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滿月,阿萊跟著單位的人去聚餐。老登選了單位對麵的左月館,一行人前前後後走在街上,停在紅燈下,準備過到對麵。月光如水,晚風像無形的水波拂過人的臉,溫柔地挑起了阿萊的發梢和衣角。
過了紅綠燈,老登一行人就到了左月館樓下,這是一家店麵很大的椰子雞火鍋店。之所以叫左月館,是因為老板是從海南來的,海南有些地方以月亮為神,老板又是背井離鄉到這邊創業,月是故鄉明,因此把自己的椰子雞火鍋店取名“左月館”。沒想到這店真的火起來了,附近單位和公司有聚餐,一般都會選這家,遇上下班高峰期,有時還能看到小情侶坐在門口的塑料椅上等位子。阿萊的單位早八晚六,這個點左月館有些客人,但沒滿座。
因為有十幾個人,老登要了一間包廂,其實是為了方便他自己發表社會高見時不被熟人撞見。
大家進了包廂[白露間],一一落了座。老登自然坐在正對包廂門的位置,儘管他不請客,就是他說要請客,其他人也當客套話。蔚萊是老登的助理,坐在包廂門前的位置,方便隨時叫服務員。至於其他人嘛,愛捧老登臭腳的、求他辦事的人坐在老登的兩邊,準備一會倒酒,做領導最專業的捧哏,那些私下看不上老登的職場老油條,靠蔚萊坐,隻準備吃吃喝喝,當老登一人放屁,隨他說去,主要也是避開老登情緒高漲時激動的唾沫和嗆人的酒氣。
門被輕敲兩下,一位麵容白淨的小夥穿著工服推門而入:“您好,您點的火鍋套餐為您送上。”
小夥看著不過十八歲,左月館有幾個初中模樣的男孩子,或做假期兼職賺點學費,或早早輟學做長工。
“我從小就教育我家小子,不好好讀書,是要遭受社會的毒打!你看,像剛那孩子,這麼小就來端茶倒水,以後能有什麼出息?讀幾年書,後麵享受被人服務不好嗎?也不知道他父母怎麼想的!”老登看著小夥出了包廂,開始高談闊論。
“欸!就是!我當年讀書也不怎麼好,還好熬過來了,不然現在怎麼能跟著登哥混呢?”老登左手邊的夏柳趕緊接上了話尾。
“登哥,我敬你。”老登右手邊的貝璧沒有夏柳那嘴皮子功夫,他表現自己的方式就是敬酒,平常老登有應酬,需要陪酒一般就是帶上他。入職不過兩年,貝璧的腰圍肉眼樂見地大了,有時站在路燈下,他的影子活像一個長出了四肢的酒桶。
蔚萊掃了桌上所有人一眼,發現今晚的刀媚姐眉間似有愁容。等見刀媚出去上廁所,她也跟著去了。
“媚姐,你怎麼了?我看你今晚都沒吃啥。”刀媚洗著手,蔚萊遞上了擦手紙。
“嗚嗚嗚......”蔚萊還沒問出啥,刀媚就嗚咽起來。
“這是咋啦?”蔚萊慌了。她新人那會,刀媚沒少提醒她為人處世,每當蔚萊在老登的魔爪下喘息,刀媚就是她的樹洞。
“我上個月被一個電話騙了30萬......”刀媚擦了擦眼淚,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我本來想報警,可是鄧總不讓,說是影響績效考核,硬是讓我咽下這口氣,不然,年底分紅我就彆想要了。”
“啊!還有這事!你是受害者呀。”蔚萊難以置信,員工出了事,單位想的竟然是彆連累自己,果然是“家醜不外揚”。
“我們單位接到的任務是0詐騙,所以,就算被騙了,也不能報警,不然一下子就會在這行傳開了。”刀媚深吸了一口氣,“人家哪管你有多慘,它隻會質問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還會被騙!都是王八羔子,豬油蒙了心的混蛋!”
刀媚人如其名,外表豔麗,說話犀利,平常在單位見她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私底下罵起那些個領導,那是不帶喘的。
“媚姐......”蔚萊依然還在震驚中沒緩過來,想想之前新人培訓時PPT上插的“暖心單位”圖片真是諷刺。
“好了,我就是心裡苦,那個殺千刀的,我咒他有命騙沒命花,咱們走吧。”到底是職場老人,情緒調整能力之強,蔚萊還得跟著學幾年。
蔚萊和刀媚走進[白露間]時,夏柳和貝璧正和老登勾肩搭背,三人喝得醉醺醺的,老登剛唱完他的艱苦奮鬥歲月之歌,夏柳和貝璧就接上了他如今的風光大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