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無獎競猜之奶啤能喝到幾……(1 / 1)

時隔幾年,覃深這還是頭一次由著衝動主宰大腦,不計後果地了結了眼前事。

他找到工頭辦公室,直截了當說明結清工錢立刻走人的意願。

工頭是個門兒清的,歎一口氣,結算了工資當場付清,勸覃深:“年輕人火氣盛,忍不了這種事很正常,但你聽我一句經驗之談,往後千萬冷靜些,你看看現在,肖工老婆家有錢有權,他能有什麼損失?不過是背後有人說他兩句閒話而已,沒準過不了幾天大家都忘了。但你呢?我也算多少知道一點你家裡的情況,丟了這個飯碗,你當如今這社會,工作很好找嗎?”

覃深被點醒,心事重重地應下了工頭的真心勸告。而離開工地後,事實證明,工頭所說也不全然正確,一半對一半錯。

覃媽媽還住在醫院,急要錢的時候,另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很難,這一點工頭沒說錯。覃深暫時揀了幾份臨時的雜活先做著,空閒之餘再找工作。

他守著手機等那些招人店家的短信通知,卻先收到一條怨氣怒懟的信息,來自陌生聯係人。

【你是卷鋪蓋走人一了百了,你知不知道,你走那天發的瘋害我有多慘?天知道哪個多事的向我老婆告狀,我鬥不過她,好啊,我現在馬上就妻離子散了,你滿意了?我告訴你,我不好過,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沒想到,工頭所提“肖工能有什麼損失”說岔了,竟然真讓他嘗到了惡果,也是活該。

覃深自然不怕被找麻煩,他知道肖工程師是個外強中乾的,沒那個膽子,最大不過隻敢做到發短信逞口舌之快。但接連好幾天,對方氣急敗壞程度更甚,想方設法發短信辱罵貶低,有許多話甚至說到了覃深不願揭露的心坎裡。

【我猜你肯定把我拉黑了,我換個號碼再發一條不就得了?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不會做,我沒必要因為你這肮臟的人搭上我自己,但我絕不輕易放過你!虧我當時瞎了眼,你這種低賤的人,就不配得到一丁點的好!我都知道了,你們家那糟糕淒慘的情況,當誰真願意和你勾搭上啊?可彆被你拉扯著永遠翻不得身咯!】

【聽說你找不到工作?要我說你就是活該!彆妄想什麼有一天生活也能好起來,沒學曆、一身債、家裡老頭子老婆子又年紀那麼大……你的人生爛成這樣,要我早就過不下去了!不要癡心妄想安慰自己了,沒用的,你就該一輩子混在泥巴裡!你就隻配!】

【你媽媽的眼疾好像不樂觀吧?嗯,你爸爸似乎也不健康,其實,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是正常的啊,錯就錯在——可惜他們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兒子!賺不了多少錢,哪來的錢給父母養病?高利貸隻怕都還不上吧?你吃苦是你該,可難道就叫你父母和你一起過這種看不見明天的日子?這是你不孝!】

覃深翻著這一條一條的短信,就連換個號碼徹底撇開這些信息都忘了,他一遍遍地讀這些刺目的話,越是滿心愴然。

他反思自己,在那姓肖的所說其中挑不出一個錯處,他現下的人生就是這樣窘迫不堪——沒有絲毫回歸原樣的預兆,甚至越來越混亂……而這一切,都歸結於他的懦弱與無用。

母親在醫院,父親陪床,擔憂得夜不能寐,他整日像條遊魂一般,賺著那點少得可憐的錢。

回到家中,鏽跡斑斑的鐵皮門上貼著房東寫的字條,勒令再不交房租立刻滾蛋。不敢開燈見到家裡雜亂且無人煙的痕跡,借著窗外月光卻還是踢到了沙發一角,腳趾蜷起,刺骨鑽心的疼。餓得狠了可家裡也沒什麼吃的,想燒點開水,打開水龍頭才想起,已經欠水費很長時間了……

覃深順著廚房碗櫃滑坐在地,虛裹在肉身以外保護的外殼瓦解,生活的利刃刺進皮肉、心臟,濕淋淋的傷口泱泱淌血,病者自知無藥可醫。他雙臂圈起,攏住自己的膝蓋,在地上縮作一團。

有些念頭出現隻需要一瞬間,付諸行動也隻需要幾秒鐘。待到回過神來時,扔在砧板上那把刀已被握在手裡,刀尖反射灑進室內的星點月光,透著刺目寒芒。

不如讓一切在這裡結束好了。這之後再不會有勞累,再不會有疼痛,再不會有思念。

鋒利刀口劃破腕骨處的皮膚,紮眼的暗紅色順延而出,貼著手臂拉長,似要引人去往再無憂愁的極樂之地。

*

覃深從夢中驚醒,輕輕一抹眼角才知道在夢裡流了眼淚,洇濕了枕麵。

天還沒亮,城市的夜裡難見星星,黑漆漆的一片天,沉悶壓抑。沒辦法再睡著,覃深極力甩開從夢裡追到現實中的回憶,索性起床洗漱,開了客廳裡的落地台燈,坐在貓窩前靜靜盯著崽崽睡覺。

