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玫說開後,江承越總算覺得如釋重負,也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思考他和施翎之間的關係。
施翎和越世合作的項目終於落地,最終如她所願,是一個雙贏的結局。
第一次帶頭完成的項目,還是個大項目,她心中滿滿的成就感。
這個項目結束後,施翎、江承越二人都麵臨著一些不得不選擇的問題。
對於施翎來說,這個項目的完成,也代表著她和江承越之間將再無交集,她承認她感到不舍,卻也不知是否該向前一步。
對江承越來說,同樣。然而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要思考和抉擇。
其實江承越本打算做完這個項目後就退出公司的。他有些厭倦商場的爾虞我詐了,他找不到做這件事的意義,他想去全世界旅遊、去國外定居,一個人生活。
直到施翎的出現。
他開始重新思考這件事。
和施翎一起工作的時候,他是投入的,他能感受到他是有目標的,而不再是為了做而做。
從前,每一筆生意、每一個項目、每一次交易,他或許都是從公司的利益出發,商人唯利是圖,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而和施翎的合作,讓他第一次開始尋找“意義”。也確如他所願,他找到了意義。
他想,他應該繼續做下去,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留下來,去做一些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江承越拿出手機,撥通了向遠的號碼。
“向總,是我。法律文書不用再改了,我決定不退了。這段時間辛苦您了。律師費我會付雙倍。”
“不必,江總。尊重您的決定。”向遠對江承越的決定並不意外,因為上次兩人討論文件相關時,他就心不在焉。老實說,無關這場生意是否談成,他認為,江承越是個很優秀的生意人,他能留下來繼續做,他衷心地感到高興。
項目能順利進行,雙方團隊都很開心,商量著要去聚餐慶祝一下。
包間裡同事們聊得熱火朝天,隻有施翎和江承越兩人看起來了無興致。
有人起哄著要老板喝一杯,江承越便笑笑,說大家辛苦了,年終獎一定到位,隨後仰頭一飲而儘。
這邊施翎也不得安寧,大家嚷著要讓施翎也喝一杯,說江總也喝了,您作為咱的領導可不能敗下陣來。
施翎心想怎麼非得提到江承越,就不能讓她好好吃頓飯,相安無事,直接走人?她唯恐她的名字和江承越的名字出現在一起。
她認命地站起身,接過同事倒的酒,理了理頭發,說:“大家這次辛苦了。能和大家一起合作我很開心。今晚吃好喝好,我們再創輝煌。”隨後也一飲而儘。
同事們紛紛打趣說“切,太老套了”“施翎姐,你也太官方了吧”……
不管怎麼樣,這檔口算是忽悠過去了。施翎尷尬地笑笑說是麼,隨即坐下。她可不想再站著了,這樣會讓她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尤其是某人的目光。這讓她感到極其不自然,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一整晚,施翎都心不在焉,同時也繃著一根弦,儘力地避免與江承越一切有可能的對視與交流。
江承越察覺到施翎的刻意閃躲,心中浮起一絲煩躁與不安。
本想著散夥後單獨跟施翎聊的,結果施翎招呼同事們注意安全後,叫了代駕匆匆地就走了,像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江承越真的心慌了。
趙易航不是說在酒吧聽到施翎親口說喜歡自己?他騙我的?還是說我太久沒主動聯係她讓她覺得我是一時衝動隨便玩玩?
江承越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很多種可能,每種可能都指向最壞的結果。
他再也無法平靜地坐視不理了。然而他所謂的付諸行動也不過是拿出手機,點開施翎的微信,發一句到家了嗎?
施翎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洗漱完躺在床上了。看見消息提示上“江承越”三個大字的時候,施翎心裡咯噔了一下。期待他說些什麼,又怕他會說些什麼。
看到到家了嗎四個字,施翎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後麵那個問號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思考了半天,字刪了又打,打了又刪,最後還是隻發了個嗯字。
老實說施翎發這個嗯字的時候並沒有多想,她不是想故意敷衍江承越,也並非成心讓江承越不安,隻是單純不知道應不應該說什麼、可不可以說什麼罷了。
然而僅僅一個嗯字,卻的確是讓江承越坐立難安、浮想聯翩了。
嗯。
多麼冷漠的一個字,他甚至可以看到屏幕那頭施翎不願搭理她的表情。
躲著他就算了,連消息也回得這麼敷衍嗎?生氣了還是變心了?才說過喜歡他,這就不喜歡了?
