後，也都表示了支持。

潘柏君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修澤，“原想著，你們總要接受審判的，尤其是你這個狗皇帝！”潘柏君怒氣衝衝地指向修澤的父親，又順勢指向靈澈上人，“還有你！但你們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動手嗎？因為蒼淵，他一個外人，卻總是惦記著我們這些跟他毫不相乾的人，可是你們呢？我能說你們是個人嗎？”

“潘柏君。”九尾狐製止道，“人死不能複生，他們的靈魂已經趕去輪回了。”

“如今大家也都在場，我就一個請求，希望神狐能夠讓這個狗皇帝和那個靈澈上人一同向眾人磕頭賠罪！我想，修澤師弟應該也會同意的吧。”潘柏君怒眼凝視著修澤。

修澤沒有回答，目光卻移向了皇上和靈澈上人，皇上不想修澤為難，主動跪倒在了眾人麵前，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哭訴道，“但隻一件事，希望大家再不要怪罪我兒修澤了，他為了我們已經付出了太多，我不想他跟我一樣，到了如今眾叛親離的地步。”

隨後，靈澈上人也慢慢下跪，低著頭數落起了自己的過錯，“修澤，師父騙了你，你一定很恨為師吧？”

此刻的修澤雖然飽含熱淚，卻也非常欣慰，“事已至此，你們能在大家麵前懺悔自己，也算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了。”

“要殺要打，任憑各位處置。”皇上又補充道。

人群中驚起一陣騷動，或許是旁觀的群眾還沒來得及聽懂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亦或是大家對二人的懲罰各持己見，這時，九尾狐再次開口道，“一個英明的君王，可以帶領一個國家走向昌盛，但若是一個自私且貪婪的君王，勢必會讓天下的子民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李啟，還有靈澈上人，希望你們從此以後改過自新，能夠為人類的未來做出自己的努力，也不枉大家對你們的仁慈。”

“謝神狐！”二人連忙叩謝。

“好了，如果你們沒有異議，我就要收走你們的修為了。”

修澤低頭看了看薑齡，隨後二人便心領神會地閉上了雙眼，九尾狐抬起頭望向天空，口中吐出一顆金丹，那金丹緩緩飄向空中，突然散發出萬道金色的光芒，頃刻間，世界變成了一片潔白，所有人都變成了虛無，他們看不到彼此，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似乎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眾人這才緩緩睜開雙眼，此時的客棧庭院中已經隻剩下他們幾個，而且他們也確實無法感受到自己的靈力，修行之路，也從此沒了可能。

“你們在此等候，我現在立刻去一趟冰原，如果那裡的積雪還在融化，我就必須開啟時空隧道，將你們全部再送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我也去！”薑齡立馬喊道。

“我也去！”修澤也附道。

九尾狐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二人最擔心此事了。”

辭彆眾人，兩人一狐再次踏上了前往冰原的路，薑齡全程都緊緊扣著修澤的右手，生怕一鬆開就從此和他兩地永隔了。

如今的冰原，不少低窪的地方已經淤積了許多湖水，海拔較高的地方，積雪已經融化，露出了黃色的凍土層，山坡上狹窄的小溝處，可以清楚地看到潺潺的流水，難道這場災難真的沒有停止嗎？

在一處開闊的平地處，九尾狐落了下來，它仰天長嘯，似乎是在呼喚著什麼，不多時，數十隻人麵白猿開始朝著九尾狐聚攏。

“神狐，小心白猿！”薑齡急忙提醒道。

九尾狐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那些白猿也跟著僵在了原地，沒多時，一聲空靈悠揚的鳴叫聲從遠處傳來，是冰晶鳳凰！它在二人頭頂徘徊片刻，便輕輕落了下來，化成了那位仙子。

“鳳凰，冰原還在消融嗎？”九尾狐問道。

“你都看到了，用不了多久，等待人類的，將會是一片汪洋。”仙子輕描淡寫地回道。

“我已經將他們的修為儘數毀掉，難道真的要把他們送回去嗎？”

“送回去，就一定能阻止這場災難嗎？”

“我也隻能試一試了。”

“你覺得你可以預斷天神的決定嗎？”

九尾狐轉頭看向了二人，薑齡的嘴角已經開始了不停的抽搐，他像是在等著九尾狐的回答，亦或是對這即將到來的分彆感到絕望吧。修澤輕輕抵著薑齡的額頭，同樣是泣不成聲，儘管內心有萬分的不甘，可他們確實到了沒有任何可以斡旋的地步。

九尾狐搖搖頭，“我知道，這個決定對你們來說很困難，但我也不強迫你們，若你們真的不願意分離，那我就儘我所能，儘可能地去挽救生靈吧。”

