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怒瞪著她,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嬤嬤,我看你的規矩也好不到哪去。你現在難道不是在侮辱我們北疆,侮辱我們家小姐嗎?”
陳氏心裡一陣譏諷,麵色上卻表現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低著頭說道“姑娘怎麼會如此認為,老奴不敢。你可莫要汙蔑我。”
“你…”青萍被這人無恥的模樣震驚到了。
她嘴笨,半天也沒想出來該怎麼反駁她。隻好閉了閉眼,一邊強忍心中怒氣。一邊不斷在心裡默念道不能打,不能打。
這裡是京都,不是北疆,她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念了幾句後,青萍再度睜開眼,她知道,這個老巫婆蠻不講理,沒完沒了,當下最好是先把人弄走,她讓自己儘量語氣如常,勸道:“嬤嬤,小姐近日身子不好,需要多休息,禮儀之事,放一日也沒什麼不可以吧,今天嬤嬤還是請回吧!”
陳氏對於青萍的話充耳不聞,反倒問道:“王妃身體不適?”
她露出一絲疑惑,轉瞬又了然“老奴昨日還見王妃麵色如常,今日怎麼就不適了?青萍姑娘,王妃若是想偷懶,大可不必用這樣的說辭來呼弄老奴。隻是王妃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寧王殿下啊,這若是做出什麼不合規矩的舉動,那丟的可是寧王殿下的臉。你說是不是?”
最後這一句,陳氏說的極為大聲。不用想就知道說給誰聽的。
屋內,沈禾聽她們倆吵了半響,原來是為了那什麼禮儀規矩。
聽那陳氏的一番話,沈雲曦直接被列為了一個半點禮儀不通的粗魯女子。可事實上沈家作為一個實打實的勳貴之家,禮儀教養怎可能遜色。也就是沈雲曦平日瀟灑慣了,有些隨意,再加上初來京城意識到世間女子並不都如她這般,怕討不了蕭澤歡心,十分惶恐罷了。
當然,如果僅是這樣沈雲曦還不至於被扣上粗俗的帽子。
更重要的原因為是蕭澤的漠視,致使沈雲曦越發的自卑,做什麼都有些畏首畏尾,透著一股小家子氣。幾次宴會下來,流言就這麼傳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沈禾冷笑一聲,抬眼望向門口。
門外青萍徹底忍不住了,抬腿就準備把這個老妖婆踹出去,就在這時,一陣清冷的嗓音傳來。
“青萍,讓她進來。”
聽見自家小姐的呼喚,青萍一怔,在生氣也隻能憤憤的停手,不情不願的讓開。
陳氏剛才心驚肉跳,真以為這個婢女要打她,不過這會兒聽見屋內傳喚,就知道她剛才故意說的那些話屋裡必然是聽見了。沈家那個丫頭上不得台麵,但勝在還算有自知之明,頗為聽話。看她一會兒怎麼告上一狀,讓人把青萍這個婢女直接發賣了。
陳氏這麼想著,得意的一笑,幾步上前推開那雕著瓊花的門扉,徑直而入。
青萍在後麵狠狠地瞪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入室而後,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冷香。清清淡淡,縹緲如霧。陳嬤嬤很是滿意,這是當下世家女子中最為時興的香薰,更是得到了京城那位才貌雙絕的許氏嫡女的讚譽。
如此配置才配的上京中人的身份。
陳氏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施然行禮。心中腹稿早已準備好,就等著起身之後先告上一狀。
可行了禮過後,卻有些奇怪。
空氣中寂靜可聞,半天也沒個聲響。
陳氏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裡麵那位叫她起身,心中狐疑,忍不住向裡麵看去。
隔著屏風和層層疊疊的輕紗薄帳,沈禾表情冷的驚人。她輕聲喚了一句“青萍。”
青萍掀開簾幕上前,一眼就看到沈禾蒼白的臉色,心知恐怕昨夜又沒太睡好,當即就開始心疼。尋了個軟枕,讓沈禾靠著。
“小姐怎麼不在多睡會兒,這會兒距離瓊花宴還早著呢,再歇歇吧。”
沈禾搖了搖頭,輕笑“不用。”
青萍將帷幔緩緩束起。沈禾懶懶的又靠了一會兒,才緩緩身,穿著素白寢衣坐到了梳妝鏡前。
鏡中人一頭烏黑長發,眼眸黑亮,五官精致漂亮,眉宇間有些淩厲,透著一股英氣。隻是唇色有些白,讓人覺得氣色不太好。