江承越反應過來自己都想了些什麼,自嘲地笑了笑,隨即看向公寓外繁華而虛無的夜景,心中又覆上一層荒涼與空曠,叫人無端地發慌。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大概兩周,不知道是誰嘴硬,又或者是誰狠心,總之兩人誰也沒再主動找誰。
兩人再次見麵,是在之前合作項目的發布會上。
施翎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從容優雅,江承越也一如既往的沉穩少言,看起來真的相安無事。
那個擁抱,那個吻,那個“到家了嗎?嗯。”,仿佛沒有破壞任何原本的東西。
結束後,江承越終於叫住了施翎。
他先是喊她名字,施翎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隨即恢複如常,仍是大步向前走著,高跟鞋踩出噠噠的聲響,聽起來是那麼的急切,讓人心慌。
江承越快步向前,大手用力抓過施翎的手腕,同時又喊了聲:“施翎!”語氣裡是明顯的緊張與急迫。
施翎定住,劉海被胡亂地扒在臉上,她抬頭,望向他,頭發還一縷一縷地擋在她眼前,透過發的縫隙,江承越看到施翎的眼神是那樣迷蒙與倔強,多矛盾。
兩人僵持著,相對無言。
幾秒後,江承越先鬆開了握住施翎手腕的右手,然後問:”施翎,你躲我?”
施翎有很多想要說的,卻隻回了句:“沒有啊。”相當沒有說服力。她的眼神在閃躲。
“沒有?那那天在飯局上你裝不認識我,又那麼敷衍地回複我消息?”
江承越個子很高,即使施翎穿了高跟鞋,這樣的情況江承越仍是居高臨下,再加上他一副質問的語氣,讓施翎覺得心裡很堵。
“我們不過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要多熟絡才正常?你一句到家了嗎,我該怎麼熱情地回複?難道要我把回家後的行動都跟你彙報?”施翎莫名火大,明明是他自己一句“到家了嗎”把一切有可能的對話都堵在了門外,卻要反過來說她對他愛搭不理。她不懂,江承越是這點思考能力都沒有?
“工作?合作夥伴?那擁抱和吻算什麼?”江承越後來也在後悔自己現在竟然在這樣質問施翎,搞得好像親完就走人的是施翎,而他才是那個需要被負責的人一樣。
“大家都是成年人,江總,一時衝動,有必要這麼放心上?還是說江總太久沒碰過女人。”施翎說話夾槍帶棒的,她也沒想到,她期待了那麼久的兩人的談話,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麵,大概是江承越太氣人?
“施翎,你這麼想我?”江承越眸色漸深。
“怎麼想?”施翎直視他。
“覺得我是想玩女人。”江承越看著她回。
“我沒說過。”施翎終於彆過頭,將視線投到了旁的地方,總之,不是江承越的臉,更不是他的眼睛。
“我們兩個要一直這樣?施翎,你在彆扭什麼?”大概是男人的好勝心在作祟,江承越現在的每一句話都背離了他叫住施翎的初衷。後來,江承越回想這個時刻,也總是恨極了自己身上這點男人的劣根性。
“我們兩個應該怎樣?江承越,你覺得我在彆扭?你覺得我在跟你鬨脾氣?我知道,你想在我們兩個之間求一個結果。誰不是?我也想。但是江承越,你的態度讓我覺得我是不是看走了眼。”施翎幾乎是忍著怒氣,和難以言喻的失望,撂下了這番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承越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一時無言,也根本沒想著追上去。他抬手扯了扯領帶,一手叉腰,一手手背扶住額頭,仰頭,有些疲憊地吸了口氣。
施翎開車回去的路上,眼淚不住地流。她真是沒想到江承越會以那樣的口吻來求和,甚至不是求和,而是篤定了她會跟他走。
她沒有哪一個時刻如現在般失望。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
她那麼喜歡江承越,她大可以在他叫住她,要她給他一個答複的時候,牽住他的手,跟他走,不去計較他這段時間的無動於衷和剛才對話時的咄咄逼人。
可是她還是太完美主義、太清醒,即使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她也還是要抉擇再三。她要的戀愛不是一句敷衍的我願意,她要的愛情也不是簡單的兩情相悅。即使她喜歡江承越,並且知道,江承越也喜歡她,她還是較真地想要一個態度。單純的喜歡決定不了任何。
至於什麼態度,總之不是剛剛那樣,太胸有成竹,太理所當然。擁抱?吻?如果這可以確定關係,那睡一覺是不是可以直接結婚?她喜歡他,所以貪戀他的擁抱,她喜歡他,所以情難自抑地吻住了他。但她不能接受,他用這個來向她索求一段關係,還那麼地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