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練習(1) 不知道是謙虛,還是……(1 / 1)

全上機率 筱原純 3680 字 2024-05-01

許辛曜從鞋櫃最深處挖出那雙塵封了整整一年的純白啦鞋,又拉開書桌旁的抽屜,那裡擺著各種常備藥物,還有一卷像膠帶一樣的白色繃帶,他把這些東西全塞進書包裡背在身上,算準時間踏出家門。

欽大的體育館在操場另一端,許辛曜穿越操場朝體育館走去,自從離開競技拉拉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大門前的階梯、穿堂、飲水機,都還和以前一模一樣,空氣卻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既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為什麼,許辛曜開始覺得有點緊張,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連自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或許是時隔一年的近鄉情怯,又或許是積壓許久的興奮難耐。他往競技拉拉隊的社團辦公室走去,但還沒抵達目的地,就先遇上剛從廁所出來的陳子森。

“許辛曜!”陳子森舉起手打了聲招呼,”你真的回來了!”

“嗯。”許辛曜露出微笑,也揮手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陳子森熱情地攬著許辛曜的肩,和他一起走進社團辦公室,許辛曜環顧四周,左手邊還是和以前一樣,堆放著各式各樣的練習道具和安全軟墊,右手邊靠近門口的地方有一個供所有隊員放置私人物品的置物櫃,還有擺滿了獎杯的櫃子。

那個櫃子裡擺放的獎杯,從三年前許辛曜第一次踏入這裡至今都沒有任何改變,事實上,那些獎杯的年代也都源自於十年以前,早就已經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欽大競啦已經十幾年沒能在比賽上拿下名次了。

陳子森注意到許辛曜的目光,說:”其實去年隊上來了三個很厲害的學弟,一個底層和兩個上層,如果今年人湊齊了,我們或許真的可以去比賽,隻要能夠去比賽,我們就離獎杯不遠了。”

“那太好了,我今天就來瞧瞧。”

社團辦公室的最內側是一片空地,大家都在那裡換衣服和啦鞋,許辛曜找到一處沒有人的空地,卸下書包拉開拉鏈,拿出自己的啦鞋穿上。啦鞋的設計和其他運動鞋不一樣,鞋底是為了能夠在厚度將近十公分的藍色安全泡綿軟墊上順利跑動而設計,邊緣有凹槽,方便底層抓握上層的腳。

許辛曜又從書包裡拿出那卷白色繃帶,撕了一段纏繞在自己雙手的手腕上,不論底層還是上層,手腕都經常需要承受整整一個人的重量,纏上白繃可以加強手腕的承重能力,也能防止因為過度使用而受傷。

學弟們換完衣服後,有說有笑地走出社團辦公室,好像即將迎接他們的並不是令人身心俱疲的練習,而是一次令人翹首盼望的旅行。就在許辛曜準備離開社團辦公室時,一個學弟叫住了自己。

“不好意思,請問可以幫我撕一下白繃嗎?”

白繃的黏性強、厚度也厚,很難用剪刀剪開,得用撕的,正因為厚度厚,撕起來並不像無痕膠帶那麼容易,需要一點技巧和練習。許辛曜剛加入拉拉隊時,也經常四處請人幫自己撕白繃,後來不知不覺掌握了竅門,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撕開了。

許辛曜用雙手的手指捏住一端,再朝著反方向施力,白繃就在他的手裡斷開,發出清脆的撕裂聲,那位學弟向自己道了謝後便離開了。

競技拉拉隊練習的地方必須寬敞,最好能容納合並後長寬十幾公尺的藍色體操墊,高度也必須夠高,否則上層會撞上天花板,所以這些年來,他們都在體育館練習,那裡符合所有要求,就是夏天容易悶熱,冬天還是一樣冷。

許辛曜踩上藍色體操墊後跳了幾下,就像第一次踏上草地的孩子一樣,他的耳邊傳來林品毅發號施令要大家集合的聲音,直至此時,許辛曜才注意到原來他是現任隊長。林品毅為人低調,許辛曜並不意外自己不知道他當上拉拉隊隊長的事,但又為自己昔日的友人感到驕傲,林品毅生來就該是隊長。

“現在的暖身時間都做什麼?”許辛曜問陳子森。

“做連知大和英大都說可怕的Tabata。”陳子森露出詭異的笑容,拍拍許辛曜的背,”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然而事實證明許辛曜並不可以。

Tabata又稱為高強度間歇運動,一共八種不同的暖身動作,每一種做二十秒,休息十秒後再換下一種。第一個動作是靠牆倒立伏地挺身,靠牆倒立對許辛曜來說不是問題,但要他那年久失修的三角肌支撐自己全身的重量做伏地挺身就不太行了。結束後,所有人都氣喘如牛,許辛曜更是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要散了,但腦內多巴胺也在此時此刻開始分泌,他久違地感受到了運動帶來的酣暢淋漓。

