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毒 許是常年病著的緣故,……(1 / 1)

夢裡的景象越來越模糊,雲檀月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意識還不甚清醒,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姨娘!”床邊的婢女弦音紅著雙眼驚呼,“姨娘醒了!快叫大夫!”

屋裡一共就兩個婢女,弦音守在床邊,玉桃趕緊出去叫大夫。

“弦音……”雲檀月試著開口,輕聲喚道。

弦音拿了水碗過來,聲音有幾分顫抖:“我在,我在。您要不要喝水?”

雲檀月點頭,喝了幾口。

溫水流過,她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

弦音看著雲檀月虛弱的模樣,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姨娘……是不是大小姐推您,您才落水的?”

雲檀月聲音很輕:“是有人在背後推我,不知是不是她……”

弦音咬著牙:“還能是誰?這府裡就她和您有過爭執。”

她抬手抹了抹淚:“若不是發現得還算及時,您現在已經……”

弦音心裡氣憤,但她也知道,無憑無據,實在難以指證大小姐是罪魁禍首。

她歎了口氣,轉而道:“老爺怎麼就這麼狠心,把您嫁到這裡來。”

雲檀月安撫弦音:“彆哭。”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又道:“他待我一向如此。”

這話叫弦音聽著更心酸了。

是啊,姑娘沒出閣之前,在家裡就受人欺壓,如今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被人欺負。

姑娘正值妙齡,老爺卻為了自己的仕途,將她送進寧安侯府做妾,給侯府那病殃殃的長子裴徵衝喜。

如今嫁進門來,受人欺壓,將來還要給裴徵守寡……

老爺真是狠心。

“我們姨娘醒了,就在裡頭呢。”

門外傳來玉桃的聲音。

大夫一邊捋著胡子一邊踏進門來。

弦音趕緊把位置讓出來,請大夫給雲檀月把脈。

“沒什麼大礙,隻是身子虛弱,吃著藥,好好將養也就是了。”大夫收回手。

聞聽此言,弦音放了心,趕緊帶著大夫到一旁開方子。

*

吃過一點東西,又喝了藥,雲檀月恢複了一些精神。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夢。

昏迷之後,她做的那個長夢。

在夢中,她看到她其實生活在話本中。

但很可惜,她沒有看到完整的故事,匆忙之間,她隻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毒發身亡。

原來,她身上帶有先天的劇毒,才導致她自幼身體嬌弱。

如果不能解毒,情況隻會愈演愈烈。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體虛而亡。

而解毒的方法,就是……

雲檀月想到這裡,不禁深吸一口氣。

就是與男子肌/膚/相親。

雲檀月心亂如麻。

她有丈夫,但丈夫是個病秧子,顯然不能和她……

那她若是要解毒,該怎麼辦?

雲檀月思來想去,也沒有找到破局之法,末了也隻能安慰自己——那夢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說不準,那隻是一個虛無縹緲毫無根據的夢呢。

但是話說回來,萬一夢裡展現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想到那毒發身亡的結局,雲檀月又有些憂心。

思來想去,雲檀月決定先在裴徵身上下手。

*

四日後,聽雨院。

雲檀月扶著弦音的手,走到聽雨院門前。

這是裴徵的院子。

裴徵常年病著,湯藥不斷。

還未進院門,雲檀月就聞到若有若無的藥味兒。

“雲姨娘,請您稍等。”侍衛對她行了一禮,轉身進去通報。

不多時,那侍衛便回來,請她進去。

雲檀月走進院子,不禁有點緊張。

她嫁過來七八日了,但沒有見過裴徵。

妾室入門不能和夫君拜堂,她入府的那日就沒能見到他。

入府後第二日,她來過聽雨院,但侍衛卻說裴徵病重,不能見她。

她還沒有來得及再次求見,就被人落水。

落水昏迷,才讓她知道了劇毒的事情。

雲檀月站在門邊,心中忐忑。

見了裴徵,又能如何?

就算裴徵有能力和她行周公之禮,她也不能這樣做啊。

裴徵身子虛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姨娘,不進去嗎?”弦音有幾分疑惑。

“走吧。”雲檀月道。

她走進內室。

屋內藥香繚繞,裴徵似乎精神還不錯,他半坐在床上,手上拿了本書。

許是常年病著的緣故,他的臉色極白,連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裴徵麵容本就清俊,添了病色之後,更襯得他有弱柳扶風之感。

見雲檀月過來,裴徵示意侍從退下。弦音也一起退守在外。

他的眼神從書上移開,打量著這個女子。

她生得確實極為漂亮,麵容清麗精巧,雪膚櫻唇,簡單的衣飾更顯得她有一種出塵的美。

隻是她過於拘謹了些。

她進門之後,隻是匆匆瞧了他一眼,便一直垂著眸,一副恭謹乖順的樣子。

裴徵收回眼神。

“有事?”他合上書,揉揉眉心。

雲檀月微微低頭:“我是來看看您……您好些了麼?”

“我沒事。”裴徵想了想,又道,“其實,我本不欲成婚,是我父母趁我病狠了,不曾問過我的意見才叫你入府。”

他即將到弱冠之年,寧安侯和侯夫人一直想叫他成婚,然而他一直拒絕。

眼看著兒子不聽話,夫妻倆一拍即合,趁著兒子發病不能拒絕,打算抬一房妾室進門。

反正父母管兒子娶妻納妾,天經地義。

而且妾室也不用拜堂,索性先瞞著兒子,等姑娘進了門再說。

所以,雲檀月入府後,裴徵才得知父母給他納了一個妾室。

寧安侯和侯夫人確實是不願意再等下去了,要等兒子朽木開花,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先納一個貌美的妾室,說不準倆人就成了呢?

