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下雨天

淅淅瀝瀝地，嗒嗒嗒，滴在還未綻放的藍花楹的瓣上，顫抖滑動墜下，濕了塊石頭，花沒有護到它。

她走了。

幾乎不留下什麼。

除了個小院和一棵二十年的藍花楹。

伶舟楹一人參加的所謂的葬禮，穿一身黑色襯衫，捧一束白菊，站那石頭前，雨水傾瀉於他臉龐，不顯狼狽，隻襯得臉色過白皙了些，幾近病態，與石頭上的人極像，隻是伶舟楹鼻梁更高挑，眼角更低，向下一個弧度，憂鬱又讓人憐惜。

一天前——

“您是張女士的家屬嗎，她快要撐不住了，我打她女兒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快趕來醫院一趟吧，這老人家也真是可憐…”嘟嘟——

手機沒電了，伶舟楹還沒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外婆什麼時候住了院？

如果外婆走了，這唯一愛他的家人便不複存在。

“哎，你怎麼擋彆人車，有沒有素質啊，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有教養了。”

“我要打車師傅，去溪新醫院！”

“那不行，太遠…”“給雙倍價錢！”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司機心裡念道。等伶舟楹一上車，一腳油門就登出去了。

到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司機說的不錯，是太遠了。

伶舟楹問了前台，外婆應該在急診室。為了節省時間，伶舟楹跑了樓梯，轉頭看見了徘徊在急診室門口的一個中年婦女，長得挺年輕，似是擔憂裡麵的親人般，但伶舟楹篤定她不是。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外婆住院了？我從始至終連個風聲都沒有聽到，你配當她女兒嗎？！到這個時候還在心疼錢，有必要嗎？”伶舟楹拽著那個中年婦女的領子啞聲嘶吼著，“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那個中年婦女開口了：“那老東西現在好了，死翹了，還得花我錢去辦葬禮，你就說她麻不麻煩真的是。”

“不告訴你又怎麼了？你還不如多賺兩個錢晚點留著給我們花，我和你爸從小到大養你花了多少錢，你總得還債吧？”

啪——

“你個小*崽子敢扇你媽？！給你臉了是吧……”說著就要扇回來。沒料到從小膽小的伶舟楹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李晴你夠了，錢我會儘數還你們，外婆的後事我處理，你可以滾了。”伶舟楹平日清澈的眼中憤怒溢了出來，李晴也是真的怕了，抽出手就踩著高跟鞋走了“嗬，你最好是！”

沉澱了許久的無力和委屈一下子隨著李晴的離開擴散至伶舟楹的整個身體，內臟被掏空的窒息使他一下跌坐在急診室的門外椅子上，細長的下垂眼瞬間蒸汽朦朧，無助地走完了流程，也不知家屬簽字的一欄是否成了鬼畫符。

沒有人參加葬禮，當日就火化了。

烈火肆意橫行，在鐵爐裡瘋狂吞噬，透明的一小塊玻璃上印出伶舟楹的臉，眼角泛紅，他一個人哭了好久。

舟兒，彆哭了，阿婆這裡有糖哦，好好吃的。

你想乾什麼便乾什麼，阿婆永遠給你撐著腰。

咱們舟兒真厲害，這麼小就會寫歌兒了，阿婆唱唱試試看好不好。

……

——

他將她埋於藍花楹下，她愛藍花楹。一塊石頭上是她的名字和照片，能看出來她年輕時很是漂亮、清秀。

外婆的老房子被貪心的父母拿去，丟下個小院給伶舟楹。陪著她待了半天，他回到了狹小陰暗的出租屋裡，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雙眼無神地盯著陽台。

好想跳下去。

這樣就可以繼續在她身邊了吧，永遠當個小小孩。

但他不甘心。

萬一還有人會愛他呢？萬一未來他會開心呢？他還沒有當上有名的作曲家。

伶舟楹你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