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山腳，這漫山遍野長著橡樹，爬藤與灌木遮住了狹窄的小路。
周末合上傘，當做木棍左右拍打灌木，確認沒有蟲蛇才試探著前進。
“深的我暫時看不出，就單說這傘。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老玩家，也很難準確選擇適合當前關卡的道具。帶多，帶少，都是問題。更何況，巴比倫塔的獎勵道具掉落概率很低，大多是a級b級，頂尖道具多集中在五大公會之一的潘多拉手中，而潘多拉的自製道具也有五成會被巴比倫塔判定為禁止道具。這一路看下來，大小姐是有意帶這把傘進遊戲。這份決斷，不是一般玩家能有的。隻是五大公會的高級玩家，我想了又想，一個都對不上。”
洛川寧跟在他身後，深一腳淺一腳，還不時抬手拍打蚊蟲。
周末扭頭看了眼，笑著扯起自己的襯衫長袖，“像我這種高級玩家，知道這遊戲提示是美狄亞，說不準就在山地，特地長袖長褲，為了擋蚊蟲。”
洛川寧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傘上，伸手拿過來打開。
原先圍繞他們轉的蚊蟲紛紛飛遠，甚至前方還傳來沙沙聲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離去。
周末驚愕地張開嘴，“剛剛，是蛇嗎？”
洛川寧盯著手中的傘，眸色變深。
回過神的周末清了清喉嚨，“我收回剛剛的結論，光是做這傘的手藝，大小姐就不可能是普通玩家。”
“你說，她是潘多拉的成員嗎？”
“不能確定。”周末拉住他的手爬上斜坡，“其他公會也有製作道具的成員，為了保護他們的隱私，各大公會十分注意控製玩家論壇上的輿論。”
兩人同時看清眼前一幕，差點忘記呼吸。
“怎麼會——”
周末驚慌失措，失聲喊道：“這才過去不到一天時間！”
他們麵前是一塊平坦的地麵，擺放著整齊的逐漸腐爛的屍塊。
根據頭顱來看，死者是名少年。
就在屍塊的正上方，半空中漂浮著一座微縮的巴比倫塔。
這是通關的標誌。
第一層新人玩家通關時間最早為三天，如果有老玩家在，通關時間最多能趕在第一天結束。
周末本以為他們搜集到滿足通關條件的信息算快，又一直防著阿肯，沒想到居然有其他人搶先一步。
“彆急。”
洛川寧拉住他，“先想想這是哪條通關條件。”
周末冷靜下來，“這少年是誰？伊阿宋嗎？”
“阻止公主的悲劇？”洛川寧皺眉，“如果殺了他就可以解決，又為何要殘忍分屍？”
這場景視覺衝擊太過，洛川寧彆開臉，午飯在喉嚨口又有些冒頭，“抱歉，你可以檢查一下嗎？”
“我去看看。”周末擔憂地看他一眼，“你要是不舒服就吐，吐出來會好很多。”
洛川寧點頭。
周末蹲下身仔細檢查，發現少年屍塊上沾滿了塵土，還有的上麵滿是草屑。
“這少年被分屍之後藏在了不同的地方。”周末拍拍手上塵土，“應該不是伊阿宋。”
“藏屍塊。”洛川寧扶著額頭，“難道是被美狄亞分屍藏在山中的弟弟阿布緒爾托斯？”
“這麼說的話，這條最接近的國王的寶物。”
其他兩個條件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
“那聖林中毒龍守護的又是什麼？”
“明天去二樓看看。”
周末望了眼天色，“時間不早，回去吃晚飯吧。”
晚飯的時候，洛川寧與周末將自己的發現公布。
玩家們相互看了眼，議論紛紛。
進入餐廳後共有二十人，這段時間消失的玩家都是他們眼睜睜看著受傷死去。
居然有玩家進關卡後立刻通關的情況，簡直聞所未聞。
通關者離開後的小型巴比倫塔無法作為退出通道，隻有通關者留在遊戲中其他玩家才可以通過這座小塔退出。
這消息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發現展板上順序被調整，阿肯帶著胖子朝周末做了個威脅動作，走了。
張揚與劉瀚城走過來。
“關於這條通關條件，有點問題想問。”
洛川寧拉開椅子示意對方坐下，“是想問聖林的箱子嗎？”
“沒錯。”
周末扒拉了一口飯，“老張老劉，我也不跟你們打謎語。就說按巴比倫的規則，有怪物守護的箱子肯定有東西。”
“這點我清楚。”張揚說，“我支持明天開箱。”
劉瀚城點頭，“我也是。”
周末心頭一沉。
看來是想開分點好處。
他剛想把話題轉移，就聽張揚開口，“第一條通關路已經結束，隻剩兩條通關條件。根據規則，隻有通關者及隊友可以通過這座小塔離開，其餘玩家必須完成剩下的通關條件。可是這兩條……”
周末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直接愣住。
魏萱萱插話：“很麻煩嗎？”
張揚麵色尷尬，與劉瀚城對視一眼，“毫無頭緒。”
周末想了想，“你們想進五大公會？”
已經有人通關，哪怕不尋找其餘通關條件，隻要不觸犯規則待到時間結束，也能成功退出遊戲。
但這樣，巴比倫判定結果是輸。
五大公會根據遊戲勝率評定等級，在第三層挑選成員時隻會選擇勝率高的玩家。
“我們倆的勝率勉勉強強，想要進五大公會，還需要多刷幾次遊戲通關。”
