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在陸瑤獲得了二十幾個平均年紀五十五歲以上大爺大媽的微信後告一段落。
陸瑤再見到穀秋生的時候幾乎沒有認出來。
她記憶裡的穀導意氣風發，三十多歲的年紀走路帶風，眉眼間的張揚一看就能力強不好惹。
袖子挽起，露出精壯的手臂，拿著擴音器或者大喇叭聲音從早到晚的貫穿片場。
一年前的穀秋生是鮮活的。
現在的穀導身材清瘦、臉頰凹陷，坐在角落裡低頭看著劇本，周遭的環境都變得靜謐起來，工作人員幾乎繞著他走，生怕打擾了他。
簡單的套頭針織衫，扣子係的歪歪斜斜的，腳上那雙鞋底沾滿了灰塵，原本齊肩可以紮小辮的頭發剪短了，露出飽滿的額頭。
他不時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有人打招呼，也隻是點點頭或者直接無視。
一年後的穀秋生從一點就炸的炮仗變成了一眼看不清深淺的水潭，靜水流深，忽然變得遙遠。
一段失敗得感情，或者說婚姻，徹底改變了一個人。
穀導打算拍攝的下一部電影名字暫定為《驚華》，背景設在了解放前期最黑暗的那段曆史。
講述了一對姐妹花從小失散，長大後一個是進步學生，一個是青樓名妓，陰差陽錯之下卷入了一段秘密運動中，和男主先後產生感情，最後完成任務走上革命道路的故事。
這算是一部獻禮片，打算衝一下建國一百年的朝賀電影。
電影裡有兩個重要角色，女一號是進步青年，女二號是青樓名妓。
要說人數成長線故事弧光，女主當然最好。
但是女二身在泥潭，被男主引導一心向善，最後用生命詮釋什麼是出淤泥而不染，這種妥妥白月光的人設演好了會非常的出彩。
陸瑤準備試鏡的也是女二號的。
電影的女一男一都是要抗票房的，陸瑤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也不去做這個美夢。
這個角色確實出彩，提前得到消息前來試鏡的人不少，陸瑤基本上看著都很眼熟。
還有那種特彆特彆熟悉，熟悉到讓人感歎冤家路窄的。
經紀人陳姐帶著盛裝打扮的劉莎莎就坐在自己對麵。
劉莎莎收起手裡的鏡子，故意放大了聲音，一副吃驚的樣子。
“哎呀，這不是陸瑤小姐嗎！我還以為你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呢。到底是敢直播表白江總的人，膽子就是大。”
“人家穀導問你有什麼作品呀？你打算和他說表白娛樂公司總裁失敗上熱搜嗎！”
陸瑤無視周圍人的打量：“這就不用劉小姐擔心了，我的作品自然是穀導的上一部，夢魘遊戲，應該很快就上了，你要是好奇可以包上幾場衝衝票房。”
“你還好意思提，沒準就是你這個掃把星，彆人當女主的時候怎麼就一飛衝天了，輪到你就以頭搶地。要我說啊，這部戲自動退出好嗎，彆再給穀導帶來黴運。”劉莎莎就是看陸瑤不爽，繼續尖刻的說道。
陸瑤麵不改色：“莎莎姐和我公用一個經紀人這麼長時間，還如此活躍，那就說明迷信要不得。若是我真的有這樣牛逼的能力，一定第一時間和你貼貼，放心吧莎莎姐。”
重音在那個“姐”字。
陸瑤的年紀在娛樂圈已經不年輕了，劉莎莎比她還大了三歲，百度X科上還是團隊人員特意修改過的，臉上經常保養仔細看也能發現皺紋，年紀就是劉莎莎的痛。
劉莎莎氣的跳腳，又礙於這是公眾場合不能動手，被經紀人陳姐拉走輕聲細語的哄著。
當紅小花盧瑩瑩湊過來，她壓抑不住好奇的問。
“陸瑤是吧，你真的和頂頭大領導表白了？”
陸瑤見四周的人看似在閒談，但是人人都豎起了耳朵，她知道這樣的事一開始是不能避免的，除非她退出娛樂圈。
可是演戲時她熱愛的事業，是她找到的要為之付出一生的愛好。
男人可以沒有，事業必須繼續搞。
陸瑤攤手：“是呀，還失敗了，大美女高抬貴手不要再打聽細節了。”
盧瑩瑩有些意外陸瑤的反應：“我還以為，你會借著這個熱度多多在公眾場合發表表白言論，立一下深情人設，再提純虐虐粉，分分鐘上一線呢。”
啊這，姑娘你怎麼這麼熟練。
“看出來了你不怎麼看圈裡的八卦。”盧瑩瑩讀出了陸瑤臉上的無語。
“因為我就是那個踏板，三年前我談了一個男朋友，那時候我已經有了名氣，他剛出道，我倆在一起就公開了。後來他說受不了女強男弱的現狀，愛我愛的很辛苦，分手發了個長文，開了幾場直播，名氣就上來了，還找到了下一任女朋友。”
盧瑩瑩簡單總結了一下，說起來雲淡風輕。
“交個朋友怎麼樣，可以聊天的樹洞朋友。”盧瑩瑩拿出了手機彈出二維碼。
陸瑤掃了一下，伸出手：“請多指教。”
