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寧並沒有失落太久，也沒有計較為什麼肖澄突然改口，他收回視線。

“宋婉這個名字，你還有印象嗎？”

魏萱萱和肖澄忙著用眼神打架，什麼都沒聽見。

洛川寧不得不重複一遍。

魏萱萱回過神，立刻答道：“我知道她！”

她坐正身子，“之前那個監生說工部侍郎千金，我就留意找了下，還真找到了。不過卷宗上記載，宋婉入學國子監第一年就因意外身亡。”

“意外？”

“似乎那年冬天很冷，宋婉用的湯婆子出了問題，把她的雙腿燙傷。結果屋內走火，她逃不出去，等其他學生發現將火撲滅已經遲了。”

“難怪那個房間被火燒過。”

“房間？”魏萱萱問，“我們要不去看看？”

肖澄也跟著點頭。

“剛剛那個玩家，就是因為在宋婉房間裡找到了什麼，才——”洛川寧學之前魏萱萱動作，手橫放在脖子前，“喀，沒了。”

魏萱萱被鎮住，開始猶豫。

肖澄問：“凶手為什麼要在宋婉房裡藏重要的東西？”

“宋婉房間被燒後麵目全非，應該也沒有人會去她的房間。”洛川寧說，“所以凶手利用這點，將東西藏了起來。”

“會是哪個npc？”

“首先排除舍監。”

魏萱萱舉手打斷二人對話，“他們有沒有可能認識？”

“有舍監為凶手打掩護，何必從你那個方向逃脫？”

“我意思是，那個凶手有沒有可能是紅名玩家？”

“不可能。”

巴比倫塔禁止玩家動手殺人，一旦有人違反禁令便會被詛咒，永遠無法離開巴比倫塔，成為紅名玩家在塔中各個關卡永無止儘遊蕩。

紅名玩家對普通玩家具有極大威脅，像是舉起鐮刀隨時收割人命的死神，時時刻刻遊蕩在巴比倫塔中。

普通玩家隻能利用關卡規則或是道具反擊，十分被動。不過紅名終究也是玩家，除了無法達成通關條件獲得道具，還是會被各個關卡的npc追殺。

很久之前紅名玩家曾一度占據巴比倫塔三層以下，普通玩家成日提心吊膽，特殊調查局也是那個時候在某些人的提議下有了原型。

直到五十多年前，寒江雪宣布剿滅紅名榜前十的玩家，並公開追殺其餘紅名玩家、懸賞消息，被紅名玩家鬨得烏煙瘴氣的巴比倫塔才恢複平靜。

也因此，寒江雪從小有名氣的普通公會一舉躍為第一大公會，讓所有玩家心服口服。

“為什麼會提到紅名玩家？”肖澄問，“這隻是第一層。”

魏萱萱麵露尷尬，“其實，是我進來之前大小姐提醒我。”

沒等洛川寧發表意見，肖澄急道：“你怎麼不告訴會長？會長知道這件事的話，就不會派我這種沒什麼經驗的新人來了。”

“你先彆急。大小姐隻是擔心我，她是猜測又沒證據，總不能跟我哥瞎說吧？”

“雨姐都這麼說了，絕對不是小事。”

“她為什麼會認為第一層有紅名出現？”洛川寧問。

魏萱萱猶豫道：“洛哥，不是我不告訴你，隻是五大公會有各自的規矩，而且，五大公會對特調局的態度是不合作不理睬。”

洛川寧搖頭，“抱歉，是我過線了。”

肖澄看魏萱萱一眼，“不能確定的事雨姐不會輕易說出口，即便沒有證據，她也肯定查到了八成。”

生怕洛川寧不當回事，他補充了一句，“雨姐從未出錯過。”

“好。”洛川寧說，“那就把紅名玩家存在的可能性也放進去。紅名玩家懼怕重要npc，也可以解釋為何凶手朝舍監的反方向逃跑，撞到魏萱萱不趕緊走還準備動手。可是，這無法解釋為什麼死者口袋的證據被人拿走。”

“我和凶手交過手，他的腰腹處有可能藏有東西，看著很不自然。”肖澄說，“但如果是有玩家在死者被殺之後拿走……”

“是有這個可能。可惜，隻有猜測。”

魏萱萱猛地站起來，“到點啦！吃飯吃飯！”

“你平時不是不喜歡吃飯嗎？”肖澄問，“怎麼突然這麼積極。”

“我聽大小姐說，進塔後對時間的感知會變得模糊。吃飯呢，就是判斷時間的重要方式，所以進了巴比倫塔，一定要記得準時吃飯提醒自己注意時間。”

魏萱萱說完，看向洛川寧，“洛哥，咱們去吃飯嗎？”

洛川寧歎了聲，“我現在拒絕你，你是不是還要把秦雨教你的其他話搬出來？”

魏萱萱嘿嘿笑了聲。

“走吧，吃飯。”

肖澄好奇湊到魏萱萱身邊問：“為什麼這麼喊雨姐？”

“第一關的時候我們遇見了和桃花源交好的那個公會老大，他先喊的，我覺得挺合適，就跟著喊了。”

魏萱萱興奮地跳過門檻，“怎麼樣？合適吧！”

