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見家長環節(1 / 1)

酒館照常營業,覃深空閒就會琢磨酒館向網紅店轉型的事,至於休息時間,他幾乎算是迷上了“二樓一家”。他還會追問過顧江橋幾回,這個遊戲什麼時候下一次更新。

顧江橋很滿意覃深的喜歡,答應他說,忙完手裡的項目後會抽時間更新。

某日早飯,覃深說起前天晚上接到了覃媽媽的電話。

“我媽叫我回家,還帶上你一起,”覃深捏著筷子,在碟子裡那塊發糕上戳了不知多少個小洞洞,“但我和她說,我不打算回去,你替我回去一趟,我買了點東西給他們,你就順便帶去吧。”

顧江橋喝粥的動作一頓,疑惑道:“阿姨知道我和你住在一起?”

“知道啊,”覃深抬起頭想了想,“好像是你搬進來之後沒幾天,她說來家裡打掃衛生,我告訴她不用了,自從你搬進來之後,我們家每天都特彆整潔。”

顧江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說:“但你不回去,我一個人,這樣不太好。”

“哪裡不好?小時候我爸媽就可喜歡你了,恨不得把你騙到我們家做兒子。你到時就當回自己家,主要任務是幫我送點東西回去。”覃深碟子裡那半塊發糕快被戳成了篩子,他心裡有點沒底,不太確定顧江橋是否會答應。

“可以是可以,我這段時間都有空,”顧江橋給覃深碗裡添了點粥,順道又問,“你怎麼不回去?如果是酒館忙,我們找你有時間的那天回去也行。”

覃深注冊了一個某書賬號,起名簡單粗暴,就叫【沿河酒館】,頭像是崽崽的懟臉寫真照,是特意叫張偲來拍的,照片上還有可愛的手繪,是請小師妹幫的忙。賬號簡介則是顧江橋堅持要覃深加上去的——【歡迎來我家玩,我和我的兩個哥哥都在等你喲~】

賬號日常更新崽崽美圖,還有限時折扣活動,加之小師妹提的幾點建議都在進行中,酒館的生意顯而易見地好了,覃深確實很忙。

但覃深並不是因為沒空才不回去。他歎氣,瞥了眼顧江橋,頓了頓才說:“上回你不是也在嗎,我和我爸吵架了,他說我如果沒想清楚……就彆回去討罵。”

顧江橋握著勺子的手指驀然收緊,回避道:“那你準備讓我帶什麼回去?我覺得……”

“顧江橋。”覃深叫他的名字,很認真地說:“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我會回答你的。”

顧江橋覺得,覃深和崽崽有著最靈魂的一處相似,那就是他們看人時的眼睛,濕漉漉的,泛著光亮,還渾然不覺這副神情的可愛程度。

顧江橋聳肩,淡淡笑了笑,回道:“如果你想說就直接告訴我。但假如你要我來提問的話,我就不問了。我沒什麼分寸,可能會問出讓你難以抉擇的話。”

覃深聞言頓住,盯著顧江橋吃完早飯自覺收拾廚房的背影,半晌沒回過神來。

“其實也沒什麼,”覃深把吃完的碗碟送到水槽,就站在顧江橋身邊,“我爸媽年齡都大了,這些年我沒往家裡帶過任何人,也和他們說過的,我這個沒多大著落的生活狀態,就不耽誤彆人了。他們叫我結婚,是怕我今後一個人孤單沒有依靠。”

“那你現在會覺得孤單麼?”顧江橋手撐在水槽外延,水龍頭沒關,嘩啦啦往下衝。

覃深餘光看見顧江橋的指尖彙集了一滴水,滴到了他的腳背上,涼絲絲的。他搖了搖頭,說:“不。我覺得挺好。”

顧江橋聞言笑了,收手收拾水槽:“你覺得好就可以了。”洗完碗,他又擠了洗手液在手心,乾乾淨淨洗過手,這才轉身靠在流理台上,看著覃深的臉,不容置喙道:“具體什麼時間你再告訴我,我們一起回去。我陪你。”

*

回去那天,顧江橋從學校裡把車開了出來,停在樓下等覃深。酒館提前關門,顧江橋在樓下摁了摁車喇叭,覃深的電話馬上打過來。

“哎你等一等,崽崽對我們扔下它出門表示抗議,剛在地上故意撒尿,我收拾收拾。”

車載藍牙開啟,覃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環繞,將他緊緊包裹在其中。

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顧江橋無比珍惜這溫情的時刻,輕笑著說:“沒關係,我等你。”

好不容易把崽崽安撫好,覃深提著大包小包下樓,坐上副駕的那瞬間,不知為何,心裡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放在幾個月前,他想象不到自己會和顧江橋一起回家,更想象不到,自己能以一種主人的姿態坐在顧江橋的副駕駛座。

他告誡自己,眼前握在手心的這份喜歡夠他知足了,不要再自尋煩惱。

車子是越野款,開不進覃爸爸覃媽媽所住那棟房子的巷子,隻能停在兩條街以外的公用停車場,兩人步行回去。

“呀,橋橋,你來了呀!”覃媽媽笑得慈祥,接過了兩個孩子手裡的東西,迎他們進家門。

覃深故作生氣:“媽,顧江橋才是咱們家親兒子吧?我們倆一起進的門,怎麼隻叫他呢?”

覃媽媽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孩子,把人拉到沙發坐下,一麵倒水,一麵批評覃深道:“你今年都多大了?還和我玩‘兩個寶貝裡最喜歡哪一個’的遊戲?”

見賣乖失敗,覃深撇了撇嘴,回道:“我什麼時候問過這種話?”