…… …… ……
穀導的試鏡非常快，他提前準備了很多個場景，放在了抽獎箱裡。
抽到哪個場景，直接臨場發揮，很考驗即興能力。
整個試鏡環節公開，所有參與競選的人都可以旁觀。
先表演的人表演思路可能會被後來人學習，後表演的人也許會因為同質化的表演被導演pass。
總之就是各有優缺點。
劉莎莎抽到的那張紙上麵是女二和男主初見時侯的場景，女二作為紅袖招的招牌，在初夜競拍的時候被男主花大價錢買了下來。
男主因為女二酷似女主的長相動了惻隱之心，不僅買了初夜還開始了包月供養，不僅沒動女二一根手指頭，還教她讀書識字明理。
女二和男主的初見，在表麵繁華，把陰暗醜陋藏在聲樂下的青樓裡，一眼萬年。
女二喜歡上了男主的皮囊，男主依靠女二追思女一。
是一段很有性/張力的的畫麵。
可惜被劉莎莎硬生生演成了妓女和嫖客急不可耐的初見。
她還很有犧牲精神的漏了半麵肩膀。
陸瑤看著經紀人陳姐鐵青的臉，在心裡搖頭，這就是走錯了賽道。
演技僵硬成了這個樣子，還不用心，估計隻看到了女二是青樓名妓，根本沒有挖掘人物的內心。她這樣的不適合來電影圈打拚，還不如多去上上綜藝，和帥哥們炒炒CP,多簡單。
盧瑩瑩抽到的片段是男主教導女二讀書，兩人或刻意或意外的有了一些肢體接觸。女二難得被人溫柔的對待，一顆心都奉獻了出去，她想到了獻身。
男主被動的接受著女二的殷勤，直到他感覺自己已經從精神出軌蔓延到了□□出軌，立刻給這段迷人而危險的關係踩了刹車，他留下一封書信走了。
女二勾引男主，兩人似親未親的畫麵唯美而又浪漫。
盧瑩瑩的表演入木三分，不愧是各種提名拿到手軟的小花。
製作人也都連連點頭表示滿意，跟在劉莎莎身後表演，多少也占了些許的便利。
陸瑤抽到的是女二和男主重逢之後，她很開心終於有一次見到了男主，而且這一次她是堂堂正正的一個人，而不是可以隨意被買賣的商品。
可是她看見了男主身邊的女一，兩人金童玉女般，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幾乎身邊的人都知道。
女二隻能表示祝福並默默陪伴。
“風哥哥！”陸瑤滿心歡喜的呢喃了一聲，三個字在嘴唇邊纏綿，眼看男主要看不見背影了，方才小跑著大聲喊道。
男主駐足回頭，恍然間帶著遲疑：“小憐姑娘？”
“風哥哥，我有名字了，我叫朱甜，是長官給取得，她希望我往後餘生都是甜的。”陸瑤快速的說著，想要挽著他的胳膊，“以後，我們就可以永遠……”
“長風，這位姑娘是？”
男主避開女二的動作，扶了一下身邊的女孩子，介紹到：“小憐，不，朱甜同誌，這是蔣玲同誌，我剛提交結婚申請的同誌。”
“玲玲，這是我妹妹，朱甜。”
女二張開了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低頭乖巧的喊了一聲：“嫂子好。”
陸瑤聽到飾演男二的演員說出“這是我妹妹”的台詞，一瞬間覺得回到了以前站在江羨身邊的時候。
“妹妹”這兩個字，就像是一個越拉越緊的繩索，將陸瑤捆的死死的。
每拉一次，就是一次淩遲。
全員試鏡完畢以後，並沒有現場給結果，畢竟製片人和導演還要進行充分的溝通。
幾個人圍在一起，拿著投了簡曆的照片一個個開始點評。
“這個不行，身形太僵硬了，花魁得柔軟。”
“這個也不行，太風塵了，她實際上是半懂不懂的撩人。”
“瑩瑩不錯，在她的射程範圍內。”
“這個陸瑤的小姑娘，最後那個破碎的表情和眼神太生動了。”
“莎莎怎麼樣，秦總親自推薦的，要考慮一下。”
“穀導怎麼看？畢竟是你複出的第一部電影。”
“盧瑩瑩是不錯，不過由於她本身感情經曆的影響，導致對著男人不能全身心的托付，你們看，她表演的是濃情蜜意的那段，可是畫麵呈現出來的確實距離感。”穀導打開投影，開始逐幀分析，“兩個人肢體接觸太不自然了。”
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這不是不熟悉嘛，等進劇組了就好了。”
穀導搖搖頭：“我建議你可以多看幾部盧瑩瑩的戲，凡是和男主有親密戲都是災難，所以她口碑才時好時壞，大女主戲份值得誇獎，一到感情戲就得快進。”
“那穀導是更喜歡陸瑤的戲了？”
“不是說穀導從不和同一女演員多次合作的嗎？”
穀秋生放下劇本，回放了一下陸瑤最後被叫了妹妹之後的表情：“這就是她的高光時刻，我相信過了這段時間她也不一定能做出這樣生活化的表情，天時地利人和，我投她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