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那魔頭聞安被發現魔族身份後便公然叛出修真界,後竟沒臉沒皮地占了仙山委羽數十年。
前兩日各仙門終於看不下去這作威作福的叛徒,問心派與雲華派前去奪回仙山。那魔頭修為高深,一時間打得是難舍難分天地變色……”
故事正講到精彩處,“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說書人的口若懸河
“你這說書的瞎講什麼!”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拍桌,一雙瀲灩多情的桃花眼中此刻盛滿了怒氣,“什麼沒臉沒皮作威作福,聞仙尊也是你可以詆毀的?”
人聲嚷嚷的茶館被這一喝驚得靜了一瞬,隨即一個修士打扮的男子開口
“聞安是魔族走狗,這板上釘釘的事還有人爭,你是來挑事兒的吧!”
“就是,不聽就滾出去!”
“滾出去!”
顧惜塵皺了皺眉,正欲站起來接著吵,就發覺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斜瞟了一眼,那隻手白皙修長,指甲被修剪得平整光滑,好像是天生該去撫琴焚香的,此刻按在他肩上,卻帶著讓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沒讓他覺得疼,但也站不起來了
“大家都是聽個樂子,有話好說,何必這麼較真嘛”
正值三伏天,陽光從茶樓窗戶處傾瀉而下,一副祥和明媚之景,但也因為光線刺眼熱度炙人,茶客落座都避開了窗邊,隻有一個一身青衣的二愣子獨自坐在那裡。
聞安本來坐在窗邊喝茶,一邊暗自打量著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悠閒自在。
他從不記事起就一個人住在委羽山,十八歲後下山拜入四大門派之一的問心派,他是個修煉奇才,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被掌門人收為親傳弟子。跟著修行了五年後被發現魔族身份,回委羽山隱居。近日被人暗算幾乎修為儘失,怕有人加害,這才下山來躲躲。
下山後這些議論聞安沒少聽,他自認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擔不起那些惡評,但也無心爭論。至於幫他說話的,這倒是頭一次遇見,他想著不能辜負人家的好意,就來當了這個和事佬。
聞安長了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揚,直直地盯著人看時頗為唬人,更彆提他周身有靈華流轉,一看就是個修為高深的。領頭的男人無意給自己找麻煩,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其餘人見他這般,也都不再管這閒事。
顧惜塵也不是什麼不識好歹的人,他沒再爭論,示意聞安在對麵坐下,朝他一拱手,
“多謝道友解圍,在下顧惜塵。”
聞安這才仔細地打量眼前的少年,身上穿的是件暗紅色圓領袍,肩膀處綴著龍紋織金,白色翻領上還繡了金線,想來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聞安擺擺手“舉手之勞罷了,”他此番下山,是為了找他的師父拈花道人。當年聞安一心除魔,見過的魔多認識的人少,但這叛徒聞安的名號可是響當當的,再以這身份入問心派,怕是不太方便。他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索性編了個假名,“在下安茶。”
顧惜塵給聞安倒了杯茶,“安兄,我看你是修真人士,可也是來參加問心派招生的?”
聞安沒回答是或不是,反問:“顧兄也是?”
他比顧惜塵年長了有幾十歲,仗著長得年輕這聲顧兄也是喊得心安理得。
“但我看你周身並無靈力。”
聞安這話說得直接,顧惜塵卻不惱。“我是陣修,家裡不讓我修仙。但是我自己偷偷看了十年《常用陣法大全》,那些陣法我可都爛熟於心了。”
不修靈力卻背陣法,這是望梅止了十年渴啊,聞安有些欽佩地看了顧惜塵一眼。
他有點奇怪,如今風氣崇尚修真,這少年根骨上佳,心性也堅定,家裡為何要攔著他?聞安想著,便也這麼問了。
顧惜塵歎了口氣,“你知道聞安嗎,就剛剛說的那個仙尊。”
聞安挑了挑眉,還跟他有關係。
“我爹跟他有些交情,聽我爹說,當年的事另有隱情。有小人嫉妒聞仙尊修行一日千裡,便有意陷害,逼得他隻能躲到山裡去。我爹看我天賦卓絕,怕我成了下一個聞仙尊,就死活不讓我修煉。”
這話在聞安聽來有些好笑,但看顧惜塵說得認真,他也就忍住沒笑出來。跟自己有交情,又能有這樣腦回路來哄孩子的人,聞安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了個猜測。
“敢問令尊是?”
“藥穀穀主,顧白。”顧惜塵說這話時神色平靜,沒有什麼炫耀之意,就好像自己說的不是藥穀穀主顧白,而是王家村村口張三一樣。
顧白是聞安當年下山時認識的,這人醫術高明,心眼兒也不壞,就是說話實在是難聽。下山五年,他可以算是聞安唯一的朋友。
聞安還沒來得及細細回憶當年的崢嶸歲月,就聽顧惜塵問:“安兄你呢?是哪裡人士?”
“我家住委羽山腳下,父親在我出生那年就死了,母親成日忙於公務,還有個年幼的妹妹嗷嗷待哺……”聞安說著說著,情到深處還要擠下幾滴淚來。
“安兄,人還是要向前看。”顧惜塵握住聞安的手,堅定地看著他,“以你的修為,日後拜入問心派,一定大有作為。”
聞安怕這是什麼人族少年表達善意的新方式,沒抽回手,朝顧惜塵點點頭,鏗鏘地嗯了一聲,“招生快開始了,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