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被偷回來的那封信(1 / 1)

【親愛的顧江橋:

你好!

考慮到你所提出的生日禮物要求,作為一個成熟的哥哥,理所當然要滿足你的心願。

按照你在信裡給我寫的那樣,先回憶一下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吧。

關於那一天,我能想起來的細節實在是不太多……就記得,那天天氣很熱,我們家超市賣的我最喜歡的巧克力雪糕沒貨了,我不得不被我媽塞了冰櫃裡當天就要過期的最後一根紅豆冰棍。

然後我就遇見了你。你從搬家貨車後麵走出來,也不曉得看路,咚地一下就碰上了我。我想,或許也是命運讓我們在那個夏日午後遇見,讓我看你的第一眼就高興——那根難吃的紅豆冰棍掉在地上了,我可以問我媽要一根新的了。

然後一切就很自然地發展了。江奶奶告訴我,你是她的寶貝孫子,希望我這個聞名的“沿河街孩子王”可以帶你一起玩。但我當時沒現在這麼高的覺悟,要不是嘴饞江奶奶做的紅燒排骨,可能我也沒那麼聽話地,不管去哪裡都把你揣在身後。

值得一提的是,你那時候是個很可愛的小豆丁,奶團子似的,特彆像我做夢都想要我媽給我生的那種小妹妹。所以,其實我心裡也是特彆喜歡你的。這一點從我有什麼吃的從來不忘給你一份就能看出來吧?

我們應該是從二年級就一起上學了吧?還是三年級?不太記得了。在一個班有好也有壞吧,雖說我媽老是麻煩你給我補習,搞得我都不能出去玩,但我每次闖了禍,想在我媽那兒糊弄過去也少不了你給我打配合。

一起上學這麼多年,總的來說還是挺愉快的。我猜你肯定也是,畢竟有我的襯托,你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個珍稀品種的乖小孩。

轉眼間你就十六歲了。

就我個人看法,你的十五歲過得一定很累。

你的中考成績對我來說已經是頂天了的好分數,我媽也說你在鎮裡排得上前三呢。但我聽江奶奶說,你自己好像並不滿意。

我想說,很多時候你也不要用太高的標準要求自己,這樣你多辛苦啊,往往忽略了很多值得高興的事情。你要知道,在我們大家的心裡,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

不過,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上次你給我買遊戲廳代幣這事做得不對。我知道你是想買東西送給我逗我開心,但遊戲廳是你這種好學生該去的嗎?那玩意兒我不要,你直接拿去退掉。

還有,上回你衝我大呼小叫的事我也沒有很生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就是你下次彆那樣了,怪嚇人的。

總之,你好好念你的書,彆動其他心思,其餘的事哪兒輪得著你瞎操心。

然後就是,很遺憾,我們在夏天的時候失去了江奶奶。不止是你,我們都很痛心。江奶奶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是最親的人,我們當然要永遠將她放在我們心裡。

但同樣的,我們也要向前看。你不要太執著地停留在十五歲的傷痛中,你要走向你的十六歲,帶著我們所有人(包括江奶奶在內)對你的關心往前走。

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是吧?

還有一些是我作為已經度過青春期的成年人,想對你說的一些話。

很多情感的產生,它是偶然且陌生的,所以也注定了它是不長久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和你一樣啊,覺得隔壁班班長長得特彆好看。

但是你相信我,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把這個人拋在腦後了,就像我,當時期末考得太爛,被你惡魔補習了一個暑假,開學的時候都已經不記得這回事了。

就算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吃的喝的玩的這些對你可能都沒什麼吸引力,但大大小小的考試、比賽夠你費心費力了吧?

你可不要走錯了路,一旦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任何想要傾訴的話都可以告訴我,我比你大兩歲嘛,經驗什麼的還是豐富一點,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你能懂我想說的意思吧?

最後,照語文課講書信格式作文題裡說的,我來總結性地做一下抒情。

你寫給我的那些話裡其實說得不完全對。

我必須要承認,儘管我總是強調自己已經邁過了十八歲的門檻,但我壓根還算不上是一個大人。

你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相反,你大多數時候都比我要更冷靜沉穩,各方麵都很優秀,總之你是個很標準的“彆人家的小孩”,你要堅定自信呀!

