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淵自從離開玉泉城,便隻身前往了地下城,找到千凝雪,開始布置起了圍攻森之島的計劃。森之島地勢南高北低,周邊方圓百裡都是重銘設下的結界,若是從四麵八方強攻,卻有兵力不足的問題,若是從一處強攻,又無法分散森之島的兵力,即便攻破了結界,也很容易被重銘攔截。
思來想去,二人最終定下一個看起來較為穩妥的計劃,就是二人分彆帶領人手將森之島圍困起來,再由千凝雪用煙霧將結界的外側全部包圍,這樣結界內部的重銘就無法判斷兵力的分散情況。
結界一旦有了缺口,立馬使用煙霧入侵森之島,同時裡應外合擴大缺口,讓更多的海怪衝到島中。這一計謀得逞後,千凝雪的手下分彆率人進攻聞道院、靈智院和潛靈院,千凝雪則率人進攻玄聖院,當然,所有的進攻都是佯攻,目的是拖住他們,讓重銘成為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剩下的再交給蒼淵。
安排好一切後,蒼淵獨自來到了地下城旁的海岸邊上,如今的海怪再也不會騷擾這裡的人民了,夕陽下,有不少漁民還在岸邊忙碌,一個個相聊甚歡,全然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蒼淵看得入了神,幻想著自己兒時母親帶著他在海灘邊玩耍的情景,兩排大小不一的腳丫映在沙灘上,他拿起一串糖葫蘆遞給了母親,母親輕輕咬了一口,笑著誇他真乖。他走累了,開始跟母親撒嬌,母親先是拒絕,想讓他學會獨立,可最終又被他的可愛勁兒征服,彎下腰一把將他抱起,用手使勁刮了刮他的鼻尖,笑著說他淘氣。
不知何時,蒼淵的眼角已經噙滿了淚水,迎著風,淚水順著鼻尖滑落到了嘴角,蒼淵抿了抿,是甜的。再看清時,原來是漁夫的女兒在迎接著漁夫的歸來,拿著早已烤好的魚乾非要喂父親嘗嘗,父親笑了笑本想拒絕,最後卻又知足地吃了一口。
蒼淵的嘴角微微揚起,撐著臉的右手,不自覺地開始搓起了臉頰,擦乾眼角的淚水後,蒼淵靠在岩壁上望向了落日。
“蒼淵?蒼淵?”
蒼淵尋著聲音轉過身來,盯得太陽太久,眼睛一時間有些看不清現實,皺緊了眉頭辨認了許久,這才發現是薑齡的朋友小禾,還有潮生。
蒼淵笑道,“是你們啊。”
“是啊,你怎麼一個人啊?”小禾笑道。
蒼淵略顯局促地回道,“是啊,有些事需要我處理。對了,你不是開酒館的嗎?這時候怎麼不在店裡忙活啊?”
“哦,我們不打算開了,準備過幾天就回金陵去。”
“回金陵?那你跟薑齡說了嗎?”
“酒館我交給城主打理了,如果哪天薑齡來找我了,城主會跟他說的。”
“原來是這樣。”蒼淵似笑非笑地應著。
小禾拉著潮生在蒼淵的身邊坐了下來,原本有些局促的蒼淵,看到二人對薑齡的事情隻字未提之後,便也有些釋然了。天快黑了,海麵上的飛鳥也開始成群向著自己的巢穴飛去,偶爾有幾隻落單的,仰著頭叫著不知是代表著什麼意思的聲音。
夕陽在海麵上斜鋪了一道悠長的餘暉,遠處明暗交接的水麵,像極了扣動的琴弦,小禾和潮生沒有做任何親密的舉動,最多也隻有眼神的交彙,像是彼此的知己一樣,從來不需有過多的言語。
“你們還記得自己的母親嗎?”蒼淵突然打破了沉寂。
小禾無奈地笑道,“沒有,我和他打小就是孤兒。”
“那你們想過自己的母親嗎?”
“當然!誰能不想有自己的母親呢!隻可惜,我從來沒見過她,甚至做夢都沒夢到過。”小禾的語氣裡滿是遺憾,他的眼眉低垂,呆呆地看向遠方海岸邊的人們。
“是啊!”蒼淵仰起頭,長舒了一口氣,莞爾一笑道,“我很想看看她,看看她長什麼模樣,我想知道我長得是不是跟她很像。”
“那你沒有想過見一下你父親嗎?”潮生突然問道。
“我父親?”蒼淵似乎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我不敢去想。”
潮生似乎也猜到了什麼,故而沒有繼續追問。
小禾看了看天邊垂落的夕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問道,“現在地下城也沒有海怪了,如果大家都沒事,今天晚上就在岸邊吃烤魚吧?我烤魚技術很好的!”