薑齡搖頭痛哭道，“不，不能因為我倆，讓天下生靈受難。”薑齡捧起修澤的臉頰苦笑道，“也許這輩子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曾經我們所經曆的一切，都會永遠刻在我的心裡，我隻是不想分開以後，你還是像之前那般擔心我，你要答應我，回去之後，就忘了我吧！”

“不！我不會忘了你，這輩子不會，下輩子也不會！縱是我此生跟你的緣分已儘，那我也不會允許我自己忘了你！”修澤把薑齡拉到了懷裡。

“得了，我還是先走吧，看不慣人間這些愛恨彆離，不過我還是想奉告一句，九尾狐，你有時候真的太無私了。”說罷，仙子再次化成了鳳凰，朝著北方飛去。

九尾狐最終還是將二人帶回了京城的沁香客棧，眾人看到二人的神色，便也猜到了結局，自知不能改變什麼，於是一個個皆都緘默不言。

“明天吧，我再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九尾狐轉身又看向了薑齡，“他們走後，你就跟著我吧，我還會陪著你一直走下去。”說完，九尾狐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

還能說什麼呢？薑齡擦乾了眼淚，強作鎮靜地笑道，“走吧，出去逛逛。”

“好。”修澤也苦笑道。

此時正是黃昏，京城的街道還是那麼的熱鬨非凡，不少亭台樓閣已經掛出了大紅燈籠，似乎遠在邊疆的洪水根本不會傾瀉到這裡來。從一條小道穿過，走到人來人往的拱形小橋上，望著遠處浮在河中的燈船，像是一種對未來的期許，如同浮現在腦海的泡沫一般。

二人就這麼呆呆地望著，一直到夕陽西下。

星星點點的燭光在暮色下盛開，小河中閃爍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倒顯得越發神秘了。

時光就像那鋪就在水中的畫卷。燈光下，一朝讀懂廬山謠，歲月深，滄桑幻影掛霜燈，回首望，青春乍泄，巒山難覆步，潮平處，人寄相思，盼君安如故。

“你看那兒！”薑齡突然指著遠處笑道。

修澤歪著頭，笑著看向薑齡，他想要永遠記住他此時的模樣，世間萬千，也隻願擇取這一朵明媚，再把它深深簪進腦海深處，許他疼痛又甜蜜。

“看那邊啊，你看著我乾嘛！”薑齡故作埋怨道。

“薑齡，遇見你，真的花光了我這一輩子的運氣，我想記住此刻的你，一分一秒都不能忘記！”修澤的眸子間閃爍著搖曳的燭火，像是能照進薑齡的心裡一樣。

“怎麼突然這麼煽情了！”隨後便拉著修澤朝著遠處的一個小攤跑去，擺攤的是個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看到二人來她這小攤上挑選梳妝，便也猜出了一二，於是笑道，“公子，這有兩把桃木梳，可以送給心上人當作信物，寓意二人的愛情長長久久、堅定不移！”

“真的嗎？”修澤立刻勾起了興趣，急忙從兜裡掏出銀子遞給了姑娘。

“公子，用不了這麼多。”姑娘剛想問他有沒有零錢，修澤卻立馬打斷道，“不用找了，都給你。”隨後便拿了其中一把遞給了薑齡。

薑齡摸了摸頭上的發簪笑道，“這簪子不就是你送我的嗎？”

“不一樣，拿著吧。”

“還有你送給我的豆子。”薑齡又從懷中掏出了修澤送他的竹筒。

“你還帶著呢，我都不記得了。”修澤笑道。

“我怎麼會忘了呢！”

“倒也是！”

隨後，二人又一同逛完了京城最熱鬨的那條街，吃了許多曾經沒有吃過的小吃，把玩了那些曾少年時不曾玩過的小玩意兒，仿佛此刻，他們已經忘記了明日的分彆，也就是隻有嘴裡的那一顆冰糖葫蘆，還記得他們相伴時的那些甜蜜。

也不知打鬨了多久，直到街上的人潮逐漸褪去，街邊的小吃攤撤下了招牌，二人這才後知後覺，慢慢走到了一處小河的邊上坐下。此時的燈火也暗了下來，天上根本找不到月亮的蹤跡，漫天的星辰也顯得愈發晦暗了。

“如果有一天，你能見到天上的天神，你想跟他們說什麼？”薑齡問道。

“我會問他們，為什麼不能再給人類一個機會，為什麼明明給了我們兩個緣分，卻又殘忍地讓我們分離。”

薑齡笑了笑，“我不會問這些。”

“哦？那你會問什麼？”

“我會問他，如果有下輩子，能把我安排在你的世界嗎？我想再遇到你。”

修澤兀地哭了出來，“來，我給你梳頭。”

“好。”

夜色中，兩個孤獨的背影緊緊地靠在一起，無助地等待著明日初升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