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高檔香水與廚房油煙……(1 / 1)

“前幾天,我去看了你舅舅。”覃爸爸擰開酒瓶蓋,倒了兩杯,推到一杯覃深麵前,自顧自說了起來。

“他還是老樣子,隻笑不哭,隻說好事不訴苦,叫我們都不要擔心他,不管怎麼樣都是他該得的。”

不知怎麼說起了舅舅,關於覃致遠當年做了什麼,他到底沒和父母說實話,也是怕他們心裡更亂。他淡道:“他自己心裡有數,你和媽不用放心不下。他還是問起那個女人嗎?”

覃爸爸呷了一口酒,點頭答:“問了。每次都是一樣的問題,就問那個女人有沒有再來找過他,我還沒回答,他自己倒先挎起一張臉,又說算了。”

覃深想象著覃致遠強掩悲傷的情形,便又回憶起他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

彼時覃媽媽還在住院,覃深強撐起精神擔下家裡重擔,賺錢的時間隻愁沒辦法一份分做兩份用,鮮少去醫院看望覃媽媽。

那天他結束一場兼職,緊跟在之後要趕過去兼職的燒烤攤老板打電話告訴他,說晚上有點私事要忙不營業,給他放天假。於是他搭上去醫院的公交,在院後門那條街的水果店裡,挑挑揀揀半天,買了覃媽媽最愛吃的青提和荔枝。

和剛眼睛手術後沒多久的覃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天,又把覃爸爸拉到一邊,寬慰道他們安心就好,一切還有他這個兒子在呢。

覃爸爸壓低聲音,不願讓躺在床上的覃媽媽聽見,輕輕拍覃深的肩膀,也流了淚:“好孩子,有你這樣的兒子,我們很欣慰。”

覃深不想在父母麵前哭,忍著淚意說了下次再來看望。出了病房,他就被一個女人攔住了。

女人踩著尖頭高跟鞋,衣著光鮮,一看便價值不菲,巴掌大一張臉上還有一副大大的墨鏡,身上的香水味點到即止,也並不叫人反感。她摘下墨鏡,確認問道:“你好,你就是覃深吧?我是覃致遠的前女友,我有話對你說。”

覃深愕然,小舅舅何時有這樣豔麗的一朵大桃花。

女人見覃深不否認,接著說:“你有時間嗎?這裡不太方便說話,要不我們去找家人少的咖啡館?”

“咖啡就不用了,”覃深自覺無福消受咖啡館這種高情調的地方,對這突然出現且自稱與小舅舅關係匪淺的女人半信半疑,回頭看了看病房裡的父母,“前麵有個病友休息區,就那裡吧。”

兩人相對坐下,覃深這才好好將人打量一番。

女人的眼睛哭得高高腫起,麵容憔悴不堪,她拿出手機點了點,放在桌麵上推向覃深,開口道:“我知道,你應該很疑惑,我這個‘覃致遠的前女友’是從哪裡蹦出來的。這是我們戀愛時的一些照片,你可以看一下,確認我沒有說謊。”

相片左右滑動幾下,的確都是小舅舅和眼前這個女人的合照,覃深略一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比較複雜,你就當時我虧欠了他吧,”她說著說著哭了,一麵抽泣一麵說,“我最近回國,才從朋友那裡聽說你們家發生的事情。他是因為我才不得不借了那些錢,也是因為這債,耽誤了你們一家吧?關於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我感到很痛心。我唯一能對覃致遠做出彌補的,就隻有錢了。”

“所有債務,需要多少錢,全都由我來負責吧。”她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話。

“你認真的?”覃深質疑,他不敢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當然。我可以錄一個視頻,說明我是自願替覃致遠償還債務,這本來也是我欠他的。請你相信我,也給我一個機會。我今天下午出國的機票,之後……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女人掩麵哭泣,覃深的眼神往窗外飄了飄,又回到她身上。他不關心小舅舅和這個女人之間有什麼情愛糾葛,他隻知道,有人願意為他們無償解決眼前的難題。放在他這裡是愚公移山,可這人自願開來一輛通天的推土機。

他抱著一點僥幸,說:“如果你是認真想要幫助我們,我們一家很感激。之後去看他的時候,我們會轉告他……你的好意。”

在覃深預估地說出一個數字後,女人立馬提出一起去銀行,當場辦理轉賬業務。

就在那樣一個陰天的下午,覃深跟在女人身後從銀行走出來,聽她說了不少抱歉以及善意關懷的話,目送她離開。困他如牢籠的所有債務,全部可以清算了。

那時,覃深輕撫右手腕上那道還在滋長新肉的疤痕,恍覺周遭一切都漂浮在空中,虛假如夢境。

“我記得你說過,”覃爸爸喝酒咂嘴的聲音將覃深拉回現實,“那個人自己說的吧,她不會回來了。”

