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整個廣場上寂若無人。
守在洞口的四人將繩子緊緊的纏繞在手上,全身肌肉緊繃,隻要丁點動靜就發力救人。
薑雲覓起初也屏氣凝神靠坐在岩壁上靜待對方趟雷的結果,可等著等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實在是累的狠了。
唐十九站在薑雲覓身後,聽到身前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微微一頓,稍稍向前移了移,隨後就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洞口。
半個時辰過去了,洞口依舊沒有動靜。
這繩子再長也是有限的,這四個漢子手長腳長,就算挪也該挪一個來回了。
劉焦早就沉不住氣了,先前提出兩次將人拽出來都被何員外和胡二爺聯手糊弄過去了,現在就連胡二爺都等不下去了。
何員外摩擦著手上的玉扳指,也覺著不能再等下去了,陰沉的掃了一眼洞口,對著胡二輕輕的點了點頭。
收到指示的胡二爺在劉焦第三次提出拽回繩子時裝作不渝的模樣勉強同意了。
守在洞口的四人接到命令後同時發力拽動繩子,一開始竟沒拽出來,好似繩子的另一端在與他們拔河。
這四人臉都憋紅了對麵也紋絲不動,胡二爺低罵了聲:“廢物!”又派了四個壯漢上去幫忙。
最先鬨出動靜的是唐十九兩人藏身洞口對麵的那一組,人一拉出來,拽繩子的兩人就驚叫出聲。
在這種環境下,薑雲覓本就睡得不安穩,驚叫聲一響不禁打了個激靈,若不是唐十九在後邊墊著,差點兒仰倒。
這一番動作倒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哪兒,現在在乾什麼,頓時調整呼吸噤聲。
幸好底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對麵洞口,縱使武力值最高的何員外也沒發現這洞裡還藏著兩個人。
江湖人大多手底下都有人命,就算自己沒殺過人也見彆人殺過。
拽繩子的這兩人顯然不是什麼初入江湖的青瓜蛋子,這支隊伍中就算有青瓜蛋子也在前麵的機關裡消耗完了。
能站在這裡的除了本身武功高絕、地位特殊有手下保護的,作用特殊到讓胡二爺分出人手保護的,就剩下他們這些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在江湖裡混久了的老油子。
這些老油子什麼死法沒見過,砍死的、打死的都是血淋淋的,七竅流血、臉色發青十有八九是毒死的。
普通的死人已經不能讓他們麻木的心引起一絲波瀾,哪怕死的是住在同一個屋子的師兄弟也隻是讓他們頂多有一點點的可惜之情,若是死的師兄弟是和自己不對付的,說不定還暗暗高興。
繩子連同人一拽回來,他們瞥一眼就知道人已經死了,真正讓他們恐懼的是死人臉上的笑容……
那是幸福到極致的笑容,若是出現在錦繡軟榻上,兒孫滿堂且壽終正寢的老人臉上不奇怪,可出現在國師墓探路的壯年漢子臉上就比較恐怖了。
何員外和胡二爺分彆將屍體摸了個遍探查死因,奇怪的是這具屍體既不是外力致死也不是中毒,身上僅有的傷還是前麵機關造成的皮外傷。
胡二爺也就罷了,問題在於何員外也什麼都沒有找到。
彆看何員外見人三分笑,胖胖的像個彌勒佛,可是刑訊的一把好手,再硬的骨頭他也能撬出一條縫兒來,對人體結構和作用在人體上的傷痕的了解可謂登峰造極。
查不出死因再加上臉上這瘮人的表情,縱使何員外渾身是膽、不信鬼神因果報應之說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其他三個方向拽出來的屍體隻比這一具慢了一步,何員外仔仔細細的把另外三具屍體也檢查了一遍,除了仙女手捧花那個方向的臉色青白,是毒蟲咬死的,其他兩具和第一具死狀一模一樣。
何員外掃了一眼等著驗屍結果的眾人,除了那幾個盜墓賊對地下的邪門東西見多了勉強還能穩得住,其他人包括胡二爺的眼裡都帶著恐懼。
人對未知東西的總是習慣性的把它歸結為鬼神,而鬼神之力不可抗。
何員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有種直覺,隻要他說不知道死因,這些人就會因為恐懼做出一些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來。
這種直覺救了他無數次,何員外當機立斷到:“是毒蟲,這一具是被毒蟲咬住頸項死的。”他先點了點那唯一一具特殊的屍體。
然後拿出張白色的帕子,便擦手邊慢條斯理的點了點其他三具屍體繼續說:“其他都是吸入毒煙被毒死的。”
