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兒在枝頭上吱吱呀呀鳴叫不停,秋天的露水似乎更重一些,一滴露水滴落在宋不遇的指尖。
宋不遇的指尖輕輕挑起,微微睜眼,下意識的抬手遮住那打在臉龐的陽光。
待雙眼適應了陽光,他緩慢的放下胳膊,小心翼翼的看著懷中的狗兒,蜷縮在宋不遇的懷中,呼吸均勻,身上還披著宋不遇的青衫。
宋不遇微微抖了抖身子,在這山峰之上秋日之夜,說不冷那便是虛偽了。
他動作輕微的看了看周圍,尋藥的白雲還未歸,孟禮與他之間就隔了一個背囊,而對麵樹下的陸九年盤膝而坐,將巨刀環抱在胸前,不知是取暖還是……倒是抱著兵器不嫌冷。
晨曦是有些微微寒意,宋不遇輕輕將狗兒抱起,起身挪到了有陽光能照到身子的地方。
陽光曬得狗兒暖洋洋,宋不遇內心也安靜了許多。
“回來了。”宋不遇淡淡說道。
不一會兒,白雲果真從山下冒了頭。
來這裡一月有餘,他明顯的能感覺到自己六感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就像方才他在一炷香前就聽到了遠處白雲的喘息聲。
昨夜也是這般,他喝的也是酩酊大醉,隻不過他的六感覺知一股濃濃的殺意喚醒了他。
雖然有那日行千裡的腳下功夫,但是耐不住連趕幾天的路程,幾夜未合眼,還有一些酒精在體內,白雲的額頭上滿是汗珠。
“說來也奇怪,這麼大的姑蘇城竟沒有一家藥鋪賣那麥冬,隻尋來了一些大薊,透骨草,不知可有用?”
宋不遇沒有說話,隻勾勾手指,張開手掌。
白雲連忙將藥材遞了上去。
孟禮與陸九年相繼醒來。
“買到了嗎?”孟禮用那沙啞的聲音詢問道。
陸九年則是輕輕側著腦袋,似乎想要聽的更加真切。
“隻尋到了大薊,透骨草,麥冬沒有尋到。”
“雖說麥冬是珍貴藥材,但是一株也沒有有些奇怪。”
“它還好麼?”陸九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宋不遇的麵前。
“酒給我一下。”
白雲將酒壇遞給宋不遇。
“有勞將這些藥材放在那碗裡碾碎。”
白雲又拿著藥材在後麵搗鼓著。
宋不遇將酒倒在手中一小捧,輕輕的擦拭在狗兒受傷的地方,那裡血肉模糊。
狗兒被酒刺激的渾身打抖,小聲哼唧著,但也沒有反抗。
乖乖的趴在宋不遇的腿上任由他擺布。
孟禮扶膝俯身觀察著狗兒,收斂了以往暴躁的聲音,反而輕聲細語地說道:
“你慢一些,輕一些。”
宋不遇順著孟禮的眼光看去,狗兒的眼睛外滲著淚水,但是它也沒有吠叫,隻是忍著。
宋不遇在原本就很慢的基礎上更加柔和,細心,小心的撥開它的毛發,生怕毛發沾著肉扯到了它。
白雲端著碗遞給了宋不遇。
宋不遇接過碗放在地上,用手指輕輕在裡麵點了點藥沫,敷在了狗兒的傷口上。
“嗚嗚嗚……嗚……”狗兒哼叫著,顫抖的幅度大了些。
“你慢一些!”孟禮有些著急,伸手撫摸著狗兒的腦袋,想要給它一些安慰,緩解它的疼痛。
“好。”
不知是孟禮的手掌給了它安全感,還是宋不遇的手法變得嫻熟了些,後麵再塗抹藥沫的時候,狗兒沒有之前那般大的反應。
“呼……”宋不遇將狗兒的傷口包紮好,終於鬆了一口氣。
孟禮與白雲也瞬間鬆軟了下來。
隻有陸九年一人還在一旁緊張的握著刀柄,眉頭微微皺起,咽著口水,不敢言語。
“沒事了。”宋不遇不知是對著狗兒說還是陸九年說。
他的手撫摸著狗兒,眼睛卻看向了陸九年。
陸九年握著刀柄的手鬆快了一些,眉頭也舒展開來。
雙手抱拳,對著宋不遇的方向淺淺鞠躬:
“五皇子有好生之德,恰與民心。”
宋不遇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陸九年扶起:
“現在不是那皇宮之中,我不是五皇子,你亦不是那宋昌年的伴讀童兒,我隻是一階凡夫俗子宋不遇,你便是那少年刀客陸九年。”
“宋公子變了。”
“哦?有何不同?”
“在宮中,雖未與公子打過照麵,但也聽大皇子和下人們說過,說那小小五皇子心機頗深,暴虐深重,草菅人命,是那十惡不赦之人。”
“如今呢?”
“如今九年隻得心生慚愧。”
“我是哪般人?”
“自然不是。”
“可是你也沒看見不是嗎?”
“曾經九年是眼不盲,心盲,如今九年是眼盲,心不盲。”
“隻一夜,你就信我?”
“不是我信你,是它信你。”陸九年指了指狗兒。
“萬物皆有靈。”陸九年蹲下身子,手四處試探著尋找著狗兒的位置。
宋不遇也順勢蹲了下來,抓起陸九年的手,放在了狗兒的小腦袋上。
宋不遇看著此番畫麵,心中一陣感觸:是啊,萬物皆有靈,陸九年摸著毛茸茸的腦袋,心中的仇恨也隨之消散,或許更早一些。
陸九年輕輕地摸著狗兒的腦袋,宋不遇將孟禮拉到一旁:
“你不是說你們龍虎山乃是天下第一宗?有沒有辦法?”宋不遇用手指了指眼睛。
孟禮也是個聰慧之人,很快便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不知傷的程度如何,若是瞳仁未毀,尚可複原。”
“當真?”
“我怎會用此事與你玩笑?”
宋不遇點了點頭:“那你不介意……”
“他傷的是你,你都不介意,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我是說你師父……”
“我相信師父也不會不管這一可憐之人的。”
“龍虎山雖是隱山,無人能尋到,不過他也瞧不見不是嗎?”
“有理。”
宋不遇走到陸九年身邊:
“陸兄,宋某想詢問一事。”
“請講。”
“接下來的路可有打算?”
陸九年頓了一下:
“去尋那害我之人……”
“宋昌年?”
“嗯。”
“他身邊高手如雲,你又怎能傷的到他呢?”
“……”
“如果陸兄不介意的話,可隨我一同前往龍虎山,去尋那救治雙眼的法子可好?”
“……”
“有何顧慮?”
“你可信我?”
宋不遇笑了笑:“不是我信你,是它信你。”宋不遇又是拿起陸九年的手一同點在了狗兒的頭上。
“嗯?”
“萬物皆有靈,你昨夜無意間傷了它,它對你卻沒有敵意,這便說明了一切。”
“原來如此。”
“所以可願與我們同行?”
“願與君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