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妮從蘇城車站出來的時候，她外公外婆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妮妮，來這邊。”林庸和曾梨花朝著沈春妮招手。
她歡快地提著東西過去，“阿嗲，阿婆，你們怎麼來了？”
“你媽昨晚就說你今天要上來，這不阿婆心裡一直惦記著你，早早就過來了。”曾梨花用手肘攔了一下林庸，自己搶先一步過去說話。
林庸無奈地看著跟自己爭寵的老太婆。
“喏，這是媽讓我給你們帶過來的，魚肉蛋都有。”沈春妮將沉甸甸的袋子打開給他們看。
曾梨花往袋子裡瞧了一眼，笑得合不攏嘴，抓著沈春妮左瞧右瞧，“妮妮一個多月不見，又長壯實了，還能給阿婆帶這麼多好東西上來。”
“哈哈……”
沈春妮尷笑，也就她外婆一上來就誇她長得壯實。
林庸自覺自己比較有文化一些，他不讚同地擺擺手，皺著眉頭道：哪有人說外孫女長得壯實？又不是那大胖小子，更不是那養豬場的豬。”
曾梨花見老頭子在孫女麵前反駁自己，一下子就不樂意了，“臭老頭，又想在妮妮麵前顯擺自己，賣弄自己那三瓜兩棗。”
“誒…你彆在妮妮麵前這樣說話。”林庸想給自己挽回點麵子。
沈春妮雖然習慣了他們之間的鬥嘴，但是這時候，她附近還有一個認識的人。
她尷尬地回頭看，發現站在另一個公交分站的許泛舟並沒有留意自己，她才顯得沒有那麼局促。
曾梨花明顯還沒說夠，又將自己跟老頭子陳年舊事翻出來說一說。
“我在妮妮麵前說這話怎麼了，妮妮是我一手照看大的，你給她買過幾件衣服，當初讓你換尿布，你都不知道躲哪去了。”
“她當初拿石頭砸破人家窗戶，是不是我過去給人家賠禮道歉的？”
“你是不是嫌棄老婆子我文化低，要去找你的舞伴？可把你能耐的。”
……
林庸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啊！！
沈春妮呈尖叫式模樣，她都多大個人了，她阿婆還要說她小時候的事情！
她將東西往地上一放，深呼了一口氣：“好累啊，阿嗲，來幫我拿一點。”
“噢噢，我這就來拿。”林庸借著沈春妮的話，躲過了一頓嘮叨。
“哎喲累壞了吧，阿婆給你擦擦汗。”曾梨花從衣兜裡掏出一小塊花手絹。
沈春妮往旁邊一閃，連連拒絕：“阿婆，我沒流汗。”
“那渴不渴，阿婆喂你喝水。”曾梨花一把擰開自己隨手攜帶的水杯。
水杯裡散發出濃厚的中草藥味。
沈春妮更是連連搖頭，“我還不是很渴，阿婆你自己喝吧。”
“嘟……”老遠的喇叭聲傳來。
沈春妮墊腳望去，是他們要坐的1路公交車。
“阿嗲阿婆，車來了，快上車。”沈春妮怕錯過公交車，連忙說道。
“好，老頭子，快幫妮妮拿東西。”曾梨花嚷嚷道。
“誒好。”林庸答道。
“不用啦，我還是自己拿著吧。”沈春妮還是擔心阿嗲的身子骨，趕緊拒絕了。
“老頭子，快拿公交卡！”曾梨花繼續喊道。
“誒好。”林庸在口袋裡找來找去。
“找到沒有？”曾梨花的聲音更大了。
“找到了，這下找到了。”林庸急得就差滿頭大汗。
曾梨花還是不滿意，嘴巴嘟嘟囔囔的：“這老頭子，一點都不靠譜。”
一旁的沈春妮噪得臉紅彤彤的，低頭躲過旁人的目光。
在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曾梨花牽著沈春妮的車招呼著公交車停下，而在上車那一瞬間，沈春妮很想回頭望下許泛舟，想知道他有沒有在看她。
但是她阿婆一直在扯著她往公交車裡麵走，她隻好先去找下座位。
雖然車上的人不多，但也隻剩下後座，等她阿婆嘮嘮叨叨地挑好位置，車已經開了一小段路。
沈春妮再怎麼往窗後看，都沒有見到許泛舟的身影。
“妮妮你在看什麼？不會還有東西掉在車站吧？”曾梨花擔憂地拍響掌心。
沈春妮把視線收了回來，安慰式地拍了拍曾梨花的手，“放心吧阿婆，東西都拿齊了，我隻是看看那裡有沒有……”
話說到一半，她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曾梨花正聽著呢，見沈春妮說到重點又停頓了，忙問：“什麼東西啊妮？”
沈春妮兀然一笑，“沒什麼，就是看到一個很像我同學的人。”
“喔，我還以為什麼事呢，這附近有個重點高中，學生可多著呢，你當初要是努努力考上這裡，說不定還能陪在阿婆身邊。”曾梨花感慨道。
沈春妮略微咂舌，就她那偏科的成績，哪能考的上這麼好的高中？
許泛舟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科科接近滿分，來她們學校讀書，屬實是屈才了。
話說回來，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許泛舟是哪裡人，她聽不出他的口音，也分辨不出他是哪個地方的長相，隻知道他是從很遠的地方搬過來，也不知道他會在這裡待多久。