“什麼毒會讓人笑著死,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留雁山莊莊主孟岩滿頭大汗的嚷嚷到。
“江湖上有多少種毒,孟莊主難道都認得,更何況這種毒說不定已經絕跡了上百年。老朽才疏學淺,隻看出是中了某種毒煙,要不孟莊主來掌掌眼。”
何員外心情惡劣,無論身心都疲憊非常,實在懶得演什麼慈眉善目,陰惻惻的目光毫不客氣的掃向孟岩。
江湖上以武功論英雄,其他皆淪為小道。
若是武功高強會些天文地理、琴棋書畫等那叫文武雙全,修身養性,相反則是玩物喪誌,能被爹娘或師父揍死。
而且在整體大環境下,普通民眾的識字率並不高,江湖上識字的更是不到三成,武功大多口口相傳。其他雜學典籍基本全都鎖在世家大族或門派的書閣內,普通出身的江湖人根本接觸不到,更加談不上學習。
孟岩雖說是留雁山莊莊主,可畢竟不是什麼大族傳承下來的,他從小就以練武為主,至於字隻能說認識,日常寫信沒有問題,其他的就沒有了,醫術毒術那是想也彆想。
剛剛隻是不忿這一路說不上話,被何員外、胡二爺他們牽著鼻子走,聽到何員外的話又被他的目光一嚇,頓時不敢出聲了。
其他人看何員外信誓旦旦的表情,也都平靜了下來,不是張睿奇的鬼魂作亂就好。
何員外看大家心情都緩和了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這四具屍體上。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那具被毒蟲咬死的屍體,沉吟片刻招手換來將這具屍體拽出來的二人:“可還記得剛剛探過的洞口。”
“記得!”二人齊聲道。
“很好。”何員外和藹笑道:“煩請二位壯士再跑一趟,將這個投入洞中。”
手掌打開,裡麵赫然是兩枚霹靂彈。
眾人雖不解其意,但一路上何員外的表現和剛剛孟岩的先例,任誰也不會將他看成個菩薩,縱然不解也沒人敢問。
二人重新爬到洞口,裡麵黑漆漆的透不進一絲光亮,咽了咽口水,相互對視了一眼同時將霹靂彈擲出。
邪門的是原本應在洞裡爆炸的霹靂彈竟反彈了回來,二人不敢硬接,溜邊兒躲開,任由霹靂彈滾落崖底炸開。
唐十九看見這一幕,唇角一勾,這群人裡還是有個聰明人的。
低頭看著身前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湊上耳邊輕聲到:“看明白了嗎?”
薑雲覓敏感的感受到耳邊的熱氣,強烈抑製住揉耳朵的衝動回道:“死法不一樣,他懷疑那個洞裡有人裝神弄鬼。”
唐十九聽到滿意的回答,還有什麼比同伴能和自己思路一致更讓人高興的呢,語氣愉悅的道:“不知道哪個倒黴蛋被發現了,這麼多洞口,偏偏就挑中了他待得,嘖!”
薑雲覓望著霹靂彈炸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們下來的那個石室的震動十有八九是他們霹靂彈弄出來的動靜。”
崖上的兩人在霹靂彈反彈回來時就已經嚇得連滾帶爬的溜到了崖底人群邊上。
隊伍裡有那迷信膽小的已經腿軟的跪下磕頭,說洞裡有大仙兒。
何員外看見他們上不得台麵的樣子頓時氣笑了:“大仙兒?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大仙兒呢,看雜……咱把他揪出來開開眼。”
何員外看起來白胖白胖的,可運起輕功極為靈活輕盈,也不用借助工具,腳尖快速的點過崖壁借了兩次力就上去了。
將內力附著在霹靂彈上快速擲出,這一次霹靂彈沒有彈回,而是伴隨著悶響和大量濃煙在洞內炸開。
兩個苗族姑娘邊捂著口鼻咳嗽邊從洞內跑出,原來第一次擲出的霹靂彈竟是她們反擲回來的,看著下麵那群漢人嚇得屁滾尿流得意極了。
“原來是兩隻小老鼠。”何員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眯眯到。
兩個姑娘身著紅黑相間百褶裙,頭上包著藍色的頭帕,臉上被霹靂彈熏得黑一道白一道,止住咳嗽後用不太熟練的漢語夾雜著苗語對著何員外大罵,聲音清脆。言行潑辣。
“你們蠻人為什麼會在這裡?怎麼,對我們漢人的東西感興趣。”何員外聽著罵聲瞬間變臉,麵無表情的質問道。
其實她們的來意何員外猜測到了,心裡暗罵胡二爺辦事不乾淨帶著尾巴,但事已至此,隻能裝傻給對方扣個覬覦漢人寶物的帽子。
“呸,誰稀罕你們的東西,明明是你們偷了我教聖物,我們是追著賊人來的。”其中一個姑娘淬了一口,掐著腰懟了回去。
“不管你們為了什麼來的,既然來了就留在這裡吧。”何員外淡淡的回道,話音沒落地就欺身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