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打開，喬納崇來了。

喬納崇被滿屋子濃鬱的信息素熏得皺了一下眉，克製住自己釋放信息素反壓製的欲望。雖然他們是兩兄弟，但是Alpha之間天然地存在敵對，平時他們都會收起自己的信息素，以免被認為是挑釁，引發不必要的紛爭。

喬千嶼垂頭喪氣窩在坍塌的床上，衣服破破爛爛，布條似的掛在身上，床頭櫃、衣櫃、桌子、小沙發都被他砸壞了。

喬納崇看著一片狼藉的房間，無從下腳。

易感期沒有那麼快過，今晚隻是個開始。

“走了。”喬納崇冷淡地說。

“我不走！我不要走！”喬千嶼在沉默中爆發，扯著嗓子大喊，像孩子似的撒起潑來。

“你把事情搞的一團糟，現在還好意思賴在這裡，不嫌丟人嗎？”喬納崇恨鐵不成鋼，訓斥道。

“明明是你們算計我，怎麼還變成了我的錯？”喬千嶼委屈地說。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應得的！我早就跟你說過聯姻的事，你要早點答應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現在好了，人家陳二少這麼優質的Omega，拉下臉來與你商量婚事，你竟跳窗而逃！剛剛陳老爺打了個視頻過來，胡子都氣歪了！你說怎麼辦？！”喬納崇走到喬千嶼跟前，揪著他淩亂的衣領，迫使他站起來。

喬千嶼雖被控製處於下風，語氣上卻絲毫不示弱，梗著脖子不服道：“怎麼商量？給我下了藥再跟我商量？！我是一個人，又不是拿去配種的種豬！”

“你什麼意思？！”喬納崇火氣衝上腦子，揪住喬千嶼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晃了又晃，想將他腦子裡的水晃出來。

喬千嶼任由喬納崇推搡，臉上卻寫滿了倔強，無聲地反抗著。喬納崇氣不過，將喬千嶼推倒在地，又彎下腰給了他一拳頭。

喬納崇跟李家三小姐Omega李菀月結婚三年，孩子剛滿一周歲。在結婚前，喬納崇就乖乖聽家裡安排，主動跟當時的女友分手。另外，喬老爺跟喬夫人也是家族聯姻走到一起的。喬千嶼這一罵，至少將全家人罵進去了。

在家族利益麵前，個人感情就得作出讓步，是他們這類人的共識。自由戀愛隻會是短暫的體驗。隻能怪喬千嶼悟性太低，或者說不合群。

“哥！你竟然打我？！”喬千嶼被打倒在地，捂住疼痛的臉頰，嘴角流下一道鮮血。

喬納崇向來愛擺大哥架子管東管西，在此之前卻從未對他動過手。

短短一個晚上，男友變了，大哥也變了！喬千嶼的內心世界臨近崩塌。究竟是他從前識人不清，還是世事難料，一切皆在變化之中？

“打你怎麼了？你不該打嗎？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喬納崇氣勢半分不減，看著弟弟臉上的傷口，不為所動。這小子，就是欠教育！

“你給我起來，跟我回去！我給你十秒的時間從地上爬起來。”喬納崇冷眼看著躺在地上像灘爛泥的弟弟。

喬千嶼艱難地起身，坐在地上，用手抹去嘴角的血。他低著頭，偏長的劉海擋住雙眼，喬納崇看不到他眼底的淚。

十秒很快就過了，喬千嶼壓抑住胸膛裡洶湧的情緒，平靜道：“你先給我打針抑製劑。”

停頓了一下，他又抬頭直視喬納崇的眼睛，繼續道：“不然，你就是把我打死在這裡，我也不會跟你走的。咳咳咳……”眼底的淚順著臉部骨骼曲線一路滑落，最終消失在青筋暴起的脖頸儘頭。

“我沒帶抑製劑。我看你這清醒的死樣子，也不需要抑製劑這種東西吧？實在受不了，我幫你叫個人吧。你喜愛的李洛藤已經跟你分手了，沒有可能了。陳家二少已經回家，也沒有可能了。找誰好呢？找幾個專業人士怎麼樣？”喬納崇破壞欲作祟，忍不住口出惡言，意圖將他可憐的自尊心狠狠碾碎。

明明已經狼狽得像條狗一樣，但還是顫顫巍巍守護著懷裡的東西，不肯屈服，自以為凶狠，實則牙都沒長齊，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不切實際的純潔感情幻想，就是應該被汙穢□□的現實同化！他們是一家人，憑什麼隻有喬千嶼一個人天真無邪、自由自在？就應該一起沉淪！

“噦——噦——噦——”喬千嶼有種被推進惡臭泥潭，五官都被淤泥封住的感覺，一呼一吸間，臭味仿佛入侵了整個肺部。他惡心壞了，佝僂著背乾嘔不止，身體輕顫起來。

“你對現實的認知太少了，興許是大家都把你保護得太好了。現在，A級Alpha身份就是你身上最大的價值。除此之外，你有經商能力嗎？你有從政頭腦嗎？喬家為你付出了那麼多，該是你回報的時候了。既然陳家你不樂意，自然很快還有其他家。躲過一次，還能躲過第二次嗎？”喬納崇毫不留情地譏諷道。

