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財神殿與金瀾起告彆後,錢愛直奔天河而去。
錢愛此次下凡是為了彌補過錯,所以既不好、也來不及走正常的下凡流程。故而隻能想些彆的法子。
她的法子就是求助龍女敖染,然後隨其布的雨一起下凡。
錢愛的真身是一汪清泉,可以完美地與天河的水融在一起。這樣敖染去布雨時她就可以不著痕跡的隨雨而下了。
很多年前,當她還是個小仙童時,就經常這樣下凡了。現在不過是故技重施。
如果她沒記錯,這兩天應是敖染在天河當值。此時敖染應該正在做布雨的準備。
飛至天河邊果然看見身著一身天水碧法袍的敖染淩波而立正在取水。隻見她拿出一隻青瓷小缽輕輕拋至空中,手臂輕舞劃出飄逸的弧線把水從天河引至缽中。動作輕柔優雅體態舒展鬆弛,讓人望之如見救星……
待敖染取好了水,錢愛嗷的一聲飛撲過去抱住她空著的那隻手:“大慈大悲的龍女大人,您是要去布雨嗎?小仙能隨您一起去嗎?”
被抱住手臂的人聽出了錢愛的聲音強忍住把來人揮開的衝動,轉頭假笑道:“喲,這不是青泉元君財神大帝嗎?今天怎麼有空到天河這偏僻的地界來了。”
錢愛與敖染是患難之交。很多年前,在她們還未得道成仙時,便已相互扶持。成仙後兩人雖然一個在天宮一個在水族,也依然常來常往關係親密。
但自從錢愛接任財神位以來因為種種原因兩人的交流大為減少。敖染對此頗為不滿,時常因此陰陽錢愛。錢愛也常常為此內疚,卻無力改變。
這次她們又有很久沒見,敖染生氣也很正常。何況這次她還是有求於人才來找敖染,這樣想想便更心虛了隻能繼續厚著臉皮裝傻充愣。
她抱著敖染的胳膊順勢把頭靠在敖染的肩膀上,聲音有些低落:“阿染,我闖禍啦。”
敖染聞言並出聲似乎還在生氣,隻略微向著錢愛偏了偏頭。
錢愛知道這是讓她繼續,便接著講了下去:“我剛剛打翻了點金壺,人間的財運被打亂了,人間要大亂啦。現在下界或許還能挽回。我想下界,阿染。”
敖染並不買賬:“那你應該去找聯辰星君。找我乾嘛?”
“來不及的,找他們乾什麼都來不及的。隻有你能救我了。阿染。”說著錢愛更緊的抱住了敖染的胳膊。
“這時候想起我了。平時怎麼不見你來找我。”敖染氣急,就著被抱住的那隻胳膊用力擰了錢愛一下。
擰完不等錢愛開口便又接著說道:“前段時間弱水斷流,為了讓弱水不至枯竭水神把弱水放進了天河。現在跟我下去並非上選。”
錢愛此前並不知道天河竟有了這般變故,一時聽得有些怔住了。
弱水之弱,在於弱萬物。無論是神仙精怪還是凡人螻蟻,隻要沾染到弱水變會一天天的衰敗下去直至消亡。沒有人想碰到弱水。
敖染繼續說道:“弱水之能你也知道。天河廣闊一時自然不會被影響,但也未必完全不被影響。你本體是水,隨我下界想不被發現隻能真身入天河。如此你也要下去嗎?”
錢愛低頭揪著敖染的衣袖說:“去。怎麼不去。你知道的我一定可以的的。大家都是水誰怕誰啊!”
她的聲音低啞,話卻說的堅定豪邁。讓人聽著不忍拒絕。
“好。那就去。”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敖染雖然看不見錢愛的表情,卻了解錢愛的性子。
既然錢愛已經有了選擇,那麼自己便儘己所能幫她就好。說著便取出剛才裝水的青瓷小缽讓錢愛化身進去。
敖染果然成功帶著錢愛通過天門隨雨去了人間。
與預計的一樣錢愛順利的飄落在了那座害她失手潑了點金水的金碧輝煌的財神廟前。
這財神廟修得極大極富麗,金牆紅瓦雕梁畫棟。卻給人一股微妙的怪異感,怎麼看怎麼彆扭。為了弄清這怪異感的由來錢愛繞著這廟來回走了幾圈。
然後她知道這怪異感來自哪兒了。
這廟你雖然能看出它是座廟,但無論是材料還是樣式卻是哪哪都不對。
柱子、牆和門窗都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上麵的壁畫花紋也與一般財神廟中的大不相同。
以往她看過的財神廟多是深沉莊重的朱紅色的,石底木牆木柱的式樣、紅漆描金的裝飾,富麗又端莊。這廟卻整個都是淺金色的,有些朱紅也隻是點綴。
牆壁與門柱像是石頭做的,卻比石頭晶瑩通透。窗戶沒有雕花鏤空卻極大極透亮,大片的陽光透進殿內讓人一眼就能看清其中的陳設。
殿內正中供台上端放著一座疑似財神的女神立像。
女神眉眼端莊、唇角帶笑,梳著元寶高髻,兩臂反舉似反彈琵琶狀,手拿……手拿一天青灑金瓜棱花口瓶。瓶口半斜向下有“水”自瓶中流出,隨水流而下的還有元寶、金幣等……周身畫帛環繞輕舞飄飄欲飛,腳邊祥雲氤氳散落著瓶中流下的鮮花珠寶。
這神像雕刻秀美栩栩如生,卻與她之前見過的所有神像都完全不同。這個神像太不像神。
人間喜惡多變,神像一時時興莊嚴的一時時興慈和的,都很正常。隻是像這樣未塑金身彩衣斑斕,神情歡悅無肅穆意的神像她倒是真的沒見過。
而且她實在是不懂為什麼財神殿裡供奉的財神是個女神!
