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一片茫茫黑暗,延伸到無邊的恐懼之中。
這是哪,我為什麼在這裡?陌瑜站在黑色深淵之上,不知該去往何處。
他漫無目地的向前方走著,四周的襲來的黑暗似妖怪猛獸,在嘲笑他,在吞噬著他最後的一絲勇氣。
他害怕的停留在了原地,絕望地蹲下,將頭深深埋進手臂裡。他在期望著,再次抬頭能看見光明,抓住希望。
“滴—”一陣吵鬨聲將陌瑜從那惡夢拉回現實,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抬手按滅了床頭櫃上滴滴作響的手機鬨鐘。
微弱的光線從緊閉窗簾的縫隙中鑽出,懶洋洋地靠在陌瑜雜亂的發梢上。他看著視線內熟悉的一切,卻感到一陣陌生,就好像原本那個恐怖的地方才是他的歸處。
但他知道,他不會再出現在那個黑黑的小櫃子裡了,他已經被陌叔叔收養了,帶他逃離了那個滿是痛苦的孤兒院。
陌瑜愣愣坐在床上想,過去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他還是會做這樣的夢。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呆在了那個孤兒院。
說是孤兒院,其實就是在一處偏僻地方剛好有兩棟不高的破舊房屋,剛好又有人願意將其改建成孤兒院。
孤兒院裡的許多孩子都是附近收留的被遺棄或是家庭非常困難的孩子。
許多同他差不多大,都會認一些字,也能流暢地說話。
但他不行,因為沒人過教他。
院裡人力很少,大多都要去照顧更小的孩子。
少數在政府資助下上了的孩子,他們會在難得休息的時間教其他孩子認字、讀書,他有時也會靜靜在旁邊聽著,但學到的也隻是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
對於他來說,隻要能正常和人交流就已經足夠了,他不敢奢求太多。
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對他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隻有櫃子改造後一立方米的空間和一床小小的被子才是意義上可以屬於他的東西。
他曾經也偷跑出櫃子和有床的大孩子一起睡,但被發現後等待他的,隻有責罵和緊鎖的櫃門。
密閒的空間內,任何聲音都被放大,一點聲響都讓陌瑜感到害怕。
心臟跳動,抽泣嗚咽,所有聲音都在這一小小空間裡被放大。
對黑暗一無所知的恐懼使他不敢睜眼。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敢在晚上偷跑出櫃子。
唯有迷糊睡著後,他才會在被子裡感到一絲溫暖和安心。
但總有一些煩人的東西,要攪壞他夢境裡難得的片刻美好。
每晚如此,噩夢連連。
待到光從櫃縫擠進來將他喚醒,他便知道新的一天又要驅趕他前進了。
他不知道什麼是厭惡,每每吃著難以下咽的食物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荒蕪,他便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乾活碰出的淤青還沒消失,就又因為護工的不滿新增了傷口。
夜裡這些傷總是在隱隱作痛,讓原本就駭人的夜變得更加漫長無比。
院裡很多孩子也同他一樣,每天渾渾噩噩的過著。隻有一些被人預定了的孩子會過得好一些,不用乾活,有自己的小房間,還能吃上他從來都隻能望著的食物的。
他曾不止一次偷偷躲在門後滿眼探究地看向那些被大人領走的孩子,他能看出走出這裡的每個孩子臉上都掛著一種幸福的笑容。
在孤兒院,每個人都想能遇到收養自己的人。
在窺探到孤兒院真相前,他也是這般期望的。
那個被送回來的孩子,是一個比他大四歲的哥哥。
是他的第一個或說是他那裡的唯一的朋友,也是第一個被退回來的孩子。
那個哥哥總是在來院裡參觀的大人麵前表現得很優秀很熱情,理所當然的,他很快就被帶走了。
而他當時沒有自己的名字,也不愛說話,隻會站在角落的陰暗處看著彆人。
就算有許多人因為他乖巧的長相注意到他,但他很害怕這些人,他總能在這些大人身上感覺到一些不好的情緒,一有人接近他,他就會因為受不了的惡心而逃走。
當那個哥哥回來時,身上多出了很多傷,也染沾上了一些來自大人的惡心的情緒。
大人都說是他不好所以才會被退回來,其他孩子也像是避諱什麼一樣躲開他。
但他能感覺到,那個人並不壞。從那之後,那個哥哥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去討好那些假惺惺的大人了,而是同他一起,在一個地方默默看著所有人。
回憶在陌瑜腦海中翻湧,陽光從先前的發梢悠哉轉移帶他搭在被子的手臂上。
拿起一邊的手機,打開,六點三十。
陌瑜:“…”
他瞬間翻身下床,衝進廁所洗漱。一捧冷水迎上臉頰,陌瑜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亂糟的頭發,迷離的雙眼,一張帥氣的臉沒有太多表情。
不過那恰及耳後的短發,增添了幾分少年之氣。
高三開學第一天,他可不想遲到。收拾好匆匆下樓,客廳空無一人,隻有阿姨做好的早餐擺在餐桌上,他才想起陌叔叔和範阿姨旅遊去了,阿姨也應該是出去買菜了。
默默吃完早餐,陌瑜就騎著自行車上路了。
穿過車流,迎著朝陽,風掠過耳畔好似在大聲地告訴著陌瑜:你的人生早已有了新的開始!
