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之物 不是純愛(1 / 1)

糸師冴是被花江繪吾親自送回去的,花江罕見地穿著黑西裝,經紀人看見他懷裡抱著麵容安詳、胸前彆著白百合的糸師冴時,差點嚇到昏厥。

這些是糸師冴醒來後聽說的,經紀人沒敢動他,還是花江繪吾給他掖的被角。看來他是又一次被花江繪吾陰了,臨彆前還被當作換裝人偶裝扮過。

不過身體倒是沒什麼異樣,皮膚上除了吻痕也沒被留下特殊標記……維多利亞風的黑絲衣衫被扔在隨意腳邊,與他瞳色相近的綠寶石身體鏈被摸索著解下,糸師冴站在穿衣鏡前端詳了一會兒,他為什麼會聯想到之前的事?還是說黑手黨送人走的時候都用這種風格?

花江繪吾有病吧?床上不僅被灑大量的羽毛和花瓣,珍珠還滾得到處都是,這讓他怎麼打掃。

一個人的生活倒也沒什麼不同,除去之前專門安排給自己的保潔變成了大家共用的那位。

周末不用再乘車去彆墅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後,糸師冴獨處的時間變多了,在意識到自己還的沒用完的生活用品多次在沒經過自己的同意就被扔掉,或者一些看起來可能不起眼的小物件消失後,難免非常惱火,隊友卻以一副見怪不怪的態度告訴他記得多給小費。

糸師冴黑著臉數了幾張鈔票,才得到了之前一直擺在窗台上的香薰的下落。高細的瓶子已經摔成了碎片,擴香棒也折成了兩段,瓶底的晶石隻剩下了最便宜的綠螢石,東西變成這個樣子,想必是為了拿走被巧妙卡在底部的菱形紅寶石。

糸師冴在家裡就用香薰的習慣,是母親為他們兄弟精心挑選的。來到這邊後,開始用的也是家裡那款,後來有次跟花江繪吾出門——那是他第一次看見花江繪吾調香,晶石自然也是他選的。花江繪吾沒有在這方麵折磨他的愛好,給的自然是糸師冴喜歡的,被迫拎回來後就取代了原先的那款。

畢竟是消耗品,東西沒了就沒了,話是這麼說,糸師冴站著看了一會兒,蹲下身想去撿綠螢石,晶體的表麵有些細微凹凸,有水的時候看不出來,粘上灰塵反而像刻著什麼字。然而這時一道強光打過來晃了他的眼,也阻止了他的動作。

“冴君?打你電話沒人接,去寢室沒找到你,有看見的說你往這邊來了。”來人是糸師冴的經紀人,因著糸師冴是蹲下的姿勢,他也低頭看了看,碎片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光發亮,“下次天晚了就彆跑這麼遠扔垃圾了,小心點,這邊都是玻璃渣。”

“什麼事?”糸師冴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迎著夕陽和經紀人一同回去了。

經紀人帶來的是新的商業代言,之前也有些小打小鬨找過糸師冴,像是新口味的運動飲料、無糖口香糖之類的,不過都被花江繪吾攔下了,他讓糸師冴在練好自己的商業簽名前彆碰這些,要不然以後對著幼稚字體的黑曆史會顯得掉價。

糸師冴對於這次接到的代言沒什麼特殊想法,是國際品牌的一款男士多功能洗護用品的地區代言,他研究了一會兒對方提供的商品和成分表後就同意了。

等經紀人離開,糸師冴走到寫滿了最近一次比賽複盤的白板架前,抬手擦掉了上麵密密麻麻的內容,毫不遲疑地落筆簽名。明明隻是花江繪吾給自己補課的時候在書頁的角落隨手寫下的,糸師冴卻覺得很合適,並以此為藍本練習過,他是左撇子,在拐彎處的處理不同,寫出來的竟比原版更顯細長灑脫。不過這件事情他沒和花江提過,一想到那個男人會露出的笑容,糸師冴的胸口就升起了些許煩悶。

畢竟認識了那麼久,有些習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掉的,剛來西班牙的時候,麵對隊友失球,他也會設想如果是凜會怎麼做,他該怎麼做……都是習慣而已,沒人能敵過時間,再等等就好,他身上被花江留下的痕跡也會消失。

與初中不同,高中的培養計劃裡對學生有社區服務的要求,糸師冴之前跟著花江繪吾去過幾次據說是他們組織投資的兒童福利院,給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被留在那裡的小朋友表演常見的足球炫技算作服務時長。

花江繪吾不知道的是,糸師冴有悄悄觀察他,畢竟會對少年出手的人來這種地方,怎麼想都不安全。好在跟糸師冴在一起的時候,花江繪吾沒怎麼離開過他的視線,多是和負責人一起坐在樹蔭下聊天了解近期情況,還會拍下糸師冴被孩子們圍住的視頻並發給他。

兩人分手後,糸師冴沒有再去,乾脆自己找了新的社區服務,隻是地點有點遠,有錢歸有錢,打車不僅貴還會被多計費,相比之下換乘就要等得久一點——去的時候打車,回程的時候換乘,時間寬裕的情況下也可以在路上閒逛。

