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覃深一睜眼就打好了算盤,假借出門買早餐有點冷的理由,問顧江橋借外套穿。
“就你身上穿著的這件吧,我覺得比較適合我。”
覃深選擇性忽視掉顧江橋的表情,動手把外套從他身上剝下來。
“你先洗漱,我去樓下買小籠包。天怪冷的,你這件衣服這麼暖和呢。”覃深抓了把頭發,迅速溜出了門。
門剛在身後一關上,覃深從外套內袋裡摸出那張紙,展開草草一看確認是自己寫的信,疊了又疊塞進了自己牛仔褲的口袋裡,這才滿意地下樓去。
溫熱的小籠包配上免費的筒骨海帶湯,這是覃深心中最適合在秋天吃的早餐。更完美的是,吃完之後身邊還有個願意主動收拾的人。
覃深一時間也忘了把衣服脫還給顧江橋,樂嗬嗬地吃了兩籠包子。正在充電的覃深的手機響了,顧江橋起身去接電話。
“深哥,舅舅打電話來了。”
覃深接過手機,囫圇咽下嘴裡的半個小籠包,激動得衝電話那頭喊道:“覃致遠,你可終於知道打電話回家了!我們都想死你啦!”
據覃媽媽所說,小舅舅算是個比覃深還要“老來”的“老來子”,舅甥倆相差也不過十歲。
覃深他小舅覃致遠也是個孩子心性,用覃媽媽的話來說,這兩人“臭味相投”,湊在一起不是傻樂,就是拌嘴半天沒個停。
覃致遠在聽筒裡和覃深隻說了幾句玩笑話,又及時把話題拉回正軌,要換顧江橋接電話,他可是特意打過來祝顧江橋十六歲生日快樂的。
覃深沒照做,而是打開免提,朝顧江橋眨了眨眼。
“橋橋,十六歲生日快樂!舅舅祝你學業有成、身體健康!年底回家的時候我給你帶禮物,想要啥吃啥就都告訴舅舅,千萬彆客氣!還有啊,覃深那小子要是敢欺負壓榨你,你彆怕,隻管和舅舅說,我替你好好教訓他!”
“喂喂喂,覃致遠,你有沒有想過我就在顧江橋旁邊,還在背後說我壞話?彆挑撥離間了,我和顧江橋我們倆可好著呢,就你嘴碎!”覃深就知道,他舅讓顧江橋單獨接電話,準沒安好心。
“你彆破壞氣氛行不行?再說,我說錯了嗎……”
“好你個覃!致!遠……”
顧江橋靜靜聽兩人開著免提遠程鬥嘴,嘴角泛出層層柔軟笑意。
他竟覺得這樣的時刻有些溫馨。
“懶得和你吵……橋橋,再和你說聲生日快樂!舅舅上班去了啊……”
覃致遠和顧江橋打過招呼便徑直掛斷了,氣得覃深直跳腳,惡狠狠地說等過年要不留後手地招呼他一頓。
*
覃深到中午時要回自己家時才想起來把外套還給顧江橋。
他本以為需要點時間,顧江橋才會發現那封信不見蹤影,想不到他心虛地還沒來得及走,人就直接炸了。
“嗯?去哪兒了?”
覃深不自在地回過頭,看顧江橋抓著外套的衣領抖了又抖,就是沒抖出點東西來。
顧江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信弄丟了,飛速回憶的大腦一時間宕機。
“怎麼了?”覃深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還想給自己這虛偽的嘴臉來兩下。
“沒有,沒什麼……”顧江橋不看他,支支吾吾地不說真相。
“什麼不見了?呃,不會是昨天的信吧……”覃深心裡歎氣,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胡說了,瞎話張口就來。
顧江橋忽地扭頭,讓覃深辨不清他眼神中藏著的複雜情緒。
“我……”顧江橋兩隻手無力地垂下,互相掐著指尖,“我,我不小心弄丟了你給我的信……”
“啊,沒事沒事!”覃深心想這把簡直是玩兒大了,趕緊找補,“那個,其實也有可能是我早上把外套穿出去,從口袋掏東西不小心落外邊了。對不起啊,我也有責任,不然……我重新給你寫吧?”
