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兒 “麵,你要來一碗嗎?”……(1 / 1)

琥珀色黃昏 關樹 2629 字 2024-05-01

墨色的天幕下,廚房裡的光溢了出來,暖光柔柔地圈住了背光專注仰著頭的男生。

人總是具有下意識的好奇心,寧居隨也抬頭看天。

他看到了星星,洋洋灑灑,鋪了滿天。

於是小院裡出現了有些神奇的一幕,兩個男人,隔著一段距離相對而立,一個站在光裡,一個站在暗處,安靜仰頭注視黑夜。

在這靜默的一小段時間裡,在這片繁星下,寧居隨積聚起一縷淺淡又莫名的情緒,他一時找不到詞來定義,隻覺得一個星期前興起所做的決定很正確。

楊知歸看星星看得是真專注,直到一隻手在他視線上方揮了揮才回過神來。

他看著寧居隨的眼睛很亮,抬起右手在額前五指並攏掌心向下,接著伸小指在胸口點了兩下。

——他下意識朝寧居隨比了手語。

而後他又對寧居隨招招手,接著朝屋裡走去。

鍋裡燒著的水已經開了,楊知歸在旁邊遞過來掛麵。

麵條入鍋,翻滾的水立馬偃旗息鼓,蓋上鍋蓋,寧居隨轉過身來。

“謝謝。”他放慢語速。

對方笑著搖頭,而後遞過來兩個雞蛋,也不知從哪兒拿的。

沒給寧居隨拒絕的機會,楊知歸拉著他的小臂,將雞蛋放進他手裡。

襯衫衣料很薄,掌心的溫度傳到小臂上,有點燙。

準確來說,是寧居隨太冷了。

Yzg:煎個雞蛋吧。

寧居隨看著手機界麵上對麵的人發來的消息,一時無言。

楊知歸又把油提到鍋旁,而後又指了指流理台上的一排調味料。

頗有一種,要是不用到這些東西,就是寧居隨不對的架勢。

Yzg:這裡晚上溫度低,需要毯子嗎?

寧居隨捏了下右臂,剛被握過的地方似乎還有一點殘餘的溫度。

他笑了下:“沒事,這裡不冷。”

揭開鍋蓋,麵條在滾水裡翻湧,彌散的水蒸氣模糊了寧居隨的眉眼,他看向還站在旁邊的楊知歸,挑起一邊眉,試探著問了句:“要來一碗嗎?”

被邀請的楊知歸表情有點疑惑,他看了看手機,又按了按右耳的助聽器,而後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往寧居隨那邊湊了湊。

顯然,手機沒收到寧居隨說話的音,楊知歸也沒注意到他講話。

寧居隨看著湊上來距自己不到半臂遠的耳朵,順手將火關小,他俯低身子,掖進褲腰的襯衫拉出褶皺。

他重複道:“麵,你要來一碗嗎?”

落在楊知歸身上的光被完全擋住,陰影覆蓋一瞬,又快速離開,低低的聲音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傳進耳朵。

像是被細小的電流電到般,耳蝸莫名有點癢。

楊知歸抬手,隻觸到了硬質的助聽器。

Yzg:謝謝,不用了,我不餓。

流理台上的手機亮了一瞬,彈出了楊知歸的消息。

撈出一碗麵回身,楊知歸已經走了,廚房那頭挨著主樓那邊傳來關門聲。

七月的天夜短晝長,夜幕星光漸漸淡去,融於天光。

日上山頭,已近正午。

走廊上不時有人走過,昨晚吃了麵回房淩晨才睡著的寧居隨被吵得頭疼。

剛到睡著的那幾個小時可以稱為奇跡。

洗漱完下樓,廚房已經開飯了。

“帥哥是點菜還是吃套餐哇?”廚房的三春嬸操著一口帶方言的普通話問到。

在圍裙上擦擦手,三春嬸上下打量著寧居隨,往旁邊擺著的菜指了指,“這邊是今天的套餐,都是家常菜,要是你想吃其他的,”說著她又往牆上貼著的菜單抬抬下巴,“那邊看看。”

台子上擺了好幾個長方盒,裡麵裝著菜,賣相還不錯,味道應該不差。

套餐馬上就能吃,點菜得等會兒。

“套餐吧。”寧居隨很快做了選擇。

“好嘞。”三春嬸麻利遞過來一個餐盤,讓寧居隨自己打菜。

小院住客多是短住的遊客,像寧居隨這樣住一個月的不多。中午在這兒吃飯的遊客沒幾個,都是趕著時間去景點,午飯直接在那邊解決。

寧居隨端著盤子找了個窗邊的位置,座位透過窗可以看見外麵的草坡和山。

犛牛和山羊在草坡上悠閒吃草,被窗框住的天空藍得像一汪倒錯的海洋,雲就掛在樹上,近得好似一伸手就能抓到。

清風徐來,雲卷雲舒。

不過不時有遊客停留於此拍照,人語聲擾了這片寧靜。

撤回目光,寧居隨加快用餐速度,他想先去那片草坡走走,等到人少些的時候。

“帥哥是一個人出來旅遊哇?”三春嬸見寧居隨吃完,拉開斜對麵的椅子坐下,一副要與他長聊的架勢。

準備起身的寧居隨放下餐盤往後靠去,回得簡潔:“是。”

三春嬸絲毫沒在意寧居隨疏離的態度,繼續問道:“她們跟我說來了個住一個月的房客,長得又高又周正的,我一看就應該是你,”她看著寧居隨,眼睛上下瞟著,眼角皺紋一深,笑了起來,“我沒猜錯吧小夥子?”

三春嬸的自來熟程度不亞於王阿姨,甚至更甚。

寧居隨笑笑,點了下頭。

“嗨呀,這個季節到我們這裡旅遊是個好選擇哦,外麵這幾天30多度的,我們這裡就20℃頂天了,多涼快的。”三春嬸說:“小夥子好多歲咯,看著好年輕,還在讀書沒哦?”

這話題轉得快速,寧居隨看了眼窗外,人還是很多,不著急。

“阿姨,我今年已經28了。”寧居隨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呀,”三春嬸抬手靠上桌子,抬眼把寧居隨又看了看,“我還以為你跟小狗兒差不多大嘞。”

“小……狗?”寧居隨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

“嗨呀,就房東她兒子。”三春嬸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看她手勢,寧居隨明白了,她說的是楊知歸。

“哎喲,你可彆叫他小狗兒,他現在都不準我們喊嘞,”三春嬸看了看周圍,“他怕笑,不過現在我們背著他喊他也聽不到。”說著,她笑容淡了下來。

就在寧居隨以為她要結束聊天時,三春嬸轉了目光,接回上一個話題,“小夥子28咯,”她後傾身子靠上椅背,神情莫名帶著一種慈祥,“跟我娃子一樣大的。”

窗外的雲不知飄過了幾朵,拍照的遊客換了好幾撥。

從廚房出來,正是太陽正烈的時候。

三春嬸和王阿姨是寧居隨活到現在見到的最熱情也最健談的人。

來這裡的第二天,他知道了這片山景點位置的規劃,擺渡車的班次,以及,在沒有和本人深入交流的情況下,知道了楊知歸的乳名。

小狗兒。

腦子裡自動響起三春嬸那帶著鄉音的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