張揚乾脆招呼洛川寧，“這位小哥，我看你身手不錯，有沒有看好的公會？我到時候進了五大公會，可以幫忙引薦一下。”
“不用，我沒有進公會的打算。”
被拒絕的張揚將視線轉投周末，“那我剛剛說的事？”
周末看向洛川寧。
洛川寧將視線投向秦雨。
秦雨卻轉頭看嚼菜根一臉菜色的魏萱萱。
“問我？”
魏萱萱指著自己，“兩位上午也算幫了我們，那就互相及時交換信息好了。”
得了保證，張揚和劉瀚城連聲道謝。
回到房間，周末直接躺下，“另外兩個條件，怎麼解決呢？”
魏萱萱哼了聲，“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
周末與洛川寧齊齊看向她，“你知道？”
魏萱萱得意洋洋，“你們根本不知道下午我和大小姐發現了什麼。”
周末趕忙爬起身，“說說！”
“我們找到了美狄亞。”
“你說什麼？”洛川寧看了眼坐在一旁檢查傘的秦雨，複又看向魏萱萱，“怎麼確認？”
“大小姐打開了赫勒海的房門。”魏萱萱手舞足蹈比劃，“我們進去後發現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太太，嘴裡念叨著伊阿宋伊阿宋，桌上的日記也都是關於美狄亞的記憶。”
周末已經失去了驚訝的能力，“你們怎麼開的門？”
“那門有鎖啊。”秦雨說，“有鎖就能開。”
“行吧。”周末仰頭長歎，“要不是因為你們還在這，我都快懷疑達成第一條通關條件的玩家就是大小姐了。”
“為什麼啊？”魏萱萱不爽，“大小姐這麼厲害，怎麼就不是第一個通關的玩家？”
周末翻了個白眼，“大小姐都通關了何必留在這無聊的遊戲裡陪我們玩啊？”
“哦。”
“除非大小姐想跟我搶隱藏獎勵。”
還沒等魏萱萱反駁，周末又說：“但是大小姐想要通關獎勵，根本沒必要和我組隊。”
組隊可以分享通關獎勵，也必須分享。
“算你識相。”
洛川寧搖搖頭，屈起指節敲了敲桌麵，“說回美狄亞。既然發現了她，那她身上有沒有特殊的痕跡？比如愛神之箭。”
魏萱萱遺憾地說：“沒有，怎麼看悲劇都已經發生，還能阻止嗎？”
“巴比倫塔不可能給出無法完成的條件，第一層的解決方法通常很顯眼。”周末猜測，“黎明耕地的那個人，是伊阿宋嗎？”
魏萱萱很緊張，“田野有籬笆牆，不是門可以隨便打開。”
她幾乎快有心理陰影，不敢接近田野。
“不像。”洛川寧不讚同這個猜測，“伊阿宋取得金羊毛後便逃回了希臘，怎麼可能還在科爾喀斯耕地。”
“那這人是誰？”
“國王。”
周末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聽錯，“大小姐，你說什麼？國王？”
“下午我和魏萱萱在村子裡轉的時候問過村民，村子裡的田地全部屬於村長。村長的女兒嫁錯了人變成瘋子，村長的小兒子上山摘橡果失足摔死……不覺得奇怪嗎？我們住在村長的家裡，村長卻一直沒有出現。”
“我以為村長就是個名頭——”
“這是神靈留下的巴比倫塔，不是人類編程的遊戲。”
魏萱萱用拳頭敲手心，“村長的女兒是公主，小兒子是寶物，那村長就是國王啊！沒毛病。”
周末依舊不解，“那塊田，到底是提示，還是有什麼作用？”
“神牛——”他開始□□，“耕地——播種——收獲——”
魏萱萱突然叫停，“等等。”
“怎麼了？”
“為什麼那塊田，一定要有作用呢？”
“也有可能，不過這塊田要是沒什麼作用，那也太浪費了吧？”
“哼哼，大小姐不是說了嗎？這又不是人類編程的遊戲，哪裡有什麼浪費不浪費。再說了在我看來，這玩意既點題又能減少玩家人數，作用可太大了。”
周末乾笑一聲，“減少人數……真幽默。”
入夜後，洛川寧睡不著，站在走廊吹風。
“不睡覺嗎？明天會很累的。”
秦雨來到他身邊，發梢被風吹起，落在他手背上。
兩天過去，她的卷發漸漸變直順，看起來更乖了。
“我睡不著。”
“那就聊聊天？”
洛川寧手指微動，忍住想要抓住發梢的欲望，“你真正的名字，能告訴我嗎？”
“怎麼？”秦雨笑盈盈地看他，“就這麼想再見我？”
“想。”
秦雨笑意變淡，“下一次見麵，我就告訴你。”
是拒絕，但還有希望。
“好。”
他們默契地跳過這段話題，聊起天邊的星星。
直到天邊即將泛白。
秦雨拿起倚在牆邊的傘，“走。”
“大小姐——”魏萱萱睡眼朦朧拖著周末推開門，“你的帽子。”
洛川寧愣住，“這是。”
秦雨拉住他朝樓下奔去，“你不好奇那個耕牛的人是誰嗎？”
周末還沒清醒，一聲不吭，隻知道閉眼跟上。
他們一行四人，穿過院門，奔跑在坑窪的田間小路上。
晨光熹微，已是白日。
洛川寧盯著秦雨與他相握的手，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但麵前的背影不該這麼瘦小。
跑到農田旁，神牛已經出現，口鼻噴出烈焰。
秦雨在濃煙逼近的同時打開了傘，“稍微忍一忍。”
周末被眼前場景震到，瞌睡蟲飛走，“這是要做什麼？”
“等人。”
神牛馳騁而過，烈焰將籬笆牆燒了個精光，秦雨舉傘抵擋，一步一步逼近田地。
他們也因此看清了鞭打神牛的人。
胡子拉碴，但那張臉，與村長臥室裡的畫像一模一樣。
“喂！”秦雨大聲呼喊，“我有辦法帶你去找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