剛走到高(三)二班的新教室門口都還沒開門,裡麵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熱烈的歡笑聲就無視一切阻礙傳了出來。
陌瑜看了一眼班牌,確認沒有走錯地方才推門進去。
一進門,就有許多人注意到了他。
一些人在聊天的空擋向陌瑜打著招呼,陌瑜也點頭回應著。
“陌瑜——,你終於來了,快來這邊坐”最後排一位寸頭的小夥賣力的搖動著他那黑白不均的雙臂。怕陌瑜看不見,他還站起來大喊起陌瑜的名字。直到陌瑜看見了他,他才又坐下來用他那自以為燦爛的笑容迎接陌瑜。
“陳烈?你怎麼黑成這個樣子了。”人如其名,是一個熱烈的家夥。但膚色以乎和陌瑜的記憶中那個白淨男高中生完全對不上,而且頭發也短得不成樣子。
“說來話長……”陳烈撓了撓存在感並不強頭發,一臉不想再想起的樣子,嘴張了又合,就是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他放了暑假後天天外麵跑著玩,他爸找他找煩了,乾脆直接把他送夏令營軍訓去了。”一邊坐著看手機的林墨抬起頭輕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沒有感情的敘述著。
陳烈猛看向林墨反駁說:“我還不是為了陪你打遊戲才天天不著家的嗎?我的好你是一點都不記住是吧!”
“我可沒讓你來我家蹭吃蹭。”
“林墨墨~,我不是還帶了禮物上門的嘛!”陳烈在座位上扭動著,擠眉弄眼一幅要把林墨惡心壞的樣子。
“但這不是你摘我們小區綠化帶裡的花的理由。”林墨無語。
陌瑜看著一唱一和的兩人,覺得好笑,自顧自坐到了陳烈給他留的靠窗的位置。
那邊的兩人最後以林墨無奈的沉默結束,陳烈也隻好自打沒趣的拿出手機。
他剛打開手機就想起來了什麼,一下拍在了陌瑜的背上,弄得陌瑜帶著桌子向前踉蹌了幾下。
“你發什麼病?”陌瑜疑惑看向他,發出不滿的聲音。
陳烈抄起手也是一臉不解的樣子:“我還想問你呢,你暑假怎麼回事,給你發消息你不回,打電話也打不通,我和林墨擔心了你半天,結果問了陌叔才知道你去什麼山裡幫忙了,網沒有就算了,怎麼連信號都沒有,這麼久你是真的能忍下去。”
“陌叔叔這編的什麼爛理由,也太扯了吧。”陌瑜心想,但嘴上還是答應著:“對啊,手機在那裡就是一塊會發光的板磚,要不是我提前下載了一些視頻看真的會無聊死。”
“正所為大愛無私,為你鼓掌。”陳烈一臉大義凜然,雙手拍得啪啪作響,一邊的林墨也讚同的點頭。
陌瑜乾笑兩聲不作回答,陳烈卻起勁了,一通亂誇,說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至到他實在擠不出什麼四字詞了才罷休。
輕鬆的氛圍讓最近一直不安的陌瑜也放鬆了不少,說說笑笑也有了一些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