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茶杯。

撞了個粉碎。

寧辛扭頭看，段時風渾身直抖，跪在地上拚命撕扯著頭發。

段以連抓住他的手腕：“小風，你看著姐姐……”

“滾開！”

段時風力氣暴漲，推開段以連，艱難而快速地呼吸著。

段以連看見寧辛，眼中一亮，連忙過來：“小杏仁你可算是來了！”

她低聲而快速地說，寧辛走後這些天，段時風可連一頓藥都沒吃過，發病越來越頻繁，不僅思維混亂失去理智，身體也不受控製，他非常痛苦，段以連卻靠近不了他。

寧辛飄了過去，喚道：“少爺？”

段時風猛地抬頭：“笨瓜？你、你回來了？”

“嗯！”寧辛抱住他，“我回來了，少爺，你想不想我呀？”

段時風雙手仍然抖得厲害，試探著去擁抱她，感受到真實的觸感，將她抱得更緊：“我想……我想你，我……不對，不對，”他狠狠推開她，“你不是討厭和我靠近嗎？你還來做什麼？”

寧辛握住他的手：“少爺，你聽我說，你要是能認真聽我的話，我就解釋。”

段時風吃力地咽了口唾沫，既害怕又期盼：“解釋？你要解釋什麼？”

“我是孤魂野鬼，不能入輪回，天不收地不認，但你是活人，一個走在正常秩序的人。”寧辛的聲音清澈，仿佛風鈴，“少爺，我給你講一個我知道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個女人因為家境貧寒，每天都要去山上撿蘑菇拾柴火維持生計。有天夜裡，山裡起了霧，她迷路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出去。”

“正在她擔心害怕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那男人臉很白，說話也輕飄飄的，但卻非常好心的給女人指了路。”

“女人心中感謝，第二天上山以為能再遇見男人，可是怎麼等也沒等到，就在她失望時，太陽落山，男人出現了。”

“他們就這樣認識，並且漸漸的互生愛意，後來女人知道男人是鬼，不僅不害怕，反而和他許定終身。”

“男人的執念太深，入不了輪回，女人壽終正寢時，和他約定來世再續前緣。但這怎麼可能呢？過奈何橋，喝輪回湯，就什麼都忘了。”

“女人轉世投胎，安安穩穩生活二十餘年，她和愛人結了婚，也有小孩。這個時候，男人找上來，對女人進行糾纏，試圖讓她回想起曾經。”

“屢次的嘗試下，女人果真記起來，可她在今生有深愛的人，要以後如何麵對他？”

寧辛用手捧著段時風的臉頰：“少爺，不是說我們之間要許定終身，感情的道理是一樣的，我總會影響到你。”

“我也不是說要你為轉世的自己負責考慮，隻是不要給未來的自己添麻煩。這個故事裡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做出最好的決定，他們看不見未來，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沒辦法指責。”

“可是現在的我們知道了呀，太深的因果會導致許多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最後讓所有人都痛苦，為什麼非要這樣呢？我們可以避免的。”

她眼睛裡帶著笑意：“也不一定是要愛情呀這些稀裡糊塗的感情，就比如說，少爺你說你喜歡我，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然後某天，轉世之後的你擁有新的朋友，可能忽然想起來我。”

“你也會像現在這樣想念我吧？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再見麵嗎？你會不會因為找不到我而痛苦傷心？就像現在我影響你一樣，許多年以後，我還是能夠影響你。”

“少爺，你不是我，如果不能永遠保持這樣的狀態，過去的事情應該讓它過去，更重要的是當下。我要是那個你的新朋友，我也會傷心呀，我想說，這樣真的很不好。”

“我離開你，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我們之間太好了，所以才要製止。如果我離開，你就要去交新的朋友，交不到也沒關係，你可以和自己做朋友，然後，我會永遠的、非常的喜歡你。”

段時風沉默著許久，忽地吸口氣，說：“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麼，你是在說對於我人生重要的人和感情，會讓我刻骨銘心做出錯誤的決定？”

他反抓住她的手：“你不要想太多，我就是覺得你做事情比其他人讓我順心罷了。還有啊，我有在乎的哥哥姐姐，也有讓我願意說永永遠遠喜歡的人，我有喜歡的人。”

寧辛眨眨眼睛：“上次我問你，你還說沒有。”

“這很奇怪嗎？那個時候我們才認識多久，怎麼可能跟你說？”

“我又不是八卦，你跟我說，我找她過來，你也會很開心呀。”

段時風哼了聲：“彆打這種算盤，我告訴你吧，我們很久以前認識的，但是她出意外去世，雖然她已經死去很多年，但她是我心裡最愛的人，什麼續前緣的感情，我要說也隻會跟她說，你瞎操什麼心？”