肖澄跟在後麵，忍不住嘟囔一句，“什麼大小姐，明明是祖宗。”

可能是第一天就死了人，飯廳裡吃飯的玩家神情緊張。

那個十人小團體似乎也因此事變得分崩離析，三三兩兩分開坐。

“需要問點情報嗎？”

魏萱萱躍躍欲試。

洛川寧放下筷子，雙手托著下巴，“我剛剛發現，你這膽子怎麼時大時小。”

魏萱萱學著他的樣子，“我也發現了，大小姐不在，你渾身上下隻剩禮貌。”

“那你，是希望我不禮貌？”

“年紀輕輕彆走極端。”魏萱萱嘴上老成在在，實際上不敢再學洛川寧的動作，端正坐姿，“開玩笑、開玩笑來著。”

肖澄不準備摻和，低頭吃飯。

洛川寧的眼珠很黑，當他收起笑容平靜地看人時，反而有種強烈的壓迫感。

他忽的一笑，剛剛身上那點冷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去問吧。”

“那我去問了？”

洛川寧四處打量了一圈，“你身後四點鐘方向，那對小姐妹。”

兩個女生看起來還有些後怕，一直在警惕四周。

魏萱萱低聲問：“她們很好說話？”

“不知道，她們應該不會撒謊。”

“為什麼？”

“她們看起來和你一樣單純。”

魏萱萱不明白他是誇還是貶，哼了聲，朝女生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魏萱萱回來，眼睛亮到出奇。

“你們猜我問到了什麼？”

肖澄吃完，端起裝碗筷的木盤，“有什麼事，回屋再說。”

魏萱萱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大，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抱歉啊抱歉。”

回到房間，魏萱萱迫不及待開口，“他們確實有重要進展。”

洛川寧關上窗戶，坐在魏萱萱對麵。

“那兩個女生是好友，因為擔心會被排擠才加入小團體。領頭人是吃飯時坐在洛哥右後方那個健壯男人，他說自己經驗豐富能帶其他人成功過關。上午的時候他們直接去了監生宿舍，找到舍監詢問關於鬨鬼和詛咒的事。舍監透露不多，隻給他們指了鬨鬼的房間，但是他提供了一個記錄上沒有的信息——”

魏萱萱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還故意留下懸念。

可惜她麵前是洛川寧，看見她誇張的表情，沒有反應。

她握緊拳頭，隨即鬆開，整個人死氣沉沉，“師言文當年被欺負並非成績好有才華，是工部侍郎家千金宋婉喜歡他。”

肖澄問：“柳仲愷喜歡宋婉？”

“那倒不是。”魏萱萱搖頭，“他們對宋婉沒興趣，但是他們有毛病！偏偏看不慣梁山伯與祝英台。在發現宋婉私下接濟師言文之後，他們帶動大部分監生欺負宋婉，撕書、言語羞辱、推搡，到了後來甚至連她屋裡都沒有塊好地方。偏偏柳仲愷在乾壞事這方麵很聰明，留不下任何把柄。直到有一天，宋婉屋內失火，香消玉殞。”

“宋婉房間失火，其他人沒發現？”

“發現了，但是等火撲滅，人已經沒了。”說著，魏萱萱想到，“宋婉的傷……是不是和柳仲愷他們有關？據說宋婉的手也受過傷，而且宋婉死後，師言文離開了國子監。很有可能，師言文是從那時候就開始想要報複！”

魏萱萱轉念一想，“可陸修遠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又是如何從祭酒變成守倉庫的人？”

肖澄猜測，“會不會是良心發現？”

魏萱萱生氣，“如果他有良心，宋婉就不會死了！”

“彆激動，陸修遠隻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肖澄說，“這種人，很難阻止悲劇的發生。”

魏萱萱想拉洛川寧幫忙說話，一扭頭才發現他居然已經躺下，甚至閉上眼睛睡覺。

“現在才九點半啊。”

洛川寧閉著眼睛開口，“晚上還有事要做，養精蓄銳比較重要。”

魏萱萱的情緒被打斷，思路一下被帶跑，“晚上有什麼事？”

肖澄反應更快，“監生晚上見到月下美人從圖中走出來，今晚沒準能找到月下美人圖。”

他左右看了看，很自覺從櫃子裡抱出新的床褥鋪在地上，“我睡這好了。”

魏萱萱打了個嗬欠，“這麼說，我也有點困了。”

她跟著躺下，“記得有動靜，叫我一起看熱鬨……”

聽著耳邊平靜的呼吸聲，洛川寧鬆了口氣。

他不擅長勸架，魏萱萱又情緒上頭吵得他頭疼，最後隻能用裝睡來製止。

想想都覺得有些好笑。

他並沒有那麼困，一時半會睡不著，乾脆思考起月下美人。

月下美人圖畫的多半是宋婉。

贈畫後，國子監詛咒流言傳開人心惶惶，一年後柳仲愷等人身亡。

師言文的複仇計劃一目了然。

可洛川寧看過記錄，師言文對君子六藝中的射與禦並不擅長，體力較差，很難一個人完成這些。

他想到了一個人。

陸修遠。

是他在暗中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