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錦賽的決賽開場前提前進行勝利預告？
哪怕是站在蘇涼跟前的褚睿, 都覺得眼前的這個預告有點不真實，但看著蘇涼的雙眼，褚睿卻忽然覺得, 自己隻是當做美好祈願的這個‘希望’, 真的會被眼前的少年實現。
而循著蘇涼的視線，褚睿回頭看到的還是那一小片紅色的方陣。
他忽然隱隱有些懂得了蘇涼這種堅定信念的由來。
***
臨時休息區裡，裴景這會兒盯著重新被摁回位置上休息的蘇涼和沐遠笙，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小涼這小子，狀態不太對勁。
如果不是小涼剛剛對著褚睿進行的那段勝利預告，裴景一時半會兒還察覺不到——不是說小涼的狀態不行, 而是他的狀態太高了。
運動員當然追求競技狀態，但是也並不是說競技狀態越高就絕對越好。
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
狀態太低當然不行，但競技狀態如果高過了頭，選手的狀態過於亢奮，同樣也有可能影響到選手的理智判斷。
特彆是對於蘇涼這種技術型的選手，他冷靜縝密的頭腦在比賽中，是絕不遜色於他技術實力的武器。
一旦他因為過於亢奮高昂的情緒狀態影響了他在冰上的理智判斷——在短道速滑111.12米的賽道上, 在平均時速能達到45公裡瞬時速度能達到60公裡的競速運動中……
這樣小的賽場、這樣瘋狂的時速，哪怕隻是微小的判斷失誤, 都足以給選手帶來巨大的風險。
裴景是絕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個半道兒收來的弟子出現任何危險的。
想到這裡，裴景也顧不上國內這會兒已經深夜的時差了, 直接找來自己的手機就給國內撥了個跨國電話過去。
國內的冬運中心教練宿舍樓裡，蔣一波剛剛才哄著小不點願意躺下, 沒想到手機突然就響了, 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的號碼，嚇得他當場接通了電話。
“喂？老裴？小涼出事兒了？”
“沒出事，不過他狀態不太對。”
裴景三兩句把自己的猜測跟蔣一波說了,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他得給蔣一波預留聯係蘇涼的時間。
蔣一波也沒想到，這兩年多來都沒怎麼讓人操心過的大兒子，居然在世錦賽決賽前出現了狀態波動的問題。
不過驚訝過後，蔣一波卻隱隱有些鬆了口氣。
關於自家的老大，雖然自己將他放在了裴景手下訓練，但蔣一波從來沒有真的完全丟下手不管過，所以一直以來，蘇涼的訓練內容、比賽狀態他都能直接或間接地了解到。
而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裡，蘇涼在比賽中幾乎沒有出過一次錯，他的每一次狀態都完美得超出所有人對他的預期。
這種狀態當然好，但是蔣一波和裴景都知道，人畢竟不是機器，蘇涼能夠調整自己的競技狀態，但他不可能永遠地在比賽中不出錯。
之前那永遠不出錯的狀態，更像是蘇涼將自己拉成了一根緊繃的皮筋，而不斷地緊繃隻會讓他在某一天到達極限時將自己的狀態繃斷。
現在，緊繃的皮筋終於出現了鬆弛的時刻——雖然蘇涼狀態出錯的時機不太妙，是在世錦賽的決賽開始前，但蔣一波更多地還是對於自家老大終於出現狀態波動這件事感到鬆了一口氣。
***
蘇涼在看到裴景遞過來的手機時，人還有點疑惑——他爸從來不會在比賽沒結束前打擾他，怕會影響他的狀態，更何況這還是世錦賽的男子1500米決賽前？
但在他將電話放到耳邊時，跨越時區的屬於家人的聲音響起，忽然讓他覺得，自己的狀態真的得到了一絲舒緩。
“哥哥哥哥哥哥！”
哪怕此時國內的時間已經是深夜，小不點撒嬌的聲音還是像小太陽一樣，讓蘇涼整個人忍不住軟和下來：“暖暖。”
電話那頭的聲音更開心了：“哥哥！暖暖好想你哦！暖暖剛剛和霸霸看電視，看到哥哥比賽啦！哥哥好棒！哥哥加油拿冠軍呀！”
轉過年來已經虛歲5歲的小家夥說話已經十分流暢，因為人見人愛的模樣，在國家隊裡如魚得水，跟誰都能聊上兩句。
等小不點終於叨叨完，電話才被蔣一波握到手裡。
“小涼。”
“爸，我在。”
電話那頭的蔣一波原本想開口讓自家大兒子在比賽的時候冷靜點，但臨要開口時，不知怎麼地卻變成了另外一句話：“爸爸在看你的比賽，小涼，加油。”
遠在國內的蔣一波並不知道，在自己說出這句話後，電話那頭仿佛永遠平靜的少年突然間眼眶微微泛紅，半晌後，才應了聲‘好’。
***
直到蘇涼放下電話前，沐遠笙都在觀察自己師弟的表情。
在不久前蘇涼放出那句勝利預告時，沐遠笙也察覺到了蘇涼情緒微微有些不對，但看到自家老師給小涼掛來跨國電話後，沐遠笙能夠感受到，蘇涼的情緒狀態也在一點一點地調整回歸正常。
