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剛剛可要把我給嚇傻了，你是不知道從你口中蹦出來我外號的驚悚程度！“張亦奇一驚一乍地在林乙耳朵旁邊放鞭炮似的喊。

林乙目視前方頭也不帶回地走著，張亦奇還在唱著獨角戲，“但凡從你臉上看到了另外的表情，不管是什麼，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東邊落下了。你每天除了學習就根本不會有什麼彆的事能入你的眼，彆說我了，哎，就是咱培訓班裡的那班花您都不舍得看一眼啊，多好看的一人啊……“耳聽著張亦奇的話題就要被某個不知名的班花帶走，林乙終於施舍了他一眼。

林乙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這就是夢了，這麼不著邊際。什麼培訓班，就看他自己天天睡覺不學習，那張亦奇天天打球不學習這尿性，就算是江山改了，他倆本性也難移，連課都不上，更彆說什麼培訓班了，根本就是在做夢！

“咱培訓班？“林乙終於對張亦奇拋出了一句話，他有點好奇究竟是什麼培訓班能同時吸引到兩個完全無心學習的人。

“對呀，登頂培訓班，專門針對考研大學生，專項培訓，專業人員指導，可厲害了……“張亦奇還在說著些什麼這個培訓班的神奇之處，什麼一遍過啊，保底985、211，某華某京大學考研專項培訓啊，活像一個專業打廣告的。

照張亦奇這種反應看來，目前他們應該的確是在這個培訓班裡學習的。林乙沒管張亦奇接下來說的話，自顧自地往教室走去。

狹窄的走廊隻容許一個人穿過，就這個寬度，在靠牆的一側還擺放了許多雜物，什麼清潔工具，學生丟棄的書本，幾個垃圾桶……這些東西就這麼一直堆到了教室門口。林乙看著最多隻能半開的教室門，總感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扇隻能半開的門。

“怎麼了？“咋咋呼呼的張亦奇終於趕上來了，停止打廣告，分了一嘴巴給林乙。

“這個門一直都這樣嗎？“林乙指著那扇再開不了也合不了的木門，門側掛著一個像擺設的鎖，已經鏽跡斑斑了，看得出年久失修。旁邊還有一個藍色的大垃圾桶，上書可回收垃圾，桶內卻五彩繽紛，連小強都不想在裡麵成家立業。

“對呀，一直都這樣。“張亦奇用一種略顯同情的眼神望著林乙，”你也彆太用功學習了，你看這兩天，人都要傻了，身體最重要嘛……“看來張亦奇已經完全接受他自己在這個不知名夢裡為學習花錢上培訓班的破天荒設定了，並深以為然。

林乙自動忽略了張亦奇後麵的話，隻是覺得這個夢有其這樣規定的道理，抬腳便進了教室。教室不算很大，擺著幾排長桌，零星地坐著十來個學生。光線昏暗，僅有的三扇窗戶和後門也全被封死了，所有光源都來自頭頂四盞蒙塵的日光燈。學生們都低著頭或看書或奮筆疾書，看不見真實容顏，所見隻有或長或短頭發的發頂。

這裡的氣氛有些壓抑，林乙感到不太舒服，轉身往黑板看去。覆了一層粉筆灰的黑板上用白色粉筆顯眼地寫著，課後作業：1、請逃離每一場火海；2、請遠離所有從火海中逃出的人；3、請注意夢境的循環。

果然，這是在做夢。林乙用胳膊肘戳了戳張亦奇，疑惑道，“哎，你看到黑板上的字了嗎？”

“什麼字啊，那不是老師布的課後作業嗎，都是高數題啊。”張亦奇也用疑惑的口氣問道，“你的腦子真的還好嗎？”

林乙皺皺眉，閉了閉眼再次望向黑板，這次黑板上隻有幾道高數題和老師板書的一些筆記。看來剛剛那些字是夢特意顯示給他看的，這個夢是針對他自己的，也對，不是他做夢的話，這個夢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可是這個夢的質感異常地好，連張亦奇的性格都還原地彆無二致，更彆提那些場景了，桶裡的垃圾和廁所牆上的水珠都細節地展示出來了。

林乙再仔細地想了想，有些不對勁，這些場景他確定自己從小到大沒有經曆過類似的，難道是個想象的夢境？可又為什麼會連那些細節都完美無瑕呢？讓他感覺不像在做夢，更像是，生活在這個夢境裡的那種真實感。林乙驚覺，他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這個不受他控製而發展的真實的夢境，讓他分不清這些究竟是虛構還是真實，連他這個造夢者都不清楚原因和發展走向，他自己也在被夢境牽著走。

林乙猛然看向張亦奇，眼前這個人是這個夢裡麵他唯一在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也是目前唯一與他發生交流的人。除去張亦奇合理地接受了自己在培訓班培訓的這一詭異設定，其他的都與現實生活中他所認識的彆無二致。是的，這個張亦奇也活靈活現地可怕，就像是真人到了他麵前一樣。

