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雖然她學《易經》、學《紫薇鬥數》、學《梅花易學》等等的傳統國學，雖然她平時也算卦解卦玩兒推算並以此為職業。
但她確實是唯物主義者——
半小時前還是。
***
“決定好了？”
“嗯，我決定好了。”
“好，那簽名吧。”
寧溪簽下自己的大名，美滋滋地跟坐在對麵的律師握手正式完成交接。
她也沒想到接到的電話裡說她有個遠房親戚將道觀交給她繼承這件事竟然是真的，還將手續一次性解決，讓人無後顧之憂。
這麼體貼，不就是要她將道觀發揚光大嗎？
沒問題，專業對口。
即使道觀外表看著破破爛爛、沒多少煙火，甚至供奉的是當地城隍而不是三清尊神等有名的神仙，這些都不重要。
總比她租不起店鋪隻能在天橋底下擺攤躲城管要好吧。
結果才剛將律師送走將資料放好，她莫名就暈倒了。
接著在夢裡糊裡糊塗地接受了崇北鎮見習城隍這一職位的任命，聽完一大段嘰哩哇啦的職位需要和福利後，她又醒了。
哈哈哈哈，真是一個元素非常豐富有趣的夢呢。
如果能忽略繞著她轉來轉去散發著淡黃色光芒、拍照拍不到卻能握在手裡，潛意識告訴她它是城隍印章之靈的話。
自從接受了這個設定之後，道觀裡的城隍象已經蒙著一層霧看不清它長什麼樣了。
“不會吧…”
寧溪悄悄咽口水，今天竟然是唯物主義者觀念破碎的一天。
莫慌。
正所謂不問不占，不遇奇事也不占，現在有疑問也有奇事，正好能起卦。
“我接手道觀當崇北鎮見習城隍這件事是否會順利？”寧溪在心裡默念道。
還沒開始就被外麵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思路。
“什麼？順產還一切順利安全生下雙胞胎？好好好！我這就回家熬雞湯…”
聲音越來越小，聽得出來門外的人已經越走越遠了。
寧溪默默將正要起卦的手收了回來，不需要占和解就已經很明了了，正是“一切順利”。
還沒等她感歎時機之巧合時，城隍印章就咻一下衝到她的手機裡並生成了一個app。
“哇，還以為地府現在跟像電視劇一樣還在堅持用毛筆做登記呢，原來已經與時俱進了。”
寧溪邊慚愧原來思想還停留在過去的是她本人邊點開app查看。
城隍寧溪（見習）
狀態：待轉正
好友：0
手下：0
功德：10
待處理事件：0
……
寧溪大無語，這不就是工作軟件嗎？！
看到這熟悉的老朋友不禁讓她想起當年剛畢業的時候她還懷著“自己是個公司所需人才”的想法興衝衝跑去打工，然後被資本家和現實無情擊落到灰溜溜跑去天橋底下擺攤的事。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寧溪瘋狂搖頭將痛苦回憶搖散。
app裡除了肉眼可見的個人資料和一點點特權，剩下的點擊提示不是“請努力轉正”就是“無權限”，總之讓人非常無探索欲。
咦這職業特權好像很有用，讓她先研究研究...
***
“她也是你們口中經常提到的那個寧家人？”
“就是她。”
“嗬！光看外表可一點都不像…”
“所以這才叫做人不可貌相！”
……
砰！
寧家人寧家人！“該死的寧溪！”
寧筠氣喘籲籲地叉腰，恨極地看著寧溪那被她發泄砸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努力平複心情。
“誰給你氣受了？”
秀嫻臉色平靜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對她女兒的“傑作”已經見怪不怪。
“砸完就出來吧，你爸快回來了。”
寧筠回頭委屈道：“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說話究竟有多難聽！”
“難聽又怎樣？那些人說的話完全沒必要放心上。”秀嫻盯著女兒怒氣還沒消散的眼睛語若有所指道，“想要的東西隻要抓到手了，那些在背後對你指指點點說閒話的人當著你麵也隻會對你笑，懂了嗎？”
寧筠眼睛咕嚕轉，瞬間聯想到已經成功被他們趕走的寧溪。
“知道了媽媽。”
秀嫻滿意點頭，控製好表情迎接正開門進來的寧爸：“老公回來了？工作辛苦了！”
寧筠：“爸，你回來啦～”
寧爸每次回來看到老婆和女兒熱情歡迎他的場麵都覺得很貼心，哪像寧溪跟她媽一樣每次都拉著一張醜臉…
“老公？”秀嫻滿臉擔憂，“怎麼了是工作不順利嗎？”
寧爸回神，拉著秀嫻的手搖頭道：“想到寧溪了。”
“要不找個時間喊她回來吃飯？到時候我和小筠提前避開…”
“不用！”寧爸皺眉打斷秀嫻的話，“憑什麼要你們避開？她愛回不回！”
秀嫻：“行行行，彆氣，我們先吃飯吧。”
寧筠看到眼色也跑過去拉著寧爸的手臂撒嬌道：“爸彆生氣，姐姐那麼懂事肯定能懂你良苦用心很快回家的，放心吧。”
寧爸冷哼：“就她還懂事？不把我氣死已經算她孝順了。”
越對比就越是突顯出秀嫻和寧筠的好，寧爸咽下嘴裡要繼續提寧溪的話。
“今晚吃什麼？我已經聞到香味了。”
秀嫻也順從地跟著轉移話題，“煮了你最愛吃的…”
哈切！
“哪個大聰明在說我壞話！”
正研究用功德兌換出來的勾魂索順便練習繩索勾物的寧溪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忍不住揉著鼻子吐槽。