直到臨掛斷電話時，平時都板著個小冰塊臉的少年卻突然之間眼眶微微泛紅。
沐遠笙有心想要問問怎麼了，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能看著眼前的少年在掛斷電話後兀自陷入沉思。
蘇涼沒有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一句鼓勵——爸爸在看你的比賽，小涼，加油。
這是他從小到大，從花滑轉戰短道速滑，十多年的成長過程中，在每一場比賽前，都能聽到的來自爸爸的鼓勵。
穿越之後，從第一場比賽開始，他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聽到同樣句式的加油，卻忽然在剛剛聽到了記憶中熟悉的鼓勵。
直到掛斷電話，蘇涼才想起來他家老爹會在這個時加點突然給他撥來電話的原因。
——之前他的狀態確實太高了。
在觀眾席上的觀眾喊出那句‘褚睿，華國冰迷永遠支持你’時，恍惚間讓他想起了曾經的過往。
他在從花樣滑冰轉項目到短道速滑後，在經曆了艱難的冰上項目轉型後才登上國際賽場，在穿越前，他被稱為短道速滑年輕一代的大魔王——之所以隻是年輕一代，因為沒能等他登上更高的國際賽場，他就先等來了他家老爹患病的消息。
他還記得，在他陪著自家老爹輾轉治療的時間裡，他曾經收到過冰迷的來信——【蘇涼，我們等你回來，我們這些冰迷永遠支持你！】
沒能看蘇涼登上世錦賽與奧運的賽場，是蔣一波生前最大的遺憾，也是蘇涼曾經最大的遺憾，在他家老爹過世後的日子裡，蘇涼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如果在他爹病後，自己繼續堅持訓練拿下世錦賽和奧運的參賽名額，讓他老爹能夠在過世前看到自己登上世界頂尖賽場為國爭光的場景，他爹過世前的遺憾會不會少一點？
但是職業運動員的訓練和賽程，注定會讓他無法陪伴病中的父親，選擇陪伴還是選擇職業上升期向頂峰衝刺……這兩者之間他選擇了陪伴，卻終究還是留下了難以回答的遺憾。
也是那一瞬間冰迷的呼喊聲，讓他恍然間記起了曾經的過往，也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曾經渴望的賽場上，那種記憶中的執拗，讓他在褚睿說出‘希望’時，會以最強烈的情緒，篤定地給出囂張至極的‘勝利宣告’。
不過，即便在現在冷靜下來之後，蘇涼對於自己給出的勝利宣告也並不後悔。
因為這原本就是他的目標。
在蘇涼重新梳理完自己的狀態後，再抬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一旁正在關注他的師兄，以及不遠處頻頻看向他這個方向的教練裴景。
“放心，我沒事了。”
蘇涼看向兩人，眼裡帶著一絲笑意。
***
而在華國隊這裡因為蘇涼狀態調整完畢終於鬆了一口氣後，加拿大隊、美國隊等隊伍所在的位置，陸續發出了不可置信的低呼聲。
“這是個狂妄的瘋子！”
“他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嗎？”
原來，蘇涼與褚睿之間的對話，因為就在選手們退場的位置附近，有部分隊伍的翻譯也在其中，有一支隊伍的翻譯學習過中文，因此在聽到蘇涼的‘勝利預告’後，滿是震驚地將蘇涼的原話複述給了各自的隊伍成員。
加拿大隊裡，塞繆爾亞當斯與本傑明威廉姆斯兩人在聽到這句話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本，你怎麼看？”
本傑明沉默了片刻，攤了攤手：“雖然我很討厭他這種自大與狂妄的姿態，但是我不得不說，他有狂妄的資本。”
聽到這個預料中的答案，塞繆爾亞當斯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美國隊中，哈裡克布拉西聽到這句話後擰緊了眉頭，不服氣地哼聲，但又沒有再多說什麼。
俄羅斯隊中，丹尼爾巴普洛夫將視線掃向了華國隊臨時休息區所在的方向。
至於瑞典隊中？
塔利艾利森理在聽到工作人員的話後，所當然地問：“那不然呢？你覺得他無法奪牌嗎？”
工作人員：“……”
似乎不論是任何一個國家的隊伍，在聽到蘇涼的勝利預告時，都沒有給出任何的質疑聲，就像是最後塔利艾利森所問出的問題一樣——你覺得他無法奪牌嗎？
對於這些已經與蘇涼有過大大小小對抗的選手們來說，沒有人覺得，這個來自華國隊的年輕魔王會無法奪得一枚獎牌——唯一的疑問或許就是，這枚獎牌它最終會是什麼顏色？
很快，在各國隊伍的躁動之中，短暫的賽間休息時間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本次短道速滑世錦賽女子組與男子組1500米的決勝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