不過有一點你說得沒錯,混亂的夏天已經過去了,所有都在逐漸回到正軌。不要擔心,你留在鎮上絕不會是個讓你後悔的決定,我就是你的家人,有我照顧你,還有我爸我媽和鄰居們、老師們、同學們,一切都會好的。

無論有什麼事兒都可以找我,永遠記得這一點。

你永遠的深哥

2011年11月11日

*

覃深被顧江橋牢牢摟住,稍微動了動想把胳膊抽出來都不行,反被抱得更緊.

他充分理解顧江橋深受感動的反應,但他老老實實地被抱了一會兒之後就待不住了,他實在是困,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顧江橋,我要睡覺了。”

覃深打了個哈欠,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

顧江橋聽完點了點頭,下巴一下又一下地戳在覃深的肩上,可就是半點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

“那你倒是鬆手啊!”覃深說著伸手拍在顧江橋的背上。

然而他的意識已經將睡未睡了一大半,吐出口的話語氣輕飄飄的,打人的力氣也顯得軟綿綿,反倒像是小貓哼叫著在撒嬌。

“真的很晚了,”顧江橋似乎很迅速地輕笑一聲,覃深都沒來得及辨認他是否真的笑了,“所以,就在這兒睡吧,深哥。”

覃深妥協了,左右是睡覺,留在這兒睡還不用爬樓梯。

可惜顧江橋這家夥偏要他洗臉才肯讓上床,他往床邊撲要躲也沒用。濕毛巾一沾臉,瞌睡蟲立馬逃跑,覃深又清醒過來。

這下可好,折騰半晌,困意跑得一乾二淨。

顧江橋的房間和他的房間布局基本一樣,書桌靠著床頭,床挨著牆擺。

覃深發現了,每回他和顧江橋一起睡,這家夥就要搶著靠牆的裡麵位置睡,麵向牆壁背對著他,弓著背蜷起身體,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眼下顧江橋弄醒他之後卻不負責,徒留他盯著天花板發呆。

“深哥,你睡了嗎?”

就在覃深催眠自己將要成功的時候,顧江橋壓著嗓子叫他。眼皮猛地一顫,覃深隻覺得那一瞬間自己一定下意識困得翻出了白眼。

他剛想開口應答,顧江橋似乎翻了個身轉過來麵對著他,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覃深趕緊閉緊眼裝睡。

“深哥?”

這家夥叫魂呢?

覃深太陽穴突突地跳,心道都這麼晚了,總不至於顧江橋要等自己睡著了以後再說什麼秘密……

難道是……終於願意和自己吐露心聲,說說關於他早戀了的故事嗎?

“深哥,對不起。上次在河邊,是我太衝動了,讓你心裡不舒服了吧?我知道錯了,再也沒有下次了,你會原諒我的吧?”

覃深現在是“睡著”的狀態,當然回複不了他,正緊緊閉著嘴。

他聽見顧江橋繼續自說自話。

“我覺得你一定會原諒我的,我不懂事,讓你不開心了,你告訴我呀,你教教我就好,我學什麼都很快的,我希望你能做我永遠無憂無慮的深哥……”

“永遠無憂無慮的深哥”?

覃深被顧江橋這一段自白說得心裡發麻。他過生日的時候都早就不許這種願望了,“永遠”兩個字聽起來也太理想主義了,煽情到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等——

但這句話怎麼會聽起來這麼耳熟呢?

就好像他不久前也說過這麼矯情的話一樣……

覃深這才想起他昨天給顧江橋寫信的落款,當時正為自己洋洋灑灑寫滿一整張紙而得意,認為自己文采斐然,下筆如有神,因而寫得故作深沉。

這會兒被顧江橋一說,突然覺得好蠢,渾身都不自在。

“晚安,深哥。”

顧江橋說完就安穩睡去了,但覃深的心徹底不平靜了。

他不會腦子一抽,在信裡寫了更加可怕的話吧?

天啊……

覃深極力控製住想要蹬腿的衝動,待顧江橋再次轉身,他小心翼翼地翻身朝外,在黑暗中緊緊盯住顧江橋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記得,顧江橋收了他的信之後寶貝一樣地,塞進了外套的內袋裡。

大晚上的從人外套裡偷偷摸摸地拿東西未免太過於鬼祟,說不定搞出大動靜了還會吵醒顧江橋,被當場抓包可就完蛋了。

好在顧江橋這家夥今晚似乎有點感動過頭了,都還沒來得及看信。

覃深一麵唾棄自己的行為,一麵暗暗下決定,明天得想個辦法,把信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回來。

悄悄拿回來,檢查修改完馬上放回去,顧江橋應該不會發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