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在變得越來越老,像一棵樹,密密麻麻的年輪,和蒼老破敗的表皮。我變得比之前更為不在乎外貌,因為內在的拔節,什麼東西在推著我,一步一步遠離人類,走向更高處的曠野。
人變老的標誌之一是越來越不願意去理會外界的東西,無法從外界的信息流中獲取能量,隻收獲一地破碎不堪的悲喜。但自從決定要向荒原而去,我連那些碎掉的情緒都很少再翻看。或許破碎是注定的,人隻能依靠自我來重塑自我,身前身後空無一人,你才會擁有整個地球,宇宙幾千萬年前的光,熠熠向你而來。
年少時舒展自己,去碰觸世界,收獲一大堆合理的不合理的反饋,如今一一翻看,絕大多數沒有價值,不必保留,不過是映出人類自身的卑劣不堪。於是觸角向內,碰觸自己,感知那些多年不曾被磨滅的棱角,山路險惡,卻也風光無限。
或許我更適合當個歸隱者,賺夠第一桶金,就扔掉家人親朋故交鄉國,去到地球的另一側度過下半生。沒有人再來打擾我,安然享受這份孤獨,直到世界終結。
我終究是憎惡人類與人類社會的。它們是揮之不去的臟東西和跳蚤,而我終於厭倦了這襲勉強披上的袍。不再糾纏,也不再希望有瓜葛。
我心裡始終有無法被殺死的詩與遠方,對我這樣的人,浪漫主義是十足痛苦的折磨,因為不論多麼荒唐,我們最後都會找到實現的法子。而實現自己想法的每一步,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
我始終都不願意對醃臢的東西妥協,儘管無數人跟我說過,這是規則。
我恨嗎?自然是恨的。但我去掉了一切對外人的期待後,隻想把命運握在自己手裡,反而更加步履堅定,行色匆匆。既然無人可以歸去,那說明我的路,不在煙火處。我追隨的星辰大海,高山空曠,本就不必讓世人知曉。何必讓他人的汙濁乾擾自己?他們並不配。
我也不再對他人好惡有興趣,在我內心,修好自己的路,獨自遠行,是比陷入塵俗謾罵,任憑負麵情緒攻擊自己更為有效的對峙。我的人生從來隻建立在我自己手裡,他人妄想支配我,就遲早有一天,膝蓋都被我踢碎。我不臣任何人。
或許也因為這一點。我和樓徹底地不合適。我不臣服,不跟隨,不仰慕,這人間無法走近我,我隻愛山上的月亮,那我就自己去修建通往月亮的道路。
我唯一迷信的隻有我自己,我知道我沒有上限。如果要乘風萬裡,主角隻能是我,隻會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情人或陪襯,我自己就是世界。
既然選了出發,那就隻顧風雨兼程。我不在乎任何人,因為通向天空的道路,本就荒無人煙。
我和冷清秋最大的區彆或許是,我沒有對豪門的綺夢和期待,我不相信百合花能和向日葵開在一起,但是,不嫁豪門,不代表自己不能成為豪門。
總有一天千帆過儘,金燕西有的我也有,我會輕蔑地對過往種種說一句,不過如此。
我一個人也能走過來,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