顧江橋循著正常作息醒來,見覃深一早在客廳裡很是吃了一驚。

“睡得好嗎?沒有感覺要感冒吧?”覃深輕柔地笑了笑。

“啊,挺好的。”顧江橋眨眨眼,好像想要說些什麼,開口前還是忍住了,除了回答覃深的問題,一句多餘的也沒有。

其實是想問問覃深為什麼起那麼早,還顯然是沒能休息好的狀態,眼睛看起來也沒幾分神采,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

可就在要將關切詢問的話說出口之際,斟酌後的放棄飄上來壓倒了靠近的意圖,覃深盤腿坐在那兒,不像是有話想和他說,問了也白問。

也許是和崽崽生病有關吧。

他當做無事發生,洗漱後準備早餐,吃完後背著包出門去學校。出發前他照常向覃深交待行程:“我今晚會晚點回來,你忙完早點休息,不用管我。”

覃深隻答“嗯”一個字,依然魂不守舍地沉在自己的思考裡,發著呆。

顧江橋發動車子時想,雖然不知道覃深在考慮什麼事,雖然暫時也不準備乾擾覃深沉浸在個人世界的狀況……可他不能由覃深一直這樣,心神不寧過了頭,也是會出大事的。

晚飯後,顧江橋緊趕著做完了教授分下來的工作,收拾東西提前走,說:“我忙完了,有事先走,大家繼續加油。”

辦公室裡有不少還需繼續堅守奮鬥的,羨慕聲哀嚎聲連連,楊飛揚抱著頭沉痛道:“為什麼每回他都能這麼快,老天爺分配智商的時候怎麼偏心到這個地步啊……”

小師妹看著顧江橋的背影,似有所指,微笑著說:“飛揚師兄,如果嬌嬌姐等著你去找他,你的工作效率說不準就能與顧師兄比肩!”

楊飛揚大歎有理,埋首繼續工作。

顧江橋沒把車開回家,因為顧及車長時間停在店門口會擋住生意一說,他一直把車停在學校的停車場。

這個說法還是楊飛揚告訴他的,知道他要搬到酒館樓上以後,楊飛揚神神叨叨地說:“你可彆把車停人家門口擋財運,小心覃老板和你急。”

覃深會不會信這一說顧江橋不知道,總之他是相信了。

步行回到家還不到八點,酒館早早關門,柵欄門上孤零零地掛著“今日休息”的木牌,二樓牆外的“沿河酒館”四字招牌沒點亮,空氣淒淒寥寥。

顧江橋猜測覃深大概因為什麼而早早睡下,開門、上樓的動作小心翼翼,到了二樓一片漆黑,走近了才發現覃深縮在沙發上,枕著一隻手臂,另一隻手護住蜷在他小腹處的崽崽不掉下沙發。

一人一貓就這樣賴著沙發睡著了,顧江橋無奈卻寵溺地搖頭笑了,俯身要抱走崽崽,卻在覃深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味。

果然,矮桌上有兩個被捏癟的易拉罐,一站一躺,啤酒罐裡剩餘酒液的香氣微乎其微,不仔細湊近了聞也難以發覺。

顧江橋把崽崽送到貓窩裡,回身再來抱覃深。他抄起覃深的背部和腿彎,將人穩穩摟在懷裡,動作輕緩,不願驚醒夢中人。

然而他剛把人從沙發上抱起來,覃深擰著眉毛遲緩地掀開眼皮,半醒不醒眼神迷離,歪著頭像是確認了一下麵前這人的身份,之後便閉上眼,雙手繞到顧江橋的後頸扣住,吊在他懷裡,還蹭了蹭他的下巴。

覃深口中還喃喃提醒:“顧江橋,抱緊一點,我要掉地上了。”

顧江橋如夢方醒,兜住覃深的手臂緊了緊,默默無言把人送進了房間。

覃深的後背才觸碰到床單,就像故意掐準時機睜開眼,坐起來,拉住意欲起身離開的顧江橋的衣擺,微有停頓,問:“你想一起睡嗎?”

顧江橋這一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夜空無星點,覃深臥室下降的天花板上所開的那扇窗存在感極低,顧江橋隻能依靠肉眼所見做出絕對下意識的判斷。

人類肉眼的夜視能力本極其微弱,可此時在顧江橋的眼裡,他卻能清楚看到,覃深睜著眼與他對視,視線清明,不閃不避,不像被酒精蒙蔽神經的莽撞,相反很是坦然。

“等等,”顧江橋決定要給覃深一個再次確認以及反悔的機會,“深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啊——”覃深拉長了音調,側頭低低笑了起來,回答,“那是奶啤,飲料怎麼能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