“咦！你在看什麼啊？”張亦奇突然跳到一旁，兩手抱胸一臉驚羞地怪叫一聲，活像一個被玷汙了的良家少女。

林乙白回去了一眼，這哥們多少是有點表演型人格在身上的，可惜林乙是個心冷的，他不好這一口。

林乙在張亦奇的帶領下，很快找到了他們兩個人的位置坐了下來，教室裡陸陸續續地進人，沒過多長時間就坐了二十多個人，略顯擁擠。

“林乙，你今天怪嚇人的，到底怎麼了？你真的還好吧？”張亦奇一邊收拾著桌子一邊探過頭來問道，“就上個廁所的功夫，怎麼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你可不這樣的啊。“

“哦，那我以前怎麼樣啊？“林乙突然有點好奇這個夢中以前的自己了，怎麼他現在倒像是個半途加入夢境的彆人了呢？

“以前，就天天悶頭寫題唄，三天蹦不出一個字的，悶死了，跟你講話也不理。“張亦奇好像突然找到什麼了宣泄口一樣，開始數落起以前的林乙是怎麼對他愛搭不理的，帶著點委屈，”跟你說話一個字都沒有回的，悶的時候直接飛一書過來，什麼仇什麼怨呐……“

“像他們一樣嗎？“林乙指指周圍那些一直埋著頭看不到一點臉的人。

“那可不，比他們還他們啊！“張亦奇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林乙：……

張亦奇看著林乙想把他生吞的眼神，縮縮脖子，自覺並沒有說錯一個字，小聲嘟囔了一句，“本來就是嘛。”

“那你看我現在怎麼樣啊？”林乙皮笑肉不笑地繼續話題。

“奇怪，鬼上身了一樣。”張亦奇往旁邊挪了挪，儘量遠離旁邊的“鬼”，但是嘴上非常誠實，“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麼多話，還問我問題，太奇怪了。”

“鬼”無話可說。林乙環顧了一圈，那些同學都還是埋著頭在學習，依然看不清臉，無聲地散發著一種濃烈的NPC感，就差把NPC三個大字母寫頭上了。

林乙一邊想著黑板上出現的那三個提示，一邊環顧四周，仔細地打量著這間教室。教室的設計著實有些不合理，第一排桌子緊挨著講台，三十來平大的地方硬是給塞下了四五排的長課桌，學生都坐滿的話，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整個教室除了那扇半開著的門，就再沒有一個出口，連窗戶都全部封起來了，林乙懷疑要是把門也給關上，不出十分鐘就會有人窒息，更彆提什麼逃離火海了，他簡直不敢想這種地方起火了會是什麼樣的。

對了，想到那三個提示，林乙直覺隨著這個夢境的發展，接下來要麵對的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既然要求是逃離火海，那又為什麼要小心所有從火海逃出的人呢？還有，夢境的循環又是什麼意思？就這麼想著，林乙突然覺得有一點點悶熱，呼吸的空氣似乎也升溫了。看這裡麵的人都是春秋穿著的打扮，應該不至於連空氣都是這麼溫暖的。

就這麼想著的時候，林乙突然感到被推了一把。“喂！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熱了啊？”張亦奇停下收拾的動作，一手拉了拉衣領，鼻尖還冒了些細汗。

空氣持續在升溫，林乙覺得現在的呼吸有點灼人，突然想到請逃離火海的要求，雖然不知道這個要求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一把拉住了張亦奇，“走，我們出去透透氣。“說完就準備起身向外走。

“不行，我有點頭暈，要不你先出去？“張亦奇掙了一下，抽回手，兩手撐著頭支在桌子上，”我先緩緩，你要不先走吧……“

林乙有點驚奇從張亦奇口中聽到“頭暈“這個詞，像他那樣天天不吃飯就打球跑步躥上躥下都沒有暈的人，現在突然暈了，著實令人疑惑。林乙想到這可能是夢境的原因，往四周看了看，那些一直埋頭苦乾的人此時有將近一半都倒下了，直接趴伏在桌子上，還有幾個好點的在脫衣服，並試圖打開空調降溫。

林乙皺皺眉，感到呼吸間空氣越來越燙起來了，硬是把張亦奇給拽起來了，“快點，現在就跟我出去！“

“啊？”張亦奇腳步有點虛浮，“我真的有點暈哎……”

“你等會再暈。”林乙拉著東倒西歪的張亦奇就往教室外走，疾步走向樓梯間。看了一眼牆上紅色油墨刷的數字：2，還好是2樓。

“不行，我快撐不住了，怎麼這麼熱啊。”張亦奇腳步軟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壓在林乙身上。林乙拖著張亦奇，這人個子挺小，重量卻毫不輸1米八的大個男生，硬是被拖得成了0.5倍速。

雖然現在出了教室，不至於那麼悶，但在這個樓梯間裡，林乙還是感到了空氣中明顯的升溫，滾燙的空氣燒著鼻腔，一路直達胸腔，一呼一吸間還能感到灰塵的顆粒感，但是並沒有看見煙霧。

林乙直覺夢境裡的“火海”應該就要來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暈，但還是早點離開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