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朱莉將身後小黑板上的每日菜譜擦掉，用粉筆寫上442的數字。

“今天的總營業額是442塊。”

大家麵麵相覷，臉上都浮現出興奮。

開業前，沈明珠給大家算過一筆帳，每月的營業額達到五千左右就能保持收入平衡。

平均到每一天，算下來一天營業額最少要達到166塊才不虧本。

沒想第一天開業就賣了442塊，算是開門紅。

“好了，不早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提前半個小時到，我們開個早會。”

等員工都離開後，朱莉關好門窗，將大門反鎖好，這才回了宿舍。

……

“也不知道那些人咋想的，就那麼幾盤菜賣88塊，大桌更是賣到了138，居然也舍得掏錢，還大老遠的跑到城外來，真是閒得慌。”

宿舍裡，賈月梅一邊將腳泡在腳桶裡，一邊同沈向南嘀咕。

沈向南瞅她，“我還想問你咋想的嘞。人家願意來我們店裡吃飯，讓我們掙錢，你不感謝反倒埋汰上了。小妹不讓你當領班，真是有原因的。”

賈月梅撇嘴，“你掙到啥錢了？賣了這麼多錢，落到你口袋的能有幾個？”

“臟活累活都是我們乾，她就動動嘴皮子，錢反倒全落到她口袋裡了。”

沈向南反駁，“你懂啥，店開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小妹的人情和關係，你以為人家能跑這來吃飯？”

見賈月梅一臉的不服氣，沈向南又說道：“你有本事，你也拿一萬塊錢出來開店，到時掙了多少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賈月梅被懟得臉皮掛不住，抬起濕淥淥的腳就往沈向南腿上放。

“你乾啥，褲子都給我弄濕了，明天我還咋穿？”

入冬以來陰雨綿綿，衣服洗了十天半個月也晾不乾，沈向南衣服帶得不多，眼下就身上這一套能穿。

“你愛咋穿咋穿，沒得穿就光著唄！”

門外，朱莉端著空水盆調頭去了女服務員住的集體宿舍。

她保溫水壺壞了，本想找夫妻倆借點熱水燙腳。

……

第二天一大早，朱莉騎著摩托車進城采購，順便向沈明珠彙報工作。

對於營業額，沈明珠並沒有太意外，畢竟桌數是提前預訂好了的。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客人有可能取消或者推遲預訂。

“很不錯，今天有幾桌預訂？”

“三桌。”

沈明珠點點頭，隨即詢問起昨天開業員工們的表現。

朱莉將幾個服務員在工作中出現的一些小問題，向沈明珠進行了反饋，並沒有說賈月梅埋怨沈明珠的這件事。

畢竟偷聽不是一個好行為。

何況，賈月梅是沈家媳婦，說到底，這也是沈明珠的家事，輪不到她一個外人置喙。

……

朱莉離開後，沈明珠用最快的時間處理好手頭的工作，然後拎上包包回家，準備帶果果去市婦幼院做個檢查。

換季入冬，果果一到晚上總愛咳嗽。

之前她就去醫院看過兒科。

醫生診斷說沒啥問題，可能是肺熱，讓她買秋梨膏兌水喂孩子喝。

連喝了兩天也沒見什麼成效，沈明珠決定再帶女兒去市婦幼院看一看。

……

秋冬換季，感冒的孩子可真不少，市婦幼院擠得跟菜市場一樣。

等待看診的間隙，跟其他媽媽們一交流，像果果這種無故乾咳的幼兒可不少。

各家媽媽私下也嘗試過各種各樣的偏方，什麼川貝燉雪梨、鹽鹹桔子水、枇杷漿、蘿卜水等等，但都沒什麼效果，最後還是得來醫院看醫生。

排了近兩個小時的隊。

這回醫生的診斷跟上次有些出入，說是體熱火大，是天生體質問題，很多小孩都有，不是什麼大毛病，也不用吃藥，就是平時飲食要注意清淡，少吃肉，多吃蔬菜。

聽起來簡單，對沈明珠而言卻是不小的難題。

自開始吃輔食起，果果就不愛吃蔬菜，隻愛吃肉，吃雞蛋，吃水果。

可為了女兒的健康，再難辦的事也得想辦法。

咳嗽時間一長，很容易引起肺炎。

……

從門診出來，沈明珠抱著女兒往停車棚去，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女兒奶聲奶氣的聲音，“麻麻，車車。”

“什麼車車呀，媽媽也看看。”

沈明珠一邊逗女兒一邊張望，就看到婦幼院大門口停著一輛黑色桑塔納，一名穿著米白色呢大衣的年輕女人正彎著腰上車。

沈明珠正要收回目光，卻在看清年輕女人的長相時，微微一頓。

……

為了哄果果多吃蔬菜，沈明珠很是想了些辦法。

比如做蔬菜餅、蔬菜丸子、蔬菜小餛飩、蔬菜汁五彩麵條。

甚至連烤的小餅乾裡麵都加了各種蔬菜。

可哪怕沈明珠挖空心思，做出各種各樣的蔬菜小吃，果果依舊不愛吃，哪怕喂進嘴裡都會吐出來，甚至生氣之下將飯盆打翻。

這天早上，當沈明珠將花費了近一個小時，做出來的蔬菜麵條端到女兒麵前，被女兒一巴掌打翻後，她氣懵了，把人一把拎起來，朝著屁股狠拍兩下。

直到聽到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她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對女兒動了手。

這是她第一次打女兒。

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自己也氣得直掉眼淚。

“你怎麼就不聽話，媽媽是在害你嗎？你想咳成肺炎嗎？”

一歲多的孩子哪懂大人的良苦用心，隻覺得媽媽好凶，哭的更大聲了。

父子倆，一個哄女兒，一個哄她，餘大姐收拾衛生。

看著在兒子懷裡慢慢止住哭的女兒，沈明珠忽然感到一種力不從心的疲憊和挫敗。

一直以來，不管是家庭還是事業，她自認都兼顧得很好。

天生反派的兒子，也在按照她的想法健康成長。

可唯獨在親生女兒身上她無計可施。

去了廠裡上班，她也一直在想這件事。

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強勢，不夠耐心，非逼著女兒吃不喜歡吃的食物。

可轉念一想，是不是她平時太寵著女兒了，要什麼就給什麼，養成女兒嬌蠻任性的性格。

心靜不下來，工作也無法投入。

勉強做完手頭上的工作，沈明珠就提前下班回了家。

“果果在樓上，子珩陪著玩呢。”

餘大姐在院子裡擇菜葉，看到她早早回家，不等她開口問就笑著開了口。

作為過來人，又怎會看不出沈明珠掛心女兒。

沈明珠來到二樓，透過書房窗戶，看到正開心玩玩具的女兒，心口一陣發澀。

她抬腳走進書房。

裴子珩先看到她，黑眸亮晶晶的喊了一聲“媽媽”。

果果慢半拍的朝她望來。

就在她以為，女兒會因為早上的事生氣不理她時，女兒卻歡快的朝她伸出小手手——

“媽媽，抱！”

沈明珠眼眶發酸的走過去，將香香軟軟的女兒抱在懷裡時，眼淚也忍不住砸了下來。

心裡所有的不快和心酸，都在女兒軟糯的一聲媽媽中得到了慰藉和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