青萍收拾完床榻後,轉身向外喚了幾聲。沒過一會兒,梳妝侍女魚貫而入,捧著一個個裝滿珠寶的玉匣。
除此之外,身後還跟著四個端著霓裳的侍女。
屋內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可沈禾仍舊沒有叫陳嬤嬤起身的意思,似乎是把她忘了。
青萍見此,也沒有提醒,她巴不得陳嬤嬤一直站著,小姐再也不要理她才好。
被晾在一邊的陳氏摸不著頭腦,身子也逐漸開始發酸。心裡怒罵了聲沒規矩,麵上又行了一禮喚了一句“娘娘。”
沈禾聽到了這聲,向她看去。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極為驚訝的表情,好像才發現她在這似的:
“陳嬤嬤,你既然進來了,怎麼也不出個聲,你不出聲我都不知道你進來了,還以為生我的氣,不想進來呢。”
這話一出,屋內的人都有些怔愣。
沒想到向來直來直去的人。
今天…竟然陰陽起人來了。
幾個小丫鬟低下頭,裝做什麼都沒聽見。青萍怔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氏心中疑惑,覺著今天這王妃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抬眼小心看了看,發現也沒什麼不一樣,還是一如既往。
陳氏心中微定。隻當她耍了個性子,也就那麼回事。
隨後,默默的直起了腰身,緩緩說道:“老奴隻是個禮儀嬤嬤,有幸跟在陛下以及寧王殿下身邊服侍多年,今日隻是過來提醒王妃娘娘莫失了禮儀,沒成想卻遭王妃拒之門外。”
“王妃若對老奴有和不滿,不用派人來在門口嚇唬奴婢再說這些場麵話,直接去殿下那裡…”
滔滔不絕的話自陳氏口中而出,沈禾眉目一挑,神色不明。
係統本來看的津津有味,但一看到沈禾這副表情,心裡默默的替陳氏點了根蠟。
完了。
宿主這是徹底不耐煩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不過沈禾並沒發作,而是先看了看眼前這清一色月白淺淡的珠釵衣裙,覺得她今日不是要去赴一場瓊花花宴,反倒像是去上墳。
揮了揮手,讓人將這一水的喪葬套裝撤下去,又命人取顏色明豔的衣裙過來。
這時才抬了抬眼,打斷了那個蝶蝶不休的老刁仆。
“陳嬤嬤在府中幾年了?”
驟然被打斷,陳氏愣了一瞬,隨後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她的資曆,想也沒想便答道:“老奴在宮中已經過了三十二個春秋。”
“三十二個春秋?”
“是。”
“既然如此,陳嬤嬤你是如何做到如此不懂規矩的?”沈禾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極冷。
陳氏怔住,氣勢陡然少了半截。
“以往是念在你是宮中老人才敬你三分,你倒是學會蹬鼻子上臉了?合不合規矩,你說了算嗎?這四皇子的殿內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主?誰才是仆?”
沈禾說的狠厲,一聲聲責問在屋內炸開。
青萍嚇得一怔。
陳氏瑟縮了一下,連忙辯解:“老奴絕無此意…”
沈禾不給她機會繼續說道:“陳嬤嬤一直說我北疆如何?你可知若是在北疆有你這樣的奴仆會是何下場?”
陳氏嘴唇動了動,囁嚅了一番:“不…不知”
沈禾輕笑,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向她。
察覺到沈禾走過來,陳氏有些膽怯,微微的的抬起頭,隻見沈禾唇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可眼裡確是一片狠厲。
居高臨下
陳氏感覺到一股十分強大的壓力,那是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她驟然感到惶恐,有些不敢聽沈禾下麵的話。
但這話哪裡容許她不聽呢。
隻見沈禾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卻叫人頭腦轟然炸開。
“那自然是把她的頭擰下來”
“去喂狗啊。”
陳氏:“!!!!!”
瞬間,陳氏跌坐在地,瞳孔放大,簡直不敢相信沈禾說了什麼。一…一個王妃……怎…怎麼能…能說出如此粗俗的話呢?她…她怎麼敢?