那他，會離開嗎？
沈春妮尚未成熟強大的心，被這個詞突如其來地衝擊到，她認識的人基本都是土生土長的朋友，時間長的已經陪伴了她十多年了，從未想過她們會離開這個地方，也從未想過許泛舟一家或許隻是在都水縣短暫停留。
*
周日天一亮，沈春妮就換上阿婆給她買的碎花長裙，她站在落地鏡前，美美地欣賞著。
鏡子裡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臉上是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精致的翹鼻下是紅潤的桃心唇，身材欣長，皮膚白淨，長裙束腰，隱約勾勒出少女妙曼的身姿。
“妮妮，快來吃早點了，你吃完飯還要出去逛呢。”曾梨花的聲音從廳裡傳到了她的臥室。
“誒，來了。”沈春妮快速地夾上一個蝴蝶發夾。
吃完早點後，沈春妮就和她阿婆出門了。
市裡麵的發展比縣裡麵好多了，不僅有高樓大廈，連活動休閒的場地都多。
這時候已經有很多退休阿姨在空地上練舞，看起來比年輕人還有精力。
“梨花……”
一個大嬸的聲音傳來。
沈春妮聽這名字覺得很熟悉，還沒反應過來時，她阿婆已經興高采烈地應了一聲。
“哎，早啊溫瀾，你也這麼早來練舞了？”
“我在這裡練了半個多小時了。”一個略微有些發福的大嬸走過來，她的小眼睛一直在沈春妮身上打轉，“哎喲這個小姑娘是？”
曾梨花很得意地將沈春妮推到自己的跟前，“這是我的寶貝外孫女，特地過來看我這個老婆子，昨天你是沒有見到，給我帶了一堆吃的，冰箱都塞不下了。”
“我看下次妮妮過來看我，就叫我家老頭多買一個冰箱備在家裡。”
啊......
沈春妮的笑容凍住在臉上，她阿婆說的太誇張了。
“喔那是，這小姑娘不僅長得水靈，還這麼懂得孝敬長輩，我看你以後有的是福氣了。”張溫瀾順著她的話誇讚道。
曾梨花笑的眼睛都眯成線了。
“嗯...嗯”沈春妮很沒有底氣地應著。
接著，她阿婆一直在跟溫瀾阿姨聊天，儘是一些她聽不進去的家常。
夏季的蚊蟲有點多，沈春妮被咬得動來動去，不時拍一下手臂。
曾梨花聊天的間隙還看了她一眼，“妮妮，怎麼啦？是被蚊子咬了嗎？”
“阿婆，這裡的蚊子太多了。”
沈春妮望向枝繁葉茂的大榕樹，赫然發現自己頭頂還有一小團飛蟲，她不禁原地打了個寒顫。
曾梨花伸手拍走飛來飛去的蚊子，心疼地說：“這樹底下的蚊子確實多，妮妮你去找個地方坐一下，待會阿婆再來找你。”
“好...”
沈春妮知道這是她阿婆聊的不想走。
旁邊的健身器材正好沒什麼人，她找了個‘太空漫步機’，在那裡一踩一搖的。
等她這個踩膩了，便又玩起其他的器材。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小時，就在沈春妮覺得她阿婆有再多的話都已經聊完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她阿婆已經加入廣場舞隊伍，在人群中拿著兩把扇子一跳一扭中。
沈春妮默默地撓頭，那她自己一個人去附近逛？
“嗨，是春妮嗎？”一道溫潤的男聲傳來。
奇怪，在蘇城怎麼會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沈春妮疑惑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
她驚訝地後退，“劉澤？”
劉澤用力拍了拍手上的籃球，籃球彈到半空又掉了下來，“是我，好巧。”
沈春妮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怎麼她在蘇城還能碰到劉澤？
“那真的好巧。”她吞吞吐吐地說。
很快，她就留意到劉澤的球服，上麵印著翔鷹訓練營。
她猛然想了起來，陳璐在她耳邊念叨過劉澤打籃球很厲害，入了一個很專業的訓練營，前途不可估量。
那他周末可能是來蘇城訓練的！
“你怎麼在這裡站著，是在蘇城迷路了嗎？”劉澤關心道。
“不是。”沈春妮連忙擺手，她指了指還在跳舞的阿婆，解釋道：“我在等我阿婆。”
“噢…原來是這樣，那你在這裡乾等著會不會很無聊，要不要去籃球場那裡逛一圈？”
“不用了吧。”沈春妮拒絕道。
一般籃球場那裡都會聚著一堆男生，她也不好意思擠過去看。
劉澤的表情有些失望，他單指轉動著手上的籃球，有意無意地提起上次的事。
“上周那節體育課……”
不用等他說完，沈春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說起來，確實是自己理虧。
但她總不能一直被劉澤念叨這件事吧？搞的自己好像虧欠他一樣。
她輕歎了一口氣，用腳給地上的沙子畫了個圈，認命地問：“你說的籃球場在哪？離這裡遠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