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稀鬆平常的對話,在江懷才耳中卻如同暗夜中飄過的冷風般令人不寒而栗。
這兩人說話他怎麼感覺都陰陽怪氣的。
玉恒人緣差到這種地步?他怎麼感覺玉恒和誰都不對付。
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歌聲陣陣的青樓裡,三個男子圍坐一桌卻顯得格外孤立。周圍歡聲笑語仿佛與他們無關——尤其是當落雁再次傾斜酒壺向江懷才杯中傾注美酒時。
江懷才還想著能夠憑著自己一己之力帶動桌上氣氛活躍。但是願望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隻有他自己在勉強維持著場麵上的喝悶酒遊戲。每當他試圖將目光投向王爺或者玉恒求助時,二人都不肯先行讓步。
江懷才的酒杯再次被斟滿,自己的臉色也已經是一片緋紅,眼神開始變得迷離。被二人這麼一攪合,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原本不勝酒力的事實,隻是機械地舉杯又一口氣喝下。玉恒和王爺兩人雖然話語不多,但目光時刻關注著江懷才每一個小動作。
終於,在又一輪烈酒下肚後,江懷才支撐不住,身體搖晃了幾下幾乎要跌倒。王爺見狀立刻站起身來:“看來我這美酒確實醉人,公子是高興過頭了。我與公子頗有交情,日前也常有此事,讓我送公子回去吧。”
玉恒卻平靜地阻止了王爺的好意,“無需勞煩王爺,我會負責將他安全送回。”聲音冷淡而堅定。
此時的江懷才似乎還保留著些許清明,在聽到二人對話後突然抓住了玉恒的袖子。他鬨騰地拉著玉恒:“皇,皇上,咱們趕緊走,這死基佬喜歡摸人屁股!”
人喝醉了,嘴巴沒了遮攔,就什麼都敢往出來說,也不管被自己說的人就坐在旁邊。
他之所以急著帶玉恒離開,是因為他潛意識裡擔心這個王爺看上玉恒,然後把自己的魔抓也伸向玉恒,畢竟玉恒可比自己長得漂亮多了。
“咱,咱們走,回家,感覺你也不喜歡這裡,今天晚上一直不太高興,是…是我考慮不周,我的錯我的錯,下次帶你去彆的地方玩。”江懷才喝的整張臉通紅,就地和玉恒演起了梁山好漢兄弟之間惺惺相惜的戲碼。
他給出的情緒一直都是直白的,熱烈的,且毫無保留的。
即使是心思深沉如同幽穀裡流水般隱秘的玉恒,在這一刻也露出了少見的柔軟神色。
相較之下,儘管自稱與江懷才有交情的王爺,在看到這一幕後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麵上失落之色閃過。但很快他就收斂起所有情緒,並沒有表現出來。
“既然如此,請二位自便。”最終,王爺以極為優雅而禮貌的姿態退出局麵,但那轉身間隱約可見肩線僵硬透露出內心並非波瀾不驚。
玉恒摟著江懷才穿過了靜寂的街道,夜色如墨,隻有稀疏的燈火在遠處閃爍。江府的方向並非玉恒現在要去的地方,他拉著江懷才,直奔皇宮。
因為是偷偷拉著人溜出來的,所以也並沒有侍衛在旁邊備轎伺候,江懷才太醉,騎不了馬。馬背容易顛簸的人不舒服,所以玉恒很貼心的準備抱著江懷才回宮。
沿途上,江懷才依舊搖搖晃晃,時不時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玉恒卻是沉默不語,雙眼深邃如同秋水般幽深,看著懷裡的男人。
江懷才不知道在說什麼,嘴裡嘟嘟囔囔的,像是在和玉恒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整個人都醉的厲害,抱著玉恒的胳膊鬨。
“江府在那邊,你帶我回宮裡乾嘛……”江懷才醉眼朦朧地問道,聲音裡帶著微醺和困惑。按理說這個時候已經到江府了,他還準備邀請玉恒在他府上呆一晚上再回來著,將還在府上的柳江離直接忘在了後腦勺。
也幸虧沒回江府,不然江懷才怕是不容易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他有些費力的睜眼,用著模模糊糊的視線看著遠處的巍峨宮闕。
玉恒停下腳步,在月光下轉過身來看向他,語氣有些無奈:“你還真是比我想的容易招人啊。”月光灑落在玉恒冷峻而美麗的麵容上,“從今日起,你將與我共處一宮。”雖然話語平緩無波瀾,但卻隱藏著無法抵擋的決斷。
單單是一個小小的青樓就有那麼多礙事礙眼之人,江懷才還這麼迷糊,他是真的擔心,這個男人會突然有一天,被其他人偷偷拐走還不自知。
珍寶還是藏於自己掌中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夜色愈深,玉恒將懷裡人摟緊了幾分,江懷才癡笑一聲,推了推玉恒,含含糊糊的說:“你……你掐著我癢癢肉了!”
