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熹微,穿過前天夜裡沒關緊的窗隙照入室內,落在顧江橋的臉頰上,帶起無甚感覺的愉悅。
做到深夜告一段落,他抱著覃深到浴室做了清理,眼看著覃深沉甸甸下墜的眼皮,強忍住再來一輪的衝動,好好將人放到了床上,衝了個冷水澡,姑且冷靜下來了。
這種感覺簡直太奇妙了。覃深真如他所說並未喝醉,雖事發突然卻極其熱情地拽著顧江橋,同他一起陷入情潮,翻來覆去地撲騰,如同一尾沉溺歡快的魚。
顧江橋沒理由再花時間去在意覃深這番盛情邀請的理由是什麼,這樣隻在夢中出現的場景跳至現實,思考是最沒有必要且浪費時間的下下策。
等今後,是否願意將心裡煩擾說給他聽,這一選擇權自然全在覃深手上。
覃深還側身睡著,富有規律的鼻息噴灑在顧江橋的光裸的肩部,帶起一陣陣的酥意。
顧江橋珍重地在覃深額上印下一吻,像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契約。
覃深緩緩醒過來,看了顧江橋幾秒,然後翻了個身平躺,抬手捂臉,癡癡地笑了起來。
“顧江橋,”他聲音嘶啞,讓顧江橋想起昨晚他眯著眼,那滿臉饜足的模樣,“你怎麼大早上就這麼精神?”
顧江橋絲毫不尷尬,湊到他的身邊將人一把摟住了,心中忐忑不安等待覃深反應,好在覃深仍然在笑,扭著身體躲避顧江橋再一次逼近他。
顧江橋把人牢牢抱住了,低頭在覃深頸窩裡再是一吻,嘴唇虛貼著覃深微熱的皮膚,說話時似有若無地擦過:“上回你爽過了就偷偷溜走,早上起來難受,我還得自己解決。”
覃深幸災樂禍的笑立刻轉變為尷尬,“偷偷溜走”,顧江橋用這個詞恰如其分地表達了他的控訴,覃深卻含糊其辭不肯正麵回應,說:“你今年都多大了啊,這麼點事能自己上手就自己解決了唄。”
“可是你有責任啊,你不得負責?”顧江橋繼續指控,“如果你不躺在我旁邊,它絕對沒有這麼精神。”
顧江橋過分直白,讓覃深自覺這時候半點羞澀都是落了下風。他指出:“可是,現在是你躺在我的床上,我影響到你了,你也可以馬上就走嘛。”
不過,本著“誰使用誰負責”的基本準則,他又充分展現了人文主義關懷,說:“話說回來,我覺得這也就是一個小忙,也不是不樂意幫你一下。”
覃深一本正經地說完,惹得顧江橋笑了,近在耳邊的低沉笑聲震得覃深心癢。
“所以你是願意負責的意思嗎?”
覃深不承認:“沒有這個意思,隨你怎麼想。”
他自己都想不徹底,從昨天晚上開始,一直到現在,發生的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也許是那段沉痛的往事逼他再一次陷進汙泥,可他心有不甘,還想趁眼前偷得片刻溫情。
順著顧江橋□□的身體摸到腰下,偏在動手的前一刻,他微微抽離身體,氣餒地說:“可是,我的手活挺糟糕的,你不是不知道。”
“所以?”顧江橋追著他挪了位置,額頭相貼,捉住覃深的手帶他撫慰起自己,柔聲道,“我又沒說不喜歡。”
覃深被這話撩得手一緊,捏得顧江橋悶哼一聲。他丟盔棄甲,瞬間臉紅如蝦米。
正當他賣力地動作著,忽覺顧江橋不再繼續蹭他的額發,轉為手掌撫上了他的額頭,探了探體溫。
“你是不是發熱了?”