裴徵聽聞這件事後頭疼不已,發病期都因此延長了一兩日。

他現在是清醒過來沒多久。

雲檀月聞聽此言,不知該怎麼接話。

原來他是不願意娶她的。

“所以,你若是想要出府,等我精神好些了,我也可以幫你。”

雲檀月不由得抓緊自己的衣袖。

出府?

她能去哪兒呢?

娘家回不去了,如果她回去,父親一定會發怒。說不準,他還會再次把她送人。

裴徵見她默然不語,又道:“不想出去就算了。”

雲檀月的手指漸漸鬆開,她道:“妾……妾不會給您添麻煩。”

裴徵道:“這倒沒什麼麻煩,你若是無處可去,就呆在這兒。吃穿用度上侯府不會虧待你。若是想走了,就來告訴我。”

“知道了。”雲檀月有些局促,“多謝您。”

她默默想道,裴徵願意尊重她的意見,想來是一個溫和的君子。

若是她將夢境的事情告訴他,他想想辦法?

她在府中無依無靠,似乎隻能賭一把,看看裴徵會不會幫她。

可是,裴徵會相信她的話嗎?

且這樣的話,她實在是……難以說出口。

“有話要對我說?”裴徵突然開口。

“我……”雲檀月有幾分慌亂,乍然抬眸看向裴徵,恰好和他四目相接。

裴徵這才看清了她的雙眸。

一雙杏眸水汪汪的,眼波流轉,藏著膽怯與焦急。

她很努力地想把情緒藏起來,但她心性單純,自然破綻百出。

裴徵一眼就能望到底。

雲檀月趕緊移開了眼神。

見小姑娘眼神慌亂,裴徵笑得清淺:“躲什麼?”

習慣了勾心鬥角,乍然見到這種純淨眼神,裴徵還有幾分沒反應過來。

雲檀月不看他:“沒有……”

“沒有話要說?”裴徵問。

雲檀月摩挲著袖口:“沒……沒有。”

怎麼辦?

說還是不說?

裴徵已經看出她心裡裝著事,若是她不說實情,是不是要找個借口搪塞一下他?

“你一直都是這樣麼?”裴徵又問。

這小姑娘一直這樣膽怯,連為自己申冤都不會嗎?

雲檀月聞言,心中生出不解。

這是什麼意思?

“人我會幫你處理的。”裴徵道,“你放心,她以後不敢招惹你。”

話說至此,雲檀月忽然反應過來。

裴徵說的是大小姐裴柔推她落水的事!

其實雲檀月並沒有打算告裴柔的狀,她沒有證據,反而會引火燒身。

屆時裴柔咬她一口,告她誣陷,她難以說清。

裴徵竟……什麼都知道?

而且還為她出頭了……

雲檀月心中一時滋味難言。

自從母親走後,除了弦音一直跟著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會站在她這邊為她撐腰了。

母親是父親的原配夫人,但是母親早逝。母親走後,父親就對她不上心了。再後來繼母進門,她在家裡隻有忍氣吞聲。

一開始,受了欺負,她還會去找父親評理。

但父親每一次都偏向繼母和她的孩子。

雲檀月希望父親公正處理,但每一次等到的都是偏心。

她逐漸學會了逆來順受。

這樣,日子還能平靜些。

“您……”雲檀月不禁眼眶有些發熱,“多謝。”

這種受人保護的感覺,叫她心口生出酸澀。

*

雲檀月到底還是沒有把那件事說出口。

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而且,裴徵又不能親自幫她解毒。

難道要他幫她去找彆人麼……

這也太……

自打那日從聽雨院回來,雲檀月就一直待在自己院子裡想對策。

可惜想了幾日也沒有結果。

許是裴徵吩咐的,管家送了不少補品過來。

她還聽說,那位大小姐,被按在祠堂罰跪了一夜後,躲在自己的院子不出門了。

沒人來找茬,吃穿用度也都很好。

雲檀月想,如果沒有中毒一事,她就在這裡暫且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可偏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檀月覺得自己胸口發悶。

思來想去,她心中鬱結。

雲檀月決定出去透透氣。

*

正是暮春時節,花樹枝頭寥落,花朵都跌進泥土。

雲檀月撿起一朵完整的桃花,放在掌心。

靜下心來認真想,她才明白過來,沒有能走得通的路。

之前她一時衝動想告訴裴徵,賭他會發善心。

但細細想來,這太難實現。

告訴裴徵之後能怎樣?他容忍她上彆人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從未聽說有男子願意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讓。

若是不靠裴徵,她隻能自己謀出路。

然而,她院子裡沒有小廝,隻有兩個婢女。

她平日能接觸到的男子非常有限,除了裴徵,就是來送東西的小廝侍衛。

她若是真選了,那真是……

她平日起居都有婢女照顧,雖說弦音是信得過的,但另一個玉桃是侯府的人。

做這種事,還想要瞞天過海,實在是難。

若真這樣做了,恐怕還沒等毒發,她就已經死了。

這大抵原本就是死局,她終將走向話本為她敲定的命運。

雲檀月把花朵吹走,心道還不如不知道這件事呢。

若是她不知道劇毒的事情,起碼能安安靜靜地在侯府過一段安寧日子。之後迅速毒發,隻痛苦那麼一小會兒。

現在她知道了毒的存在,卻拿不出解決的辦法,隻能眼看著死期臨近。

雲檀月煩悶不已,伸手又撿了幾朵花,用力把它們吹走。

花朵在空中飛了一段,然後還是落在地上,染上泥汙。

“嫂嫂喜歡玩這個?”

雲檀月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帶著笑意的男聲。

她下意識轉過身去。

見到來人相貌,雲檀月不由得一怔。

那是一張與裴徵一般無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