本來覺得既然暫時沒黑白無常她就先自己頂上了，但誰能想到這繩索勾物竟然那麼難。
難道這也要靠天賦？
寧溪摸下巴琢磨，已經開始考慮以後的招聘要不要從套圈高手那方麵找了。
“不對！想那麼多乾嘛，現在最重要的是賺錢修道觀。”
寧溪一想到小偷過門而不入這件事就不服，在她看來小偷能因為敬畏但偏偏不能因為覺得這裡窮而不入。
“這是尊嚴問題。”寧溪摸著沒剩幾個鋼鏰的口袋嘴硬自言自語道。
更何況未來轉正之後這裡可是她的大本營，不收拾一下都不好意思了。
寧溪將她的賺錢工具搬到門口——
重操舊業吧。
“就是她！！”
寧溪好奇左顧右盼，什麼什麼有八卦？聲音這麼尖找誰尋仇啊！讓她康康…
嗯？等等。
“找我的？！”
寧溪詫異地瞪大眼睛，直視著前方正用手指指著她並指揮一群人衝過來的阿姨。
有點眼熟。
寧溪話音剛落，阿姨立馬響起像尖叫雞一樣的聲音，那音調高到將附近的人都吸引了過來看熱鬨。
“當然是找你了你這騙子！我就說年紀輕輕一個女的出來擺攤算命肯定不可靠！哎喲我怎麼就心軟信了你呢，我可憐的小寶啊！…”
阿姨拍著大腿哭訴，想到她家小寶可能已經不在人世的事越說越悲傷，開始腳軟慢慢地坐在地上嗷嗷大哭，她身邊的人見狀也圍過來對一臉茫然的寧溪指指點點。
“你這騙子沒心啊！”
“小寶隻是個5歲孩子，就因為你瞎說一通小寶才走丟的，殺人償命啊你這個騙子！”
“這女騙子該不會跟拐子是同夥吧？”
“停停停！”寧溪趕緊開口製止他們越扯越誇張的猜測。
三人成虎，有人信了這謠言她以後還怎麼在這混啊，彆以為她沒發現附近過來看熱鬨的人已經開始在指著她竊竊私語了。
現在她隻慶幸對方沒直接掀桌子。
寧溪頭疼道：“我知道你們急，但先彆急！阿姨你先彆哭身邊的人也幫忙扶一下，我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你是昨天過來算卦找孩子的那個人？我記得卦象告訴我孩子無危險但尋找過程有波折，兌卦有口的意思，意味著這波折是因為你將這件事跟其他人說了而導致的。最終結果是孩子安全回家，是一個吉利的卦。既然你們現在過來找我算賬，那就是孩子還沒安全回家？”
不緩不慢的語調聽起來非常舒服，一陣風吹過，還想低聲討論的人不自覺安靜了下來。
難道是在道觀門口的原因？總覺得內心毛毛的。
“對…對！孩子沒…沒回來。”阿姨也被嚇得有點口吃，完全沒了剛剛那副要大哭大鬨的氣勢。
奇怪，昨天這個女騙子氣勢還沒這麼足的，今天怎麼就變了呢。
寧溪：“你家是不是還有一個長子？”
“對。難道是那臭小子將小寶藏起來的？！好哇我就知道他不喜歡小寶，早知道我就...”
“你就什麼？”
“沒、沒什麼。”阿姨支支吾吾的，“我看師傅你忽然提到他，以為這件事是他做的我氣不過口無遮攔而已。”
反轉來了？街坊避開阿姨親戚的阻攔越湊越近，用期待的眼神暗示寧溪。
快說下去！
寧溪歎氣，嘴上說著讓她再算一卦手指在那數來數去實則開天眼將來龍去脈看一遍。
於是看熱鬨的人就發現寧溪的表情愈發的難以置信。
“算到什麼了嗎？！”
“哇，好神奇的表情。”
“我就說她不是騙子，你看她好像算到了什麼。”
“可能在裝而已啦...”
阿姨：“大師怎麼了？”
從女騙子到師傅最後變成大師的寧溪歎氣，忽然說了一句題外話：“你知道今天是你大兒子的生日嗎？”
“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難道這生日跟我小寶有關嗎？”阿姨皺眉道，聲音聽著有點不滿也有點不耐煩。
那就是不知道了。
寧溪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家小寶不是被人帶走也不是被你大兒子丟的，他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怎麼可能啊大師！我家小寶才5歲！”
“你先聽我說完吧。”寧溪才不管對方信不信繼續把話說完，“算完卦之後你忽略我的提示到處跟彆人說要找小寶還一路上都在罵大兒子惡毒，那一句句狠毒的話都被小寶聽到了，因為他其實就在你一牆之隔的鄰居家跟你大兒子的鄰居朋友裝扮房子打算今天給你大兒子慶祝生日。哎，5歲的小朋友都能心疼哥哥想給他出氣硬是躲著不回家，雖然考慮得太少但出發點是好的，而你這位母親直到現在仍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了什麼，可以看得出來你這位母親平時對待兩個孩子究竟有多麼的不公平。”
“現在去鄰居家就能找到小寶了，因為他們現在在給你大兒子慶祝生日。不信的話也可以先打個電話回去。”
寧溪說完就閉著眼睛休息擺手不說話了，在心裡總結自己算出來的卦跟用天眼看到的究竟相差多少。
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什麼？真在我家？”過來幫忙同樣被孩子瞞著的鄰居詫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