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知道今晚一定會醉,但是因為口渴半夜醒來看到客廳那麼一大坨虛影的瞬間僅剩的那點醉意都被消磨殆儘了。
“啪嗒——”
酒店套房的璀璨吊燈一瞬大亮,可坐在陰影處的那人依舊一動不動。
沈懿覺著有些奇怪,他的幾個朋友雖然為了慶祝他回國而灌他酒,卻不會做出這些往彆人房間裡送人的奇怪事情。
而且,這家酒店是他朋友的,這一樓層如果沒有指令,能進來的隻有他……
不對……
沈懿從記憶深處扒拉出幾幕,想起來擁有這個套房鑰匙的還有一個人。
他的竹馬,優秀的Alpha——謝辭。
他靠近了幾分,隱約能聞到一絲熟悉的味道。
木質香,乾淨又溫和,溫溫柔柔的環繞著他,把僅剩的那點空氣都排擠殆儘。
是鬆煙白檀。
沈懿喉結滾了滾,微微緊繃的肌肉放鬆了下來,慢慢靠近了那團黑影。
青年坐在地毯上,倚靠著沙發,皮膚白皙,原本淩厲的眸子因為閉著而顯得幾分無害,眼尾氤氳著幾分薄紅。
他周圍散落著用過的抑製劑和氣味阻隔劑,這劑量……
沈懿深吸了一口氣,察覺了幾分情況,“謝辭?”
他蹲下身,試圖伸手去碰他的臉,指尖剛觸到柔軟的皮膚便被人捉住了手腕。
謝辭稍稍撇過頭,睜開眼看他,眼眶通紅,聲音低啞,“我以為按照你的聰明,這個時候應該把我丟在原地,然後出去鎖門徹底把我隔離開。”
處於易感期的Alpha會下意識排斥其他Alpha,並且領地意識極強。這期間他們的破壞欲、控製欲和占有欲會達到巔峰,平時越是自製的Alpha,易感期所表現出來的破壞力會越強。
沈懿印象中的處於易感期的謝辭極為可怖,記憶裡上一次碰見謝辭易感期是他把試圖靠近自己的Alpha全都暴打了一頓。
最後還是謝家管家來的,把人帶走隔離。
確實破壞力極強,而且極為嚇人,但是很可惜,沈懿是個Omega,頂多□□,而不是挨揍。
不過相比於這些……沈懿更想知道一點關於其他的事情。
想到回國短短兩天聽見的消息,沈懿擰眉,“你不會是被那個什麼勞什子私生子還是假少爺給折騰成這樣?”
謝辭握著他的手用臉頰很輕的蹭了蹭,聞言也沒什麼表情變化,“他手段是下作了一點,但是很有用。”
“如果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不是你,明天早上我就會身敗名裂,說不定謝家繼承人將會直接換人。”
“不過,我運氣不錯,即使你出國這麼多年,這個樓層依舊是屬於你的。”
他語氣輕鬆,卻聽的沈懿微微一驚。
謝辭可是謝家這些年來傾儘心血培養的繼承人,除此之外,謝母那麼愛謝辭……謝家到底怎麼回事?
還有那個什麼冒出來的私生子還是什麼東西,什麼狗屁的真假少爺戲碼。
他連謝家都沒回去,直接來到他這裡賭,謝家到底放任那個外人到了什麼地步?
沈懿兀自思考,心裡不由得竄起火,眉心的褶皺一再加深,直到謝辭猛地拽了他一下。
眉目精致的青年臉上帶了幾分錯愕,身子控製不住的倒向謝辭。後者伸手一攬便抱了個滿懷。
冬日落雪的淩冽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紅梅香纏繞在鼻端,謝辭有些控製不住的想要標記眼前的人。
可他垂著眸子看了沈懿半響,最後也隻是妥協般的把頭埋進了沈懿的肩頸處。
“你應該推開我,然後把我鎖在這裡,徹底度過易感期再來。”
“沈懿,我的自製力沒你想的那麼好。”
謝辭聲音低啞,說話間的熱氣都灑在沈懿的脖子上。
他忍不住動了動,又伸手像擼貓一樣揉了揉謝辭的頭發,似乎絲毫沒察覺到謝辭話語裡的警告,懶散的放鬆下來,甚至放出了信息素去安慰他,動作間皆是縱容。
“是啊,自製力不好,但凡換個Omega出現在這裡,想必都會被你一腳踹出去。”說著,沈懿忍不住笑起來,“這麼看起來我對你來說還挺特彆。”
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直到三年前沈懿出國進修,這才分開。
謝沈兩家本來就是世交,謝辭是他們這輩裡最優秀的一個Alpha,而沈懿是他們這輩裡最頑皮、最混世魔王的Omega。
本以為兩個人湊到一起肯定是互看不順眼,誰能想到這圈子裡玩的最好的就是他們倆。
一個客氣疏離,一個矜貴優雅。
謝辭舌尖輕抵上顎,低聲說道:“歲歲,你這樣總給我一種錯覺……”
歲歲是沈懿的小名。
沈懿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更舒服的窩在謝辭的懷裡,“嗯?”