他揉了揉眼睛：“到底是誰告訴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人是人，鬼是鬼，你看不清我還分得來，我又沒你那麼傻！你跟我這麼久，那種可憐的審美有改變？我都沒影響你，你還想影響我，做夢去吧！”

寧辛皺皺鼻子：“你的審美才是垃圾！”

段以連看向段以淩，茫然自失：“哥，這……”

段以淩抿唇默然少頃：“這是他的選擇。”

“老黑，這下子怎麼辦？”牛頭鬼差表情凝重，有些無措。

黑無常扶額，沉沉地歎口氣：“罷了，這是他的選擇，我們已經乾涉不了。”

“笨瓜，現在幾點？”

“快十一點了！啊，你應該洗澡睡覺了。”

段時風點點頭，握著她的手朝樓上走，嘴角微微上揚。

原來執念太深就入不了輪回，搞得他以為轉世輪回是必須的呢。

不過，他應該早點看清的，看看笨瓜，輪回沒有那麼嚴格嘛。

洗完澡，段時風剛上床，就察覺寧辛靠在他身上，久違的安全感充盈內心，他摸索著抓住她的手：“你在做什麼？”

“那個節目，人家還邀請我了，我要買個漂漂亮亮的衣服去，少爺，你要不要？”寧辛邊往購物車加商品，邊說。

段時風說：“你買吧，我的衣服都是品牌讚助商提供的，到時候他們會安排。”

寧辛點點頭，按著他躺下：“你快點睡覺，早睡早起才能身體好。”

“你呢？”

“我又不需要鍛煉身體。”

“回來了？”

程明蘇咬牙切齒，臉色陰沉，起初他想對段時風動手，可那該死的女鬼一直纏在其身邊，所以，他托關係請了大師來讓她魂飛魄散。

不料反倒把大師搭進去，幸虧他沒親自現身，否則引得一身麻煩。好在成功解決了女鬼，他還在周密計劃讓段時風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意外時，那女鬼竟然又回來了！

“段以淩開發鬼城項目，換條件讓那女鬼出來的，”電話中的聲音還在繼續，“最近各個官方機構下達文件，嚴令禁止私自捉鬼，依我看，不如直接解決段家兄弟。放心，我們動手，不會牽連到你。”

程明蘇手指緊握成拳，又是段以淩！他好不容易從賀佳清那兒哄來了風源島的合同，風風火火建度假村，結果到一半，被有關部門告知手續出問題，必須停工。

而他要是想解決合同中的問題，就得去找段以淩，這時候，前期商談好的投資商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他，程明蘇氣得臉黑了好幾度，幾千萬打了水漂。

這此時有人告訴程明蘇，在那天宴會上段以淩的話。好，真是好一個兄弟情深，既然這樣，就彆怪他不客氣。

“你們去做吧，小心點，彆被抓住尾巴。”

段時風整晚睡得異常踏實，就算夜裡驚醒，手一碰，就能碰到寧辛，旋即感到心裡暖洋洋的。

“笨瓜，你不休息嗎？現在幾點？”

寧辛說：“現在淩晨三點鐘，我不用休息的，少爺你快睡吧。”

段時風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手摸到她的後背，寧辛放下手機，鑽到他的懷裡：“好啦，你抱著我睡總行了吧？”

段時風微怔，用手環住她的身體，腦袋埋在她的脖頸裡：“笨瓜，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可以呀，什麼事？”她好奇問道。

段時風安靜了會兒，搖搖頭：“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以後再說也行，對了笨瓜，現在是幾號？”

寧辛沒有追問，隻是道：“今天三十號。”

“很快就到大哥的生日，你說，我們應該準備什麼禮物？”

“禮物……”

寧辛想到段以淩送她的鬼城，喃喃著，“我好像送不到那麼厲害的禮物，啊，要不然等大哥死了，我幫他打掩護不喝輪回湯，這樣他轉世後擁有這一世的知識，能少走幾十年彎路！”

段時風：……

忍不住敲了下她的額頭：“你真的是笨瓜，哪有在生日說死亡的話？缺心眼嗎？”

寧辛不滿：“你以前會送大哥什麼禮物？”

段時風細細想了想：“小時候是我自己做的手工，後來掙錢了，就會定製手表汽車之類的。我想這次送大哥一個完美的禮物，可能以後……咳咳，你有沒有頭緒？”

“唔……要不然，我們一起做個手工品送給大哥吧？”寧辛提議道，“通過自己雙手做的，才是獨一無二。”

段時風認同地點頭：“做哪種手工品？不許和地府有關。”

寧辛皺眉：“你當我傻嗎？”

她見他要說話，連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準吵我！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