玉恒:“嗯。”
江懷才身上的酒味確實香純,玉恒不知道這是那酒本身的味道,還是酒混著江懷才的氣息,散了讓他無法抗拒的甜味。
玉恒高挺的鼻梁蹭著江懷才有些發燙的耳垂,月光柔軟的灑在二人身上。
他太過專注懷中人,自動屏蔽了周圍所有的事物,還是江懷才最先感覺到了周遭空氣的異動,即便是在醉意朦朧之中,他也能察覺到周圍氣息不對。
突然間,一股淩厲無比的殺氣切割著夜風直逼而來,目標明確地鎖定了玉恒。
“小心!”儘管口齒不清,江懷才卻以一種幾乎本能的反應掙紮著從玉恒懷裡推開自己。他虛弱地舉手,在最後一刻擋下了那道幾乎看不見的暗箭。箭矢擦過他的衣袖,在月光下留下一抹驚險至極的銀光。
江懷才被這麼一嚇,眼中閃過片刻的精明。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原本全神貫注於江懷才身上玉恒猝不及防。
他竟然全然沒有注意到這殺氣,還是江懷才先反應過來的。
玉恒眸光微沉,心頭掠過一絲複雜情緒。
“你……”玉恒話未出口,隻見江懷才示意玉恒先不要動作,自己警惕地盯著四周黑暗中可能隱藏著的敵人。但奇異的是四周除了夜風吹拂樹葉發出沙沙聲外,並無任何人影顯現。
二人的身影被無限拉長,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森冷。
玉恒輕輕歎息一聲:“看來有些事情,是非解決不可了。”語畢,他低頭看向仍舊處於半醺狀態的江懷才。
他將人重新攬入臂彎,身體輕靈,足下一點,帶起一陣勁風直接越過重重屋簷,越過宮牆飛入皇宮深處。
宮中的夜色總是帶著幾分神秘與沉靜,月光灑在玉石鋪就的路麵上,仿佛覆蓋了一層柔和的霜。玉恒抱著醉意朦朧的江懷才穿過幽深長廊,步入寢宮。這個時辰,宮女們大多已經安歇,隻有值夜的侍女還燈火通明地等候。
見到玉恒深夜抱著一個男子進入寢宮,她們並沒有引起什麼驚訝。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後,便開始伺候二人洗漱就寢。
“聖上。”一位年輕的宮女小心翼翼地給玉恒遞上溫水和毛巾。對於江懷才本人,她們還是聰明的知道自己不該去碰的。
玉恒將人放在龍塌之上,接過了毛巾,擦了擦江懷才緋紅的臉頰。
感受到臉上溫熱的水氣,江懷才像是突然間找回了些許清明,他那雙因酒精作用而顯得格外閃亮的眼眸緊緊盯著玉恒。
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人,不說話,也不動作,看的玉恒反而有些失笑:“你看著我乾什麼。”
江懷才嘿嘿一笑:“看你特好看。”糊成一團的意識費力的分出些細枝末節的神經,讓這具身體去艱難的處理眼前所看到的畫麵。
腦子裡重重的,所見即所得,看到美人,江懷才也不細想對方是誰,就盯著人猛瞧,內心的色批屬性藏都藏不住。
好像是第一次聽江懷才這麼說自己,一下子說的玉恒也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
之前哪裡有人敢對自己的容貌大肆評價,那可是大不敬。
“你,你先休息。”玉恒被盯的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順手擦了擦江懷才嘴角流出來的一點口水。
“你……你要走?”江懷才見美人起身,忙出聲挽留,聲音含糊不清帶著幾分不舍與撒嬌。
“嗯。”玉恒微微點頭,“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話音未落,江懷才突然間爆發出令人意外的力量和敏捷度,一把拉住了玉恒,“留下來陪我。”
這次輪到玉恒被毫無防備的扯到了床榻之上。眼睛一閉一睜,自己就躺在了江懷才身下,對方像個八爪魚一樣爬上了自己的身子,黏了過來。
“你……”玉恒顯然被江懷才毫無預警地動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那平日裡冷靜從容的姿態全無蹤影,取而代之是少見地漲紅了臉頰。
“大美人,單身這麼多年第一次夢到這麼好看的,嗚嗚嗚,老天爺真是可憐我……”
一旁的侍女們見狀也都乖乖的退出了寢宮,隻留在床榻尚且還在纏綿不清的二人。
隻能說酒真是件奇妙至極之物,能讓人摘下所有偽裝,露出最真實一麵。玉恒側了頭,看著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男人:“所以你以前心裡,一直都是這麼看待我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