謝辭沒再往下說,視線落在了他光滑白皙的後頸上。
Omega的腺體就在這,隻要標記他,哪怕隻是臨時標記,沈懿也是他的。
謝辭沉默半響,輕嘖了一聲,極為不滿,他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想標記你,想讓你的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似乎是想讓沈懿感受到他的迫切,謝辭的信息素歡快的包圍著他。
沈懿看著他黑沉沉的眸子,笑意盈盈,“易感期的Alpha隻能被喜歡的信息素才能安撫,看你這麼喜歡我的信息素,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讓你咬我一口。”
語氣散漫,漫不經心,顯然就沒把謝辭的話放在心上。
謝辭難得有一種無力感,沈懿對他太放心了,放心到即使是自己在易感期,也能隨意的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來試圖安撫他。
這也恰巧說明,沈懿壓根不知道自己喜歡他。
並同時證明,沈懿也沒把他當成Alpha看。
謝辭喉結很輕的動了一下,這是因為從小長大,所以才有這麼厚的濾鏡嗎?
他垂眸落到眼前那滿含笑意的眼睛上,眼睫很緩慢的眨了一下。
怎麼才能讓沈懿知道,他是個Alpha,並且是個覬覦他很多年的Alpha。
最後謝辭也隻是看了他半響,然後沉默的把腦袋抵在他頸側。
青年鼻翼甕動,他在嗅沈懿的味道。
等沈懿睡醒人已經躺在了舒適的大床上,而房間裡安安靜靜,連那鬆煙白檀的味道都消弭的一乾二淨。
沈懿坐在床上醒了醒神才慢吞吞的去洗漱。
他這層是套房,對麵就是另一個房間,此刻正處於上鎖狀態。
沈懿靠著門,拿起手機給謝辭發消息,【真的打算一整個易感期都把自己關在這裡?】
他垂著眼,半響又發了一條消息。
【出來,我帶你回家。】
Alpha易感期隻要打抑製劑,信息素不外露,並控製好自己的暴力行為或者被自己的Omega安撫的很好情況的下,是能夠正常出門的。
但是讓沈懿擔心的是,在他的回憶裡,每次謝辭的易感期都有點突發狀況,包括不限於每次都有糟心的人上趕著過來挨揍。
這麼個傷害MAX的恐怖Alpha,還是被他帶回去比較好。
除此之外……
Alpha的易感期除了各種負麵情緒的疊加外,還伴隨著來著身體上的疼痛。這些疼往往都是如同針紮般細細密密,緩慢的折磨人。
所以謝辭的易感期基本不睡覺,晚上也總是在打遊戲來轉移注意力。
沈懿知道他的習慣,此刻垂著眼等他回消息,他不能把謝辭單獨留在這裡。
眉眼精致的青年靠著門,沒料到謝辭會不回消息直接開門。
身體因為慣性而向後倒去時,沈懿不由得滿眼的迷茫,隨後便被謝辭抱了滿懷。
半開的房間門隱隱透出那股帶了些奶香的清淡木質香。
沈懿慢吞吞的起身,頗為無語,“你為什麼不先回消息,反而先開門?”
謝辭也垂著眼看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先是莞爾一笑,隨後才在沈懿的逼視下說道:“可能是易感期Alpha的劣性吧。”
不是捉弄,是想要和他多接觸而已。
謝辭喉結輕滾一下,露出幾聲悶笑。
沈懿也不知道信沒信,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隨手塞給他抑製劑和信息素阻隔劑。
他小聲警告道:“收好你的信息素,要是被彆人聞到了,我就把你丟進醫院的隔離室。”
謝辭乖乖的給自己打抑製劑,“知道了,歲歲。”
頓了一下,他又放輕了聲音,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看著他,“歲歲,彆不要我。”
莫名委屈。
噫——
沈懿莫名有些手癢,心跳莫名加快。
他深呼出口氣,擺了擺手,“走了,回家。”
他轉身的瞬間,身後高大的Alpha勾起嘴角,眼裡含著清淺的笑意,隻是落到沈懿身上的視線繾綣又帶著幾分不明的欲念。
——
沈懿回國聽說謝家的事情之後就已經在托人調查了,謝家這事並不複雜。
四個月前,謝辭生日,邀請班上同學一起來參加生日宴,然後那位試圖取代謝辭的“謝少爺”開始接觸謝辭身邊的人。
同學、朋友、室友……最後是家人。
他為謝家呈上了一份……血緣關係證明。
證明自己是謝家人,是當年那個失蹤的謝家二子。
逐步入侵,占為己有。
沈懿看著資料上青年溫潤的眉眼有些忍不住笑,他伸手彈了彈,“要不是早知道謝辭的弟弟是夭折而非失蹤,不然我就要相信你了呢……”
他喃喃自語,不禁想到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夜,他一如既往的去謝家老宅找謝辭,正好撞見了自從生育後就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謝太太發病。
發病的謝太太與正常的謝太太是兩個極端,前者極度怨恨謝辭,後者極度溺愛謝辭。
發病時她的認知會變得極為模糊,她總是認為是謝辭弄丟了弟弟。
可實際上,壓根就沒有什麼弟弟,謝太太身體太弱,那個孩子是夭折。
隻不過謝家為了防止謝太太病情惡化,隻好謊稱是孩子失蹤了,然後加派力度去搜尋這個“失蹤的孩子”,以此來給謝太太一些心理安慰罷了。
沈懿抬眸盯著正坐在沙發上開著視頻跟彆人討論小組作業的謝辭,後者帶上了一副金絲眼鏡,單手支著下顎,修長的手指輕輕在臉側敲打。
青年眼神有些散亂,一直保持著沉默,明顯是強忍著易感期帶來的不適,隻在偶爾被問到的時候才開口說幾句話。
聲音暗啞。
沈懿思緒不可避免的跑偏一瞬,而後輕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