“嗯,”覃深不自覺也倒了酒,怔怔喝掉了一杯,辣得他險些想吐,又不得不憋了回去,“我和小舅舅說過,但他依舊心存希望,他願意,就隨他去吧。”

“說得好!就隨他去!”覃爸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鋪墊了這麼久的話題終於可以和盤托出,指著覃深說,“我從前太迂腐死板,將我希望看到你過的生活強加到你身上,這些年你這麼辛苦,我還苛求你照我的想法活……是我這個老父親的不對。我和你媽談過了,現在,你跟江橋住在一起,今後,你們倆互相照顧,我們也就放心了。”

覃深睜大了眼,驚得頓在當場,發抖的手帶倒了酒杯,辛辣的高度二鍋頭灑了一桌。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們都知道了嗎?

“我們畢竟看著你長大,對你的心思不說一清二楚,至少能猜個五分對。我本以為,高中時你和江橋還不懂什麼叫喜歡,想著,你們兩個孩子總會分開,分開以後,那些胡鬨獵奇的念頭自然而然就消失了。但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們還能再見麵。”

“你媽說啊,這段時間你給她打電話時那高興的勁頭太久不見,你和江橋待在一塊,大概也沒什麼不好。就像你媽說的,難不成是天意?不管了,我這個老頭子,都這個歲數了,信一信老天爺又怎麼樣?隻希望老天爺保佑,我們家這兩個孩子,能一直好好的……”

覃爸爸舉起酒杯,走到覃深旁邊,攬住他的肩膀,眼眶濕潤道:“深崽,爸爸也是希望,以後的日子,能有個人陪在你身邊……”

覃深太久沒有和覃爸爸這樣近地接觸,頗有些無所適從,撿起桌上那隻空酒杯,恍惚地和覃爸爸碰了一杯,嘴唇觸及杯沿,才後知後覺杯中空蕩蕩。那杯酒方才灑落在桌麵上,已經散了。

他閉了閉眼,酒杯緊握在手心,囁嚅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謝謝……但你們誤會了,我沒有和他在一起。”

覃爸爸詫異地看著他,似乎並不相信。

覃深苦澀地笑了笑,眼淚憋在眼眶裡不讓它落下,說:“我哪裡值得他這麼好的人?我們倆的差彆,就像高檔男士香水和廚房油煙……”

覃爸爸沉默著又喝了一杯酒,半晌才開口,聲線顫抖:“彆怕,江橋是個好孩子,他不會看低你的……”

*

顧江橋和覃媽媽從外麵回來時,覃深已經喝趴下了。覃爸爸揩了把眼睛,伸手拍了拍顧江橋,真切感受到當年住在自家樓下軟乎乎的娃娃如今已經長得很高了,比他高出一個頭還要多。

他眼神閃爍地看著顧江橋,沉沉地說:“覃深喝多了酒,回去路上肯定要鬨,你們今晚就睡在這裡吧。”

出租屋隻有兩間房,顧江橋把覃深半拖半抱送到了他沒搬出去之前住的臥室。打來溫水,仔仔細細給覃深擦了手腳,脫了外衣外褲進被窩,又給覃深掖好被子,顧江橋剛轉身,就被捉住了手。

覃深喝醉了後滿臉泛紅,手心溫度也高出常態,按在顧江橋的手背上,燎得心都燒了起來。

他眯著眼睛,皺著臉難受道:“口渴,給我點水……”

顧江橋端著水杯給覃深喂水,眼看差不多喝夠了便要收回手,不想覃深不依不撓,緊扣住他的手不肯放開,沒頭沒腦地問他:“顧江橋,你喜歡噴香水嗎?”

顧江橋搖頭,耐心回答:“我不噴香水。”

覃深繼續問:“那你覺得,我做菜好吃嗎?”

顧江橋心說在家裡你可沒給我做過飯,不過到底是在酒館廚房忙得過頭了,他理解覃深偷閒之心,也願意給覃深做飯。他真心道:“好吃。店裡生意這麼好,都是你的功勞。”

覃深像是很滿意他的回答,癡癡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卻又開始掉起了眼淚。他目光灼灼地望著顧江橋,捧起他的右手,抓住食指湊到眼前,靜靜地瞧他的紋身。

片刻過後,顧江橋尚未反應過來,覃深拽著他的食指伸進嘴裡,含住了。

燙熱的口腔,濕滑的舌頭,略微粗糙的舌麵舔過指背,癢得人頃刻硬如磐石,又不覺軟作春水。

換作是往常的任何一天,覃深如果能這樣熱切,免不了要有一夜酣戰。然而,時間不對,地點不對。顧江橋氣惱地抽走了手,聲音低啞了幾分:“彆舔了。”

覃深的臉上瞬間露出被批評後的委屈神情,淚花存在眼眶。顧江橋不忍心,右手背在身後藏住,左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滿心憐愛地安慰:“你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