他的話，算是徹底將喬家其樂融融的表象撕開，露出裡麵腐朽的骨頭。看似無條件的付出，其實早就暗中標明價碼。

接著，喬納崇緩步走到喬千嶼麵前，彎下腰輕拍他的肩膀，假惺惺道：“聽我一句勸，掙紮是沒有意義的，乖乖聽話，彆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他們還是親兄弟嗎？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紮他的心？

喬千嶼忍住胃部的不適，嫌惡地拍了拍剛剛喬納崇觸碰的地方，難以接受他的話語，失控地朝大喊：“滾！你給我滾！”

喬千嶼有什麼資格叫他滾？喬納崇怒氣更甚，一腳踹向喬千嶼的肚子，俊朗的臉布滿陰霾，似心有不甘，冷冷地說：“身為長子，我在你麵前替你扛下多少責任，你知道嗎？狼心狗肺的家夥！”

喬納崇兩年前因重傷從戰場上退下來，目前仍在恢複期，但他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喬千嶼沒對他設防，忽然被襲擊，蜷縮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你不走是吧？我現在就找人把你架回去！”喬納崇丟下這句話，就往門外走，沒再看喬千嶼一眼。

李洛藤一直躲在門外默默觀察，見喬納崇終於出來，不敢看他陰沉的臉色，低頭輕聲道：“喬大少爺，這屋子……”

“到時候我會找人修好的，總不會讓你吃虧。”喬納崇語氣平常地說。他輕輕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目不斜視地往屋外走，步伐沉穩，仿佛剛剛勃然大怒的人不是他。

喬千嶼維持蜷縮的動作沒有變，像一隻煮熟的蝦。李洛藤在房門外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擔心道：“喬……喬二少爺，你還好嗎？”

連喬哥也不叫了，界限劃得真快，該說他冷靜理智，還是說他無情好呢？喬千嶼心裡空落落的，閉上雙眼放棄抵抗，任由生理、心理上的傷痛吞噬自己。

良久，喬千嶼突然問：“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嗎？”

“什麼？”李洛藤沒反應過來。

喬千嶼沒有出聲。他沒勇氣再撕開自己的傷口。

“你能得到的，遠超俗世標準，已經比很多人幸福了，還有什麼不滿呢？你確實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如果不是生在喬家，要吃的苦還很多呢。”李洛藤直言道。

可是當一個傀儡任人擺布，就算有吃有喝，跟被圈養的動物有什麼區彆？喬千嶼在心裡這樣想著，並沒有說出來。

喬千嶼最後是被抬走的。按照易感期的常規症狀，他應該發狂的，但他半根手指都不想動，靈魂似與欲望衝動分離，縮在身體的某個角落。

“779，清理一下房間吧。順便計算一下損失金額。”等人都走了，李洛藤吩咐道。

“遵命，親愛的主人。”管家779開始工作。

他忽然有些疲憊，把自己摔在沙發上，心情像是陰天但無雨，沉悶但找不到宣泄口。

不知道喬哥回去後會遭到怎樣的對待？這麼多年來，喬哥是為數不多發自內心對他好的人。其實他還是喜歡喬哥的，隻是這份喜歡不足以讓他慢下前進的腳步。

喬家老宅。

喬夫人文容心正坐在沙發上，默默擦著眼淚。喬家似乎發生了什麼，讓端莊穩重的喬夫人失態至此，連喬納崇一行人的歸來，都沒能讓她從悲傷裡走出來。

“母親，您怎麼在這？父親呢？”喬納崇發現了孤獨坐在沙發上的喬夫人，不解道。

“我睡不著，就出來坐會兒。”喬夫人將一邊的亂發撩到耳後，聲音是難以掩飾的沙啞。

喬納崇有些狐疑，吩咐手下將喬千嶼抬上樓後，來到喬夫人身邊坐下，擔憂地問：“母親，是出什麼事了嗎？”

“真的沒事。夜深了，處理完小嶼的事後，也趕緊睡吧。”喬夫人不想讓兒子擔心，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柔聲說，“我再坐會兒就上去。”

她想起了今晚的事，又問：“小嶼那邊怎麼樣？你之前急匆匆跑出門，我都沒來得及問。”

“與陳家聯姻一事沒成。”喬納崇搖搖頭道。

“彆看小嶼這孩子乖巧聽話，實則一根筋，認定的事很難回頭。洛藤那孩子……”喬夫人已經恢複平靜，將注意力都放到聯姻一事上。

“李洛藤已經和小嶼分手了。”喬納崇說。他瞧瞧打量喬夫人的神色，在心裡猜測到底是什麼事惹得母親傷心。母親平時遇到什麼事都會跟父親商量，今夜獨自一人神傷，總感覺會跟父親有關。

喬夫人滿意地點點頭，沉默了一下，又道：“既然陳家那邊沒成，還有另外幾家也可以考慮一下。林家、司徒家、王家，好像都有適婚Omega，慢慢再看看吧。”

“母親，真的沒什麼事嗎？是不是父親他……”喬納崇沉聲問，神色擔憂。

喬夫人打斷他的話，不自然地說：“夜深了，你該去睡覺了。動作輕點，彆把菀月吵醒了。菀月也是辛苦，晚上哭個不停，她也哄了好久。”

“知道了，母親。那我先上去了。”喬納崇聽出母親在強行轉移話題。平時母親很少出言關心他的妻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