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逃避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話,覃深一定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
今天沿河酒館閉門謝客,覃深在家裡睡大覺。
大強後來給他發了信息,語氣不乏尷尬地說明自己近段時間無法正常上班,想請一次長假。
覃深今早狼狽地回到店裡才有時間看手機,心想大強剛被拒絕,短時間內拉不下臉來工作情有可原,準了假。
大強向自己告白一事就以冷處理解決,不會再有後續。但昨晚的另一件荒唐事可不好解決。
時間撥回早上。
生物鐘使然,覃深清晨醒來,渾身酸痛暫且不提,睜開眼的一瞬間好像被施了個魔法,前一夜纏綿的種種細節在眼前飛速閃現,仿佛在警告覃深,以後千萬不要再喝酒。
太荒謬了。
覃深從被窩裡鑽出來,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躺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顧江橋看起來尚在深睡,雙眼緊緊閉著,鼻息平穩,和大多數事後的相擁而眠不一樣,他睡在床的右側,離覃深遠遠的,倒方便了覃深睡醒之後跑路。
撿起幾個小時前被扔在地上的衣物,覃深悲慘地發現,自己的內褲不見了……
他幾乎翻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找東西的同時還要時刻關注著顧江橋是否有要醒過來的預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偏偏哪兒都找不著他那條底褲。
覃深不敢去掀被子,萬一鬨醒了顧江橋……他寧願掛空襠回家。
草率洗漱一番,覃深落荒而逃。酒店樓下正巧有一家便利店,大早上的也沒什麼顧客,覃深買了一大袋零食,也不管貨架上擺的是什麼,拿起來就往購物籃裡放。結賬的時候也不敢和店員對視,付了錢拎著東西很快跑了。
他隻是需要待會兒在回家的車上,有一個大袋子放在腿上,擋住自己遲來的羞恥。
回到酒館,覃深馬不停蹄進了二樓廁所。思考了一路要怎麼辦,失去貼身衣物的感覺讓他心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必須是洗澡。
覃深思想鬥爭許久,最終告訴自己,“身體健康第一,不清洗說不定會生病”,忍著心中泛濫的難為情……
但居然是乾乾淨淨的。覃深的臉紅了個透,一定是顧江橋昨晚到後來給自己清洗過了。
將腦海裡突然冒出的想象趕跑,覃深憤然關掉水閥,胡亂擦掉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廁所門被他關上,砰一聲巨響,也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
一夜未見主人,崽崽粘人得緊,一路跟著覃深進了臥室,非常自覺地趴到了覃深的枕頭旁,舔舔爪子,又拍拍枕頭,撒嬌地喵喵兩聲,萌化人心,卻聽得覃深滿麵愁緒。
絕對是見鬼了,自己居然見到崽崽就想起顧江橋,尤其這會兒崽崽還趴在他床上,一副“我已經準備好了要陪睡”的模樣,更讓他浮想聯翩……
覃深覺得自己著了魔,這二者之間分明沒有一點相像。
他舍不得把崽崽趕下床,隻得心情複雜地躺到了床上。
對於昨夜的意外他毫無頭緒,尚且唯恐避之不及,還不如先睡一覺再說。
逃避雖然不能解決問題,但至少暫時不用麵對問題。
*
顧江橋一夜沒睡。
昨夜折騰到三點多才終於躺下,他知道覃深六點之後不久就醒了,也知道他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他怕覃深醒來之後見到他難堪,於是裝睡,想給覃深留一個逃避的機會。覃深果然逃了。
等到酒店房門“嗒”一聲徹底闔上,顧江橋平靜地睜開眼,從淩亂的被窩裡坐起來。
他先是盯著房間緊鎖的門看了一會兒,然後環視整個房間,惋惜地得出一個結論——這裡好像沒有覃深存在過的痕跡。
哦不對,還是有的。比如說,床上一片狼藉,他一個人可不能搞成這樣。
顧江橋逐漸回味起昨夜。
覃深會喜歡嗎?
顧江橋仔細想了想覃深的反應,到後來,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導致精神不清,就連“哥哥”這種話都叫得出口。
顧江橋聽覃深這麼叫他,心中猜這是覃深情到濃時的表現,又有點不敢相信。
難道說覃深在這七年之間遇到過這麼一個“哥哥”?
顧江橋皺眉不悅,發了狠,咬牙問:“誰是你哥哥?你有幾個哥哥?”