顧江橋垂眸不語,心中滋味難言。
再寫一封,那意義也不一樣了啊。
“我再給你寫,行嗎?”覃深急了,眼前顧江橋這副失落的樣子叫他對自己乾的蠢事後悔不已。
“好。”
顧江橋勉強扯出一個笑,乾巴巴的,讓覃深愈發懊悔。
*
覃深打算晚上再解決補寫信的事,眼前的任務是為顧江橋籌備的另一個驚喜。待到萬事俱備,覃深到三樓叫顧江橋上閣樓。
顧江橋還是鬱鬱寡歡的模樣,直到被覃深帶到閣樓,看見少說也有十幾個同學一起祝他生日快樂,才稍稍轉換了情緒狀態。
頂層半邊的這個閣樓平日裡堆滿雜物,現在卻被收拾得乾淨整潔。
顧江橋印象裡的那個斷了一條腿的飯桌被削平了桌腳,矮了許多,擺在閣樓正中央,上邊還有一個漂亮的奶油蛋糕。
矮腳木桌四周的地麵上鋪滿了油布,大家席地而坐,笑得開懷。
靠著牆還有一塊方形木板,貼滿了便利貼。
顧江橋鄭重地謝過了大家給他慶祝生日,接下來的吃吃喝喝自然而然地由覃深主持。他走到那塊便條木板旁邊,想看看上麵都寫了些什麼。
【其實對你的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啦,安靜的小帥哥,人也很好,給我講題實在是太耐心啦,隻要是話多點就更好了。祝你生日快樂,一直名列前茅!】
【兄弟,從初中和你同班到現在,你真是班上唯一一個不上籃球場的男生。生日快樂,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和你打一場球。】
【很幸運可以遇到你,祝你十六歲生日快樂,許下的所有願望都可以實現。】
【啊啊啊啊啊好巧啊!!!才知道原來我們的生日隻差一天啊!!!我昨天剛過十六歲生日欸!!!祝你生日快樂!!!】
……
木板上貼了太多便條,那麼多人在這裡匿名留下想說的話,不用想顧江橋都知道這是誰搞出來的“驚喜”。
而他通過這些善意,更清晰地觸碰到了覃深的心意。
覃深寫的便利貼在右下角,顧江橋一眼就認出了他的字,醜得有點可愛的字體。
【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了十年後的你,那時的你事業成功,家庭美滿,過得特彆幸福!】
顧江橋看向人群中拿著一大紮汽水分給大家,和他們打鬨的覃深,心尖泛起層層柔軟。
“愣著乾嘛,過來啊!”覃深招呼他過去,笑得眼睛都彎作一小輪弦月,彎彎的月亮兩端像鉤子,勾破了顧江橋蕩漾的心湖。
顧江橋從善如流,跨進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往油布上坐。都是上學時天天見的老同學,又有覃深帶動氣氛,大家鬨著鬨著就嗨了。
顧江橋坐在覃深旁邊,任憑彆人如何嬉鬨,他隻是矜持地微微笑著,時不時接腔一句。
也不知是誰點起了話頭,大家於是跟著開始八卦起顧江橋來。
“聽說學校裡有個女孩正在追你呢,高二的吧,是不是啊,顧江橋?”
“說什麼,咳咳……說什麼呢!”
顧江橋本就不打算參與這種話題的八卦,儘管當事人就是他自己。
他一聽覃深說話的腔調就覺得不大對勁,偏頭一看,瞥見覃深迷蒙的眼神和緋紅的臉,立馬暗歎不好。
覃深這是……喝了酒?不是隻買了汽水嗎?
“你什麼時候喝的酒?”
顧江橋如此沉聲發問,周圍人一時之間都被驚住,閣樓裡靜默下來。就連醉酒的覃深都被嚇得禁不住抖了兩抖。
“他!”覃深醉得迷糊,隨手一指,立即撇清關係,“我本來就沒有很想喝的,是他塞給我的!對!就是他!”
“這可不興嫁禍給我啊深哥……”被指認的倒黴小夥兒在顧江橋莫名陰惻惻的目光中連忙擺手否認,“我表叔寄回家的洋酒,我就是順便帶來想給大家嘗嘗,深哥喝了一口說味道不錯,然後,就多喝了兩杯……”
顧江橋也知道不該反應這麼大,緩和神色解釋說:“沒事,深哥本來就不太能喝,容易醉。你們玩,我把他帶回去。”
說著,他抄起覃深的胳膊要拉他起來,可還沒使上力氣,覃深一把就揮開了他的手。
“我不走,”覃深撇嘴齜牙,轉頭繼續說,“我告訴你們,彆瞎起哄,顧江橋這小子,他不早戀的,他現在不談戀愛!因為他這人吧,就是,就是……”
顧江橋阻止不了覃深,也就隨他去了。
反正這還是在家呢,覃深喝醉了也鬨不出大岔子。
而關於“有人在追他”這一出,他也不怎麼在意,他的心思壓根不在那種事上。
“他是什麼?”有好事者追問。
覃深腦袋重得不行,他打起精神告訴自己,好巧不巧扯到了早戀這個話題,他必須要好好地給顧江橋打個預防針。
隻是他實在有點想不到要怎麼把話給圓回來。
“深哥你倒是彆賣關子呀……”
“對啊對啊……”
覃深撐著額角晃了晃頭,索性破罐子破摔,胡謅道:“因為他從小到大一直說,男子漢大丈夫,要先立業後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