“怎麼沒有,”覃媽媽睨他一眼,向顧江橋求證道,“橋橋,你說說,覃深這家夥上小學的時候是不是最喜歡追著我問這個問題?他那時候還和我哭,說你學習好討大人表揚,覺得全世界都喜歡你更多一點,心裡老不服氣呢。”

“哎呀,媽——”覃深聽不下去,拉著聲調製止了覃媽媽的話,顧江橋頭一回聽說覃深小時候還為這種事傷心過。

覃媽媽正說到了興頭上,不搭理覃深的反對意見,就連覃深上一年級後還尿床過一回這種話都說給顧江橋聽,顧江橋笑得開心,覃深臉黑得不行。

偏偏覃深和他爸鬨著彆扭,沒辦法溜到廚房去,不然假借幫覃爸爸做飯之名,至少不用聽人當麵細數他的童年黑曆史。

終於到吃晚飯,覃媽媽話家常的聲音總算歇了,覃深一身輕鬆,見著覃爸爸都是笑的。

可上了飯桌又是另一種叫人窒息的尷尬。覃深埋頭吃飯,時不時答應一兩句覃媽媽的點名,覃爸爸板著一張臉,沒幾分好臉色。唯獨覃媽媽和顧江橋,這會兒覃媽媽夾一塊大排骨到顧江橋碗裡,過會兒顧江橋給覃媽媽杯子裡倒滿飲料……

吃過飯,覃深心想得趕緊找個理由溜走,否則他媽得把他小時候的底褲都扒下來給顧江橋看一看。

覃爸爸就在這時離席走進房間,再出來時,手裡拿了兩瓶二鍋頭,“嘭”一聲放在了桌上。

覃深愣了,求救似地看了眼顧江橋。顧江橋皺著眉,眼神說他也沒看明白。

“哦,深崽,”覃媽媽於是做了這個代表發言人,“你爸爸他呢,覺得有些話在酒桌上最好說清楚,今天你們父子倆借著這個機會,把話說開。你覺得怎麼樣?”

覃深覺得不怎麼樣。彆說一瓶二鍋頭了,半瓶他都堅持不了,說不定他爸準備和他交流的話題都還沒正式擺出來,他那時候就已經喝醉了。

酒後吐真言,他滿肚子真話裡,少說也有一半是他爸不愛聽的。

就拿他和顧江橋的事情來說。他要是等一下真喝醉了,把心裡準備爭取以後和顧江橋過的話和他爸一交底,估計覃爸爸今晚不是打得他半條命沒了,那就是打折顧江橋一條腿。

他惶恐拒絕:“我可不喝,我不會喝酒!”

覃爸爸握著酒瓶重砸在桌上,又是“嘭”的一聲。

顧江橋趕忙幫他救場,說:“覃叔,深哥真不會喝酒,他喝不了多少就得醉,您彆為難他。”

“我能為難他?”覃爸爸總算開口,沒好氣,“嗬嗬,這小子不願意的事,我看這世界上還沒人能逼得動他!我能故意灌醉他嗎?上了桌,他喝一杯還是隻舔一口,這我不會管!”

話說到了這份上,覃深知道今晚推不掉了,覃爸爸是鐵了心,早做好打算要和他推心置腹地談一談——儘管這場談話的背景是酒桌。

“行……行吧。”

覃媽媽笑,拉住顧江橋的手,安排道:“那橋橋就陪著我去散步了哈,你們好好聊。”

顧江橋臨出門前看了眼覃深,正好覃深也看著他。他安撫地朝覃深笑了笑,告訴他不必緊張。

這頭他跟著覃媽媽出了門,覃媽媽也不再是在家那時的溫聲笑語,光是唉聲歎氣的次數就數不過來。

“橋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呀?”

這句話的句式莫名耳熟,顧江橋想起,辦公室一位師兄上回說他去相親的事,當時給他做介紹的阿姨就是這樣問他的基本情況。

顧江橋在心裡簡短地做了個總結,鄭重其事地回答:“我現在有車,房子暫時沒買,但是存款足夠在市區二環以內付清一百平左右房子的全款。今年研二,和教授關係不錯,有意願繼續讀博。父母的話,阿姨您應該知道他們的,醉心專業研究,前幾年去了國外交流,目前沒有回國的打算……我基本上就是這樣。”

覃媽媽本意隻是想問一問顧江橋的近況,不料這孩子竟一板一眼交待得這麼清楚。她拍著手笑了,讚賞道:“好呀,你是個好孩子,一直以來,很讓人放心。”

說完,她喃喃自語道:“覃深和你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巷子深處傳來一聲狗吠,顧江橋沒聽清覃媽媽的話,問:“嗯?您說什麼?”

“沒什麼,”覃媽媽釋懷地笑了笑,沿著昏黃路燈的照明往前走,提起她心中始終介懷的一件事,“橋橋,你知道深崽以前……乾過傷害自己的傻事吧?”

覃深頓時停住了腳步,很快又追上走在前頭的覃媽媽,回答的聲音很輕很輕:“嗯。”

其實他知道覃深手上的那道疤。

欲蓋彌彰地在手腕上繞了一圈編織手環,又是在一間房子裡朝夕相處這麼長時間,他很早就發現了,隻是將探究壓在心裡,不願擾亂覃深。

他曾在覃深趴在沙發上睡熟了時,輕輕觸碰過那裡,也曾在那裡落下一個幾不可覺的吻。那處痕跡猙獰醜陋,是覃深極力掩飾匿藏的腕間傷,亦是他甘願裝聾作啞的心上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