糸師冴沒想過會再遇見花江繪吾,剛從街角拐過,察覺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避開。

身材高挑的金發少女親密地挽著花江繪吾的手臂,語氣歡快地說著學校裡的趣事,白色的裙擺隨著輕快跳躍的步伐如花朵般搖動。糸師冴知道自己該轉開視線,或是快步離開,可他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樣挪不動半分,以一種滑稽的姿態同反向而行的兩人擦肩而過。

花江繪吾身上的香水是自己從前沒有聞過的,咖啡和木質香調混合的味道有些發苦,長長的發尾用絲帶束起,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路,卻好像視野裡沒有糸師冴這個人。

“乖孩子。”

原以為兩人走遠了,可糸師冴卻被熟悉的誇獎驚得猛然回頭,他看見花江繪吾側身替對方擋了風,甚至體貼地壓了一下少女的帽頂,防止有寬大帽簷的帽子被吹飛。街邊有賣花的小販,趁此給二人推銷起了漂亮的花束,少女期期艾艾地看著花江繪吾,得到男人點頭後選了束粉色的鬱金香,糸師冴看得見花江繪吾臉上的笑。

不遠處的小偷早就盯上了這個年輕的亞洲男人,看著他幾次愣神,走走又停,趁著大風刮起的瞬間搶走了他的包。花販的花擺得多,因此他逃跑的時候沒法完全避開,並帶翻了一個箱子。

糸師冴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想去追,也確實這麼去做了,畢竟他現在和以前不一樣,隻是順著小偷逃離的路線必然會再經過那兩人身邊。

糸師冴聽見身後少女的驚呼,她用英語大聲呼喊著試圖讓糸師冴停下,“外國人,小偷都是團夥作案,他們可能有武器,你要知道這是不理智的,彆再追了。”

糸師冴停下了。

花江繪吾向他看過去,麵上沒什麼表情,金發少女輕扯著花江繪吾的袖子,低聲問能不能幫他。

花江繪吾抬手點了一下少女的額頭,語氣浮誇道,“你是警察嗎?你現在是想做警察都辦不到的事情?”

糸師冴看見少女對著花江繪吾做了個鬼臉,一點也不介意這格外滑稽的表情是否會拉低他人對自己的好感度。

少女可能以為他是倒黴異國遊客,便從花江繪吾的外套口袋裡摸出了錢包,向糸師冴走去。錢包的確是花江繪吾的,她從中抽了一些錢塞進糸師冴的手裡,麵帶憂色地建議他要麼去警局,要麼早點找到同伴。

見糸師冴沒有出聲,卻沒拒絕自己塞過去的錢,少女隻當他受驚,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後回到花江繪吾的身邊邀功。

“嗯,好吧,我善良的小精靈……”花江繪吾笑出了聲,接過錢包把剩下的現金給了花販,一邊讚美著一邊把最大捧的美麗鮮花獻給了少女。

糸師冴目送兩人相攜離開後,走到仍在心疼地收拾散落花束的花販旁,把手裡的錢放了下來,沉默著扭頭就走。他知道自己在生氣。

花販抱著花追上他,用磕磕絆絆的英語比劃著,意思是先生,你給了錢,花給你。

糸師冴看了看神色局促的花販,又看了看這束顯然被殃及的、沾染了灰塵且花瓣搖搖欲墜噴色玫瑰,終是伸手接過。

沒辦法,糸師冴就這麼拿著花走了一段路,不遠處有個垃圾桶,他掀開蓋子準備把花丟進去的時候卻在裡麵意外看見了自己被搶走的包。

糸師冴大概明白了,那個花販和搶自己包的小偷估計是認識,正常流程應該是由花販上前推銷吸引肥羊的注意,小偷趁機下手。

糸師冴把自己的包拾出來後果斷把花扔了進去,表層被染上淡藍的玫瑰花瓣終從根莖脫落。

手機平日裡是貼身裝的,包裡有一些錢,有他的社區服務證明,還有水杯、鑰匙……東西都在?

不,有東西少了。

花江繪吾隻有帶糸師冴去福利院的時候才會要求他戴上那枚戒指。糸師冴不知道這麼做的意義,但是為了方便,乾脆把戒指就這麼直接放在包裡了。

就是那枚戒指不見了。

是花江繪吾找人做的。

沒有任何證據,糸師冴直覺如此,他甚至覺得是花江繪吾故意耍他。

如果不是這樣……

如果不是這樣——

今天的情緒波動超過了糸師冴這一個月來的總和,回來的路上他沒有再搭乘公交,而是步行。

心尖的煩躁在暴走中散儘,回到宿舍的時候,糸師冴已經恢複了往日隊友眼中的冷淡的模樣,他躺在床上,翻看著往日與花江繪吾的對話。

之前聯係方式和聊天記錄都沒刪,隻是因為糸師冴覺得沒必要太刻意對待這件事,無論是和花江繪吾在一起,還是決定離開,他都在反複說服自己“很正常”。可今日一見,他努力維持的平靜的水麵又被完全攪亂了。

手指點在提示刪除的確認鍵上,糸師冴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