雖然現任財神是她,而她是女神仙沒錯。但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曆任財神在人間一貫的幻化的法身都是男相,就連她也不例外。
更何況因為這些年來天宮對神仙下界的管束愈發嚴厲,神仙們下界困難重重下界次數越來越少,就算下界也無不是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生怕泄露半點蹤跡。可以說現在活著的凡人都沒有見過神仙。
可是這廟裡供著的分明就是個女財神!
莫非真的有凡人知道現在的財神是個女神?還是說這隻是凡人的猜測?
錢愛看著這尊神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時甚至忘記去找這廟的主人。
“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正看著神像沉思的錢愛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嚴厲的嗬斥。
她有些懵住了,愣愣道:“我走著進來的。”
“……”
裴鬆月對這個答複無言以對。他最近諸事不順,正是火氣大的時候。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廟裡準備去去晦氣,結果就看到廟裡站著個不認識的姑娘。這就算了說話還如此不著四六。
這是他家去年剛建好的私廟,位置隱秘安保完備且並不對外開放,也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找到這兒又是怎麼偷偷進來的。
看著眼前姑娘一身古裝打扮,心裡不由的又咯噔了一下:彆是個專找各種“不為人知的景點”打卡的網紅吧。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感覺更加煩躁了。
這邊錢愛看著眼前周身環繞著點金水的青年腦子想的卻是:好小子原來就是你建的這個廟啊!什麼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本座這就收了這些點金水還人間一個太平。
見錢愛呆呆愣愣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裴鬆月隻好提醒:“這是私廟不是景區”,意思是趕緊走吧。
錢愛聽出他話裡趕人的意思,感到有點心虛。雖然說這廟供奉的是“她”,但她現在並不準備表明身份不是。對於裴鬆月來說她突然出現在這兒就是有人突然闖進了他家。
所以這確實是她的不是。隻是她現在還不能走,解決點金水問題的關鍵還在裴鬆月身上。
想到這裡,錢愛略一思索說道:“就走就走。誤闖貴寶地打擾了。這塊玉佩就當是我的賠罪。”
說著錢愛掏出金瀾起給的那枚玉佩就要塞給裴鬆月。她不好強留在這裡,現在也沒有想好如何化解他身上的點金水,隻能先把玉佩給他讓玉佩先收集著點金水。
裴鬆月猝不及防手上被塞了一枚玉佩,玉佩清透滑涼質地絕佳是塊好玉。但哪有這樣收人玉佩的道理?裴鬆月覺得有些滑稽,正準備開口說不用,想把玉佩再塞回去,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他給江葦特彆設定的鈴聲。江葦是他的助理,知道他最討厭在休息時收到工作電話,所以非緊急事件江葦決不會現在給他打電話。
想到這點裴鬆月一邊繼續把玉佩塞給錢愛一邊向外走接起了電話。
等到接完電話處理好事情走回財神殿才發現錢愛已經不見了而玉佩也不知怎麼又被塞回來了 ,頓時覺得有些頭痛。
不過他最近頭疼的事多了,這個算不得什麼。
隻是玉佩還是不拿的好,誰知道會不會沾了些什麼東西。他來這兒本來就是為了去晦氣的。他上任以來公司業績雖然還算平穩,但大都算是他哥的“遺澤”。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覺得公司在他手上不僅前途坎坷灰暗而且隻有死路一條。
說來他也不是沒努力,隻是他人生前二十多年走的都是紈絝子弟的路子,對管理公司實在是心有餘而立足。他每天不是被這個老狐狸坑一下,就是被那個老油條擺一道。在被公司內外多方“教育”後,深深體會到了商場險惡。
為此他常常焦慮的睡不著覺,這幾個月失眠的次數比之前加起來都要多。然而焦慮並不能解決他工作上的問題。所以在鬥又鬥不過,躺又躺不了的局麵下,他向公司裡的社畜同齡人看齊學會了上香。
這其中他拜的最多的就是他家寺廟裡的財神。他們家的財神廟是他為了討家裡老人開心親自設計的。建築風格中西合璧非常新穎大膽,就是老人家好像不太喜歡平時都不來這邊。
裴鬆月隨手把玉佩放在了香案上,熟練的從抽屜裡拿出來三炷香點燃對著財神像把自己的祈求又在心裡過了一遍,然後把香虔誠的插進了香爐。
“財神爺,保佑我們公司今年能苟過去吧。信男不求公司更進一步,隻求公司一如既往。”
錢愛聽到了裴鬆月的祈願。她並沒有離開,隻是在裴鬆月出去時直接使了個隱身咒隱身了。
她本想著等裴鬆月回來後再繼續觀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後續化解點金水的辦法。然後就看到了裴鬆月點香拜財神的畫麵。
看到他點香的那一刻錢愛現身奪香而滅之的心都有了。天知道他現在的財運到什麼地步了,可以的話錢愛簡直想給他上香。
錢愛拿起被裴鬆月放在香案上的玉佩,對著他離開的背影無聲道:“一如既往,那不就是繼續大賺特賺嗎?還說不是更進一步。現在點金水都在你身上了,誰能賺得過你。隻是這玉佩你不拿著真的很讓本財神為難啊。”
同時,錢愛對他對著一個女財神神像喊財神爺這件事感到深深的歎服:這麼多年過去了,凡人還是那麼愛指鹿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