“你,”覃深咬著下唇哼哼,乖乖答,“嗯……隻有你一個呀……”
顧江橋這下不肯信了,心想,這種“我隻有你一個”的話可不是張口就能隨便說的?他掐著覃深的小腿,逼問:“我是誰?”
“是顧……”
顧江橋心下一喜,湊過去堵住了覃深嘴裡剩餘的字眼。管他呢,他就是要天真地以為覃深的人生裡隻有他一個姓顧。
一想到覃深眯著眼叫自己“哥哥”的模樣,全身透粉,顧江橋後知後覺還有些回味……
看來覃深應該是喜歡的吧……自己昨晚的表現。
適時一通電話打亂了顧江橋的遐思。來電人是楊飛揚。
還沒將手機貼到耳邊,楊飛揚激動的聲音就從聽筒裡跳出來,哪怕不開免提也能聽個清楚。
“好你個顧江橋哇,嘿嘿,老實交待,昨晚去哪裡瀟灑了?!”
楊飛揚前不久搬了出去和未婚妻孟嬌同居,這天早課需要的一本資料書被他落在了宿舍,他趕了個大早回宿舍拿書,不想清晨六點,顧江橋居然不在。
以他這位室友極度規律的作息時間表,這個時候他一般剛起床。而當楊飛揚在陽台上也不見忍受不了臟衣過夜的顧江橋本該晾曬的衣服時,他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這人夜不歸宿。
顧江橋有情況!楊飛揚絕不會讓這麼一個驚人的事實從他手邊溜走,當即撥通電話打探。
“咳咳……”顧江橋假裝咳嗽,岔開話題,“我馬上就回宿舍了,怎麼了?”
楊飛揚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八卦的好機會,佯裝生氣道:“江哥,你這可就不義氣了啊……鐵樹開花級彆的好消息怎麼還藏著掖著呢?你可彆偷著一個人樂呀,也和我分享分享嘛,再者,你要是有什麼愛情上的小煩惱,我作為大前輩也能給你支支招,你說是不是?”
顧江橋一想,自己的確有那麼一些關於愛情的苦惱。不過他又不願意暴露自己的憂慮,於是取了個折中的辦法。
“咳那個,其實是這樣的,”顧江橋拿出了考研麵試等級的臨場發揮水平,當場捏造了一段莫須有的情景,“我昨晚沒回來是因為陪一個朋友,他最近遇到了一點煩惱……”
楊飛揚瞬間精神,果然,傳說中的“我有一個朋友”一定會出現……
看來不管智商多高的人,遇上感情問題都自動降智啊,楊飛揚憋笑,顧江橋以為變出這種話能騙過他?
好吧,就算不能,他也要裝作被騙過去的樣子。
楊飛揚用很認真的語氣給出回應:“是這樣啊……你那個朋友遇上什麼麻煩了呀?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其實也沒什麼,”顧江橋稍作停頓,似乎思考了一會兒要如何描述眼前複雜的情況,“我那個朋友,他很喜歡一個人,但那個人不喜歡他……不對,好像也有點喜歡他。兩個人好多年沒見了,前段時間再見到的時候也挺不愉快的。”
“前幾天啊,因為一些突發狀況,意外地,我說是意外啊……他們睡過了,然後我……朋友他喜歡的那個人第二天早上還跑了,他有點猶豫,你說,該怎麼辦?”
“猶豫?”楊飛揚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一時間覺得事情變得更勁爆了,表麵上卻還一副很懂很平靜的模樣,“你那個朋友他猶豫什麼,怕什麼呀?想去就去唄……”
“你也覺得吧,”顧江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我也覺得應該試試!”
“這就對啦!追到手了一定記得請我吃飯哈江哥,哈哈哈哈……”
楊飛揚一句話驚醒顧江橋,他這才反應過來,楊飛揚早猜到了這段“我有一個朋友”是他編出來的……
顧江橋含糊地答應了楊飛揚要請吃飯的要求,不顧對方還在哈哈笑個沒停,掐斷了通話。
他當即打定主意要追緊覃深。
七年之前本該如此,他對覃深虧欠的彌補、對覃深的愛……本都該追著覃深送進他懷裡。隻是覃深逃走了而已。
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知道覃深的酒性,覃深昨晚不拒絕已經能說明很多,他要抓住機會不鬆手,把覃深牢牢攥在手掌心裡。
如是決定好,顧江橋正了正神色,嚴肅又認真。那麼第一步就是去沿河酒館堵覃深。
他拉開被子起床,隻見有一小塊布在腿上。
他好奇拿起,這一看,不禁笑了起來。
啊,原來是覃深的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