覃深堅稱自己沒有發熱,支支吾吾解釋說,有可能是因為他受不住顧江橋三番幾次故意撩撥。
顧江橋不信,也不顧身體所積蓄的欲望,下床撿起衣服穿好,回頭吩咐覃深,語氣驟沉:“你躺好,我去拿體溫計。”
覃深搓了搓手指,算是默許。
體溫計顯示屏上出現數字“37.9”,覃深輕輕“啊”一聲,自己真沒有發熱不舒服的感覺啊,想了想反應過來,又開口叫顧江橋不要自責:“我真沒什麼事,低熱而已,吃點藥很快就能好。”
顧江橋皺眉冷臉,不說話。
覃深接著安慰:“你不要想太多,這和你沒什麼關係,估計是我這段時間沒休息好體質變差了。昨晚……我記得你弄得挺乾淨的,真的。”
顧江橋在藥箱裡沒翻到常見的退熱藥,手裡拿來給覃深吃藥的溫水水杯砸在桌麵,“鏘”一聲嚇得覃深一頓。
他屈膝支在床上,傾身撥弄了幾下覃深額前的劉海,抱歉賠罪地笑,說:“對不起。我去給你買藥,馬上回來。”
覃深上一秒還在想,顧江橋摔了杯子,然後是不是要為“到底是什麼導致了發熱”這一問題發出爭辯,可是下一秒他就變了臉色,溫情脈脈地摸他的頭,聲音柔和。
吃過了藥,覃深好轉很快,可顧江橋顯然還是自責,除卻做飯、監督覃深吃藥這類必要的交流,一連幾天都不怎麼開口說話,家裡氣氛沉悶,崽崽好幾次尖叫以示抗議。
覃深心說,好不容易他借著一場□□想開了點,情緒沒那麼低落了,可顧江橋又啞巴了,叫他也開心不起來。
轉眼開學季又至,顧江橋早出晚歸。覃深每天早晨七點醒來,家裡隻有他一個人,廚房灶上煨著粥。晚上更是誇張,酒館打烊顧江橋都不一定回家,覃深等過一兩次,每回都是等到睡著,還得顧江橋抱著他回房睡覺,反倒多給人家找事,後來也就不等了。
國慶假期前一夜,酒館生意異常火爆,覃深忙得腳不沾地,打烊時間往後順延了一個多小時。例行清掃結束,覃深特地開了一瓶梅子酒,犒勞這一天著實辛苦了的橘子和大強。
忙完以後回二樓已過零點,顧江橋捧著電腦坐地毯上,似在矮桌上工作,鍵盤上手指翻飛,覃深暗暗讚歎真是厲害。
“深哥,”顧江橋扶了扶眼鏡,看向覃深的眼神真摯,“你有時間嗎?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
覃深點頭,腳步拐向客廳又停下來,想到自己一身油煙氣,再看顧江橋清清爽爽坐在那兒,改口說:“我先去洗澡,等會兒來。”
頭發洗過後沒吹,一縷縷垂在額前,有點紮眼睛了,覃深對著鏡子整理頭發時想,確實該去剪頭發了。
“是什麼啊?”覃深坐在沙發上,小腿輕挨著顧江橋的手臂,對顧江橋說要給他看的東西毫無頭緒。
“這個——”顧江橋把電腦稍轉了個方向,電腦屏幕上是一個俏皮可愛的界麵,色彩鮮亮,搭配很有活力,正中央有四個字,圓滾滾的描邊字體,“二樓一家”。
“這個遊戲是我做的,人物繪圖我拜托了小師妹幫忙,可能有點無趣……本來是斷斷續續在做,但看你前段時間心情不太好,我就想,先做一版出來,你也可以用這個遊戲打發時間,”顧江橋順暢如流地解說,“你可以在遊戲裡設置,安排我每天做什麼工作,崽崽每頓吃什麼罐頭,也可以叫我們陪你一起玩。”
遊戲裡有兩人一貓三個Q版角色,白色的銀漸層貓貓自然是崽崽,前爪扒在貓飯盆上,眨著眼賣萌。貓咪右邊是一個戴著大框眼鏡敲電腦的角色,嘴角繃直抿成一條線,冷淡淡的一張臉。貓貓左邊的那個人物角色腦袋上頂著小王冠,嘴角上翹,眼睛都是彎彎一道弧線,溫和平順。
兩人一貓生活在一起,家裡的家具大多是暖色調,龐貝紅搭配杏仁色的布置,覃深看得心裡暖烘烘的。
“如果我們三個人一起玩的話,”顧江橋點擊右上角的“PLAY”鍵,畫麵跳轉至戶外,他按住“W”鍵操控人物跳躍,“就是一個很簡單的跑酷遊戲,你往前跑的話,我和崽崽會直接跟上。路上你可以拾取金幣,如果你覺得金幣賺夠了,可以直接點擊退出,然後會跳轉到便利店場景,糖果、餅乾、冰棍……你可以掏錢給我們買小零食。”
跑酷時的背景是一片開滿各種鮮花的草地,太陽西斜,Q版小人在草地上移動,身後緊跟著一人一貓。場景切換至便利店時,身旁那一人一貓也會變成星星眼模式,頭頂上飄出虛線框,寫著他們的內心想法。
“深哥,給我小熊餅乾吧!”
“主人嗚嗚,我可以喝牛奶嗎?”
覃深一點兒都不覺得這個遊戲無聊,更不覺得幼稚,驚喜得不得了,怎麼看都喜歡,試著點擊了幾下便利店貨架上的食物,顧江橋和崽崽的反應簡直可愛得不行!
哦,不對……是遊戲裡的顧江橋和崽崽。
此刻現實中,崽崽正在貓窩裡呼呼大睡,顧江橋則非常嚴肅地盯著電腦屏幕,等待著覃深這個唯一玩家的反饋。
“我很喜歡!”覃深十分滿意地笑了笑,問出了他剛聽規則解說時的一點疑惑,“不過,這個跑酷可以隨時退出,也沒有障礙物,那它的終點在哪裡呀?”
“沒有終點。”
電壓不穩,客廳僅開著的落地燈閃了閃,從覃深的視角來看,正是顧江橋背後的光暗了下去後漸漸又明亮起來,仿若他才是這裡唯一的光。
他鄭重地說:“你隻管走你想走的路就好,累了可以停下來,我和崽崽會一直在你身邊。這條路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