“好啊!”潮生笑著應道。
蒼淵看著二人來了興致,便也點頭應了下來。
夜晚的海邊,風浪有些大,所以三人特意尋了一處避風的岩壁旁坐下。蒼淵盯著篝火發呆,雙手不自覺地抱在了胸前,任憑海風將他淩亂的頭發吹到睫毛,他也沒去理會,篝火裡的柴火被燒得塌陷了下去,潮生急忙又填了新柴,從柴火裡冒出的煙霧嗆得小禾連連咳嗽,潮生又急忙跟小禾換了位置,隨後便開始扒拉起了火堆,試圖減少煙霧,他們的動作是那麼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言語。
“給,嘗嘗。”小禾將烤好的魚遞到了蒼淵的麵前,蒼淵看了看小禾,又看向潮生,似乎在詢問意見,潮生笑著說道,“吃吧,這兒還有很多呢!”
蒼淵接了過來,又把鼻子湊近聞了聞,果然加了香料的烤魚,遠比隻放鹽的烤魚要香得多。
“好吃嗎?”小禾問道。
蒼淵點點頭,“好吃。”
小禾笑道,“我不知道薑齡以後的打算,不過若是等哪天你的事情忙完了,你可以來金陵找我們,跟我們一樣做點小生意,其實也挺好的,說不定,那裡還有一份佳緣等著你呢!”
“也許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的。”
小禾憨憨地笑著,這份真誠倒確實挺打動蒼淵的。三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一直聊到了子時,方才有了困意,蒼淵將二人送回了地下城,自己則飛到了地下城的山頂。
明日就是和重銘的決戰了,薑齡他們應該不會來了吧,應該是不會了,就算他們來了也是送死,況且,李修澤是答應過他的。可是薑齡不來,他又覺得心裡麵空落落的,如果明天就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怎麼辦?此生他可就真的見不到薑齡了,但薑齡已經有心愛的人了,自己又算什麼呢?是自己多情了,早該放下了,這會兒子想什麼呢!
蒼淵從頭上取下海靈留下的那根槍貝戟,這是海靈隨身攜帶的法寶,可大可小,如今也隻能睹物思人了。也不知人死後會去哪兒,輪回之說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說靈魂會飄向另一個世界,比如李修澤所在的那個世界,又或者,人生會不會重來一次,如果可以重來的話,他想早點遇到薑齡,他有信心,一定可以讓薑齡和他在一起。
也許,人死以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就像是燃燒過後的灰燼一樣,永遠也沒有了複燃的可能,若真是這樣,那自己的這輩子倒有些遺憾了。
蒼淵緩緩躺下,抬頭仰望著夜空,那空曠的深淵似乎潛藏著數不儘的奧秘,可為什麼這些年來再沒有飛升者出現呢?是天神拋棄了人類,還是人世間靈氣稀薄的原因?沒有人知道答案,也許這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吧。
胡思亂想間,蒼淵竟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夢裡麵,薑齡放棄了李修澤,選擇了跟他在一起,他們穿著新婚夫婦才會穿的禮服,手牽著手,站在庭院裡那株曼陀羅花的旁邊,緊接著,所有人都跑去祝福他們,就連李修澤都認為自己和薑齡才是最般配的一對。可突然間,天空飄起了雪花,不多時,漫山遍野都被這場大雪重新刷上了白色,緊接著,在場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白色,連帶他們二人的婚服也變成了白色。忽然,院外響起了一聲聲野獸的嘶吼,人們被嚇得四散逃去,薑齡也害怕地撇下他朝著屋裡跑去,隻有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動彈不得,眼巴巴看著各種野獸衝進了院子,它們一個個麵露凶相,惡狠狠瞪著他,有白狼、大象、老虎還有人麵白猿,蒼淵好害怕,他驚慌地喊著薑齡的名字,可薑齡早已不見了蹤影,等他回頭看時,哪裡還有什麼房子,空蕩蕩死氣沉沉,赤裸裸黃沙漫天。
“薑齡!”蒼淵一時驚坐起,後背的冷汗還在不斷地往外冒著,蒼淵輕拭掉額頭的汗水,剛緩過神來,卻發現此時早已天明。蒼淵扶著身子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懸崖邊上,朝著大海大聲喊叫了起來,他的聲音被傳得老遠,一早就打算出海的漁民都注意到了他。
雖然夢境的生活想起來有些後怕,可卻讓此刻的蒼淵格外地放鬆,也許是真的放下了,也許是夢裡的那場婚宴已經算是圓了他的夢吧,不管怎樣,此刻的他,已然沒什麼牽掛了。
不久,千凝雪很快與蒼淵會合,二人帶著眾多隨從和海怪,一齊飛往了森之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