“隊長!陳子森剛剛偷懶沒做伏地挺身!”一個學弟大喊。

“方紹恒你不要亂說話,隊長是不會相信你的!”陳子森對著那位叫方紹恒的學弟說完,轉頭帶著求情般的眼神湊到林品毅麵前。

林品毅卻隻是笑著彆過臉,用手輕輕推開陳子森:”我剛剛也看到了,補二十個。”

“我剛剛有做倒立。”

“但沒有伏地挺身,三十個。”

陳子森隻好默默去旁邊補做伏地挺身,這畫麵惹得站在遠處的學弟們笑得花枝亂顫,因為剛剛陳子森還信誓旦旦地說林品毅絕對沒辦法一邊倒立一邊檢查其他隊員有沒有偷懶。

然而事實證明他可以。

這時候,四周傳來此起彼落的招呼聲,許辛曜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材嬌小的女性從門口走到林品毅身邊站定,林品毅又帶著全隊成員打了一次招呼,許辛曜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欽大現在的教練。

“教練叫什麼名字?”許辛曜轉頭問陳子森,他剛補完伏地挺身,正在低頭擦掉額頭上的汗。

“欽霈,他是國家隊的現役上層,我們都叫他霈霈。”

然而與此同時,霈霈教練也在向身旁的林品毅詢問自己的身份。

“教練,他就是我之前提過的許辛曜,曾經在拉拉隊待過兩年的那位。”

“原來就是他,看起來挺帥的。”

林品毅笑了笑:”教練喜歡嗎?”

聽見這句話,教練也露出微笑,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這對話絕對不能讓其他人聽見,你們都長得這麼帥,會讓人以為我在欽大競啦搞逆後宮的。”

暖身結束後,學弟們每三個人一組聚集在一起,許辛曜也聽從隊長的安排,和方紹恒以及一位練上層的學弟一組。

許辛曜大二的時後,方紹恒是大一的新生底層,雖然說是新生,但他在加入欽大競啦以前就已經在中學練過三年的競技啦啦,實力和經驗皆遠遠超越其他大學才開始練習的隊員,是隊上未來的王牌。隻是許辛曜在親眼見證這張王牌發光發熱前,就離開拉拉隊了。

“來來來快點躺好。”方紹恒跪在地上,拍拍麵前的地麵。

那個學弟橫躺在地,將左腿抬起,方紹恒麵對他的身體跪在頭頂附近,許辛曜則跪在學弟的右側,用雙手將右腿打直固定。

“抬高一點,我抓不到。”方紹恒說。

那個學弟又將左腿抬高了一點,直到和地麵垂直,方紹恒才伸手抓住他左腿的腳踝,教練在確認大家都準備好之後,一聲令下,方紹恒便將抓住左腿的手緩慢且用力往學弟頭頂的方向壓。

學弟用力抿著嘴唇,忍受著從大腿根部傳來的撕裂劇痛,偏偏這時候方紹恒還要問他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江……夕淩……”

“哪個係的?”

“社會係……”

從江夕淩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彷佛耗儘他的所有力氣,且每回答完一個問題,江夕淩都會在方紹恒的指令下用力深吸一口氣後吐出來。

“你有沒有良心啊?拉筋那麼痛你還一直讓他說話。”許辛曜一邊用力將江夕淩的右腿打直固定在地板上,邊說。

“我這不是看你不認識他,趁機讓他自我介紹一下嗎?”

許辛曜翻了個白眼,要方紹恒不要再為難學弟。

江夕淩的左腿在方紹恒的施壓下離左耳越來越近,每吐出一口氣,身體放鬆的瞬間,又會離得更近一些。到最後,幾乎已經能夠和地麵平行。

“這不是很厲害嗎?你已經可以拉弓箭了。”

拔腿是上層經常使用的柔軟度動作,右腳踩在底層高舉的手上,將左腿高舉至頭部左右的位置並用左手抓住。

如果能夠將左腿舉至左耳旁,則會改用右手抓,左手握拳伸出去和左腿垂直,此時上層的形狀就像一把箭在弦上的弓箭,所以稱之為弓箭,難度比拔腿更高。

“時間到。”教練喊道。

方紹恒假裝沒聽到,趁著最後幾秒將江夕淩的左腳腳尖和地麵之間的距離壓縮至零。

“喂,時間到了。”許辛曜抬起手輕輕敲了一下方紹恒的手臂。

方紹恒吐了吐舌頭,才將江夕淩的左腿慢慢放回原位,江夕淩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從口中擠出謝謝兩個字。但凡拉過筋的人都知道那有多痛,所以許辛曜從來都對身為上層的所有人感到由衷敬佩。

“你真的很厲害,大二就能拉弓箭。”許辛曜對江夕淩說。

沒想到江夕淩卻用力搖頭:”那是因為有學長幫忙壓腿,真的上去做可能就不行了,我隻不過是柔軟度勉強及格而已。”

那也已經很厲害了。

江夕淩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在拉筋的過程中,許辛曜手上一邊施力,一邊觀察著其他上層的柔軟度。在所有上層當中,江夕淩的柔軟度是數一數二好的,和林品毅這種練了四年的不相上下。

不知道是謙虛,還是對自己的實力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