然而,還有更炸裂的。
沈禾換了一副極為溫柔的麵孔,柔柔的說道:“陳嬤嬤,即便你常伴於殿下身邊,更是府中的老人。那我也請你記住,如今寧王府內,除了殿下,我說了算,若你在像今日這般無禮。我就用我們北疆的方法來處理你。”
“到時候,你說…”
“殿下或者皇帝陛下,會如何處理我呢?”
沈禾烏黑的眼眸直直的盯著她。
陳氏思索了一下,瞳孔驟然放大。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這結果顯而易見。一個是奴仆,一個是王妃,就算她做了什麼,天家又怎麼會真的怪罪於她。以往隻覺得她不懂京中的這些彎彎繞繞,是個好拿捏的主。可這哪是啊,這分明是個狼!!!
陳氏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氣勢,恭敬的不能在恭敬的回道:“老…老奴知道了。”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沈禾笑的極為燦爛。
“既然如此,那就滾吧。”
陳氏如蒙大赦,立馬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幾乎幾秒鐘就消失在了院門口。
看著陳氏的背影消失,沈禾眼神越來越冷。
這原主也真是愚蠢又好欺負。
能被這樣的人弄的毫無還手之力,也難怪無法與那些豪門貴女後宅婦人周旋,讓她們一張嘴就將汙水潑在身上洗也洗不掉。而蕭澤,則更是好笑。借著沈家的勢,卻討厭沈家的人。能讓沈雲曦在京中如此寸步難行,蕭澤又扮演了個什麼角色呢。
沈雲曦啊沈雲曦,你還真是愛了個白眼狼。
唉~
真是想不清楚。
然而,想不清楚的不止沈禾。目睹了沈禾一係列操作的青萍此時也想不清楚。她家小姐昨天還鬱鬱寡歡,今天怎麼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當年在北疆的日子,那時總是這般肆無忌憚愛嚇唬人。
青萍眼眶濕潤,不知為何心裡竟尤然生起一股酸澀感。
而這時,沈禾突然轉過身。
一瞬間
兩人目光相對
青萍連忙扭過頭去,一把把眼淚摸掉,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隨後笑著問道:“小姐今日要穿哪套衣裙?”
看到青萍眼中若隱若現的淚花,沈禾並沒有拆穿。畢竟青萍不是個普通的丫鬟,也算是半個武將。武將怎麼能讓人看見哭鼻子呢。這樣想著,沈禾輕笑,順著她的話說道:“當然是要最好看的那一件。”
“好”青萍領命,沒過一會兒就帶著一眾小丫鬟進來。很快,在沈禾多個世界養出來的審美和小丫鬟們的高超手藝下,成功的讓自己的美貌拔高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高度。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沈禾直接根據沈雲曦自身的特點,選擇了一個最適合她的衣裙。那是一套以蓮花錦緞作為內襯,緋色雪錦為材質的金絲菱葉裙。若是以前,那個膚色偏黑,英氣有餘但女人味不足的沈雲曦來穿,恐怕就是一場災難。但如今,僅僅幾年而已她已經從一個英氣女將的模樣徹底變成了束之於高閣的閨秀。
膚若凝脂,弱柳扶風。
也得益於此,沈禾才會做出如此大膽的改變。紅裙映襯下,膚若雪,眉如黛。唇瓣晶瑩剔透猶如被花漿浸染,眼眸似繁星熠熠生輝。真真是燦若明霞,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輕靈瀟灑之意。
然而,或許是這改變真的有點太大了。隻見小丫鬟們在沈禾的頭上插上了最後一隻珠釵,沈禾也做完了對妝容最後的改動之後。
屋內的所有人眼睛都直了,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其中以青萍最為明顯,甚至都忍不住喃喃自語:“天哪,這還是我們家小姐嗎?”
沈禾對自己的裝扮極為滿意,聽見青萍這樣說,更是輕笑一聲,轉身伸出手指不輕不重的點了一下青萍的額頭:“這就是你家小姐,如假包換。”
青萍愣住,瞬間臉上浮現一抹薄紅,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說話都不利索。
沈禾被逗的哈哈大笑,這麼一笑青萍的臉更紅了。
過了一會兒,沈禾終於停止取笑,看了眼外麵估摸了一下時間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