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沙發上打鬨，葉意綿自然是弱勢，不多時就累的氣喘籲籲。

她笑著連連求饒。

這時江茹手機響起來，她看了眼屏幕點了接通。

是舒溫遠。

他說想和江茹找個時間談一談。

江茹答應了。

今晚舒溫遠推了工作回來陪舒顏過年，卻一進門就看見傷心的女兒，詢問過後他震驚的給江茹打了電話。

蛋蛋似乎有點玄學在身上，見江茹不鬨葉意綿了，它反而撲過來，十斤的體重砸在葉意綿身上。

她不由得痛呼一聲，低聲嗬斥它“彆鬨！”

她和江茹挨得近，電話那端的舒溫遠和舒顏聽得一清二楚。

生生堵回了舒溫遠後麵的話。

江茹瞥了眼對著蛋蛋冷臉的葉意綿，心知舒溫遠一定是以為剛剛葉意綿那一聲是在說自己，所以才不做聲了，不過她也沒想解釋，這也沒辦法解釋。

掛了電話，她看向揉著肚子的葉意綿，體貼的把她攬進懷裡伸手給她揉著肚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蛋蛋“被你媽凶了吧，自己多重心裡沒點數嗎……”

葉意綿笑她欺負一隻貓。

江茹笑笑，沒再說話。

葉意綿看見了來電提示，知道是舒溫遠，她明白江茹的心情，雖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可她在努力理解。

“我明天中午去和舒溫遠談一談，等我回來我們出國旅遊？”

葉意綿像個小學生一樣，望著她呆呆的點點頭，這不怪葉意綿反應不過來，隻怪江茹太有魄力，頃刻之間的決斷都會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葉意綿去思考。

葉意綿知道，江茹說什麼決定的時候，不需要質疑，因為她在決定的那一刻就已經思考好了後續的一切，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她要學會變傻，但是她不能真傻，她要時刻揣摩江茹的心思。

接了這一通電話後，誰都沒了興致，到淩晨四點的時候，葉意綿靠在江茹肩頭睡著了。

她輕輕的抱起她去睡覺。

她醒時江茹已經去赴約了，客廳裡蛋蛋臥在江茹收拾好的行李箱上咬著肉乾。

她抓了抓淩亂蓬鬆的頭發，歎了口氣，隨即去洗漱換衣服了，江茹昨晚訂了去愛情海的機票。

葉意綿這兩年沒有出國，一些證件都已經作廢了，但是江茹的身份，簽證手續不出三分鐘機場就為她辦好了。

不是江茹濫用特權，而是這本就是她可以享受的權利，隻不過這些年很少用過。

領導得知她要出國，大年初一早上七點就打來了電話，那個時候葉意綿正睡的香，她沒有聽見領導對江茹發火，這麼多年，這也是領導第一次對江茹發火。

江茹在國內，那些人不好下手，可一旦出了國，那江茹極其容易陷入險境。

剛出浴室葉意綿就聽見自己的手機在響，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接通聽見對方是個成熟的女聲。

她說，她叫周漾，是江茹的朋友。

葉意綿問她有什麼事。

周漾說，從昨晚淩晨三點江茹訂了票，江茹的領導找到她，這七個小時的時間她將事情了解了大概，她讓葉意綿勸江茹不要出國，太危險。

葉意綿答應了。

掛斷電話後她坐在床邊思緒紛雜，她不知道江茹為了陪她出國擔了那麼大風險，又不顧領導和好友的勸告，一意孤行。

隻是為了和她旅行。

若說是江茹也想去痛痛快快的出去走一走，她信。

可若說江茹是為了陪她，她不信。

她不敢信。

怕自作多情。

更怕承不住江茹的情。

她是個壞人啊……

而她更不知道，此刻江茹和舒溫遠在一家高級餐廳的隔間裡。

舒溫遠問她和葉意綿在一起是認真的嗎。

江茹說，是。

舒溫遠問她難道不知道葉意綿在商圈的壞名聲嗎。

江茹說，知道。

舒溫遠心冷了半截。

他說，這樣的女人也比我好？值得你不顧彆人的閒言碎語，值得你傷害舒顏。

江茹說，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們不合適。

時至今日，人到中年，都弄不清楚到底該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共度餘生。

可她遇見葉意綿，她似乎懂了，大概就是理解寬容與關切。

舒溫遠替自己爭辯，我不夠理解你嗎？我知道你的才能與抱負，從沒有讓你分心在家事上。我可以原諒你做的任何事，不算寬容嗎？我也會在你受傷的時候陪在你身邊，這難道也不算關切嗎？

看著麵前真誠的男人，江茹說，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從沒有後悔過嫁給你，可我要的理解不隻是鷹擊長空，我也想像普通人一樣走在街頭巷尾和喜歡的人吃碗麵，打打鬨鬨的回家，我也想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去釋放自己的另一麵。我要的關切甚至隻是在我失落或心累的時候，有人陪在我身上，笑著哄我。我喜歡葉意綿不是意外，是必然。她的溫柔讓人無法抗拒，就像是帶著糖霜的毒藥，即便結局不好，也總會勾引人們一試。

舒溫遠臉色有些難看，他說，這些我也可以努力做到的，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江茹笑笑，你不用這樣，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一心隻想貪圖那些幼稚低淺的快樂與生活，你要是附和我會降低了你的身份。

舒溫遠搖頭，我不在乎，我以後可以減少工作來陪你，人人平等，有什麼降低不降低的，在我眼裡雪花牛肉和街邊的燒烤沒有區彆，你想要的那種生活我陪你過好嗎？

江茹沉默了，她不想掃了舒溫遠的麵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半天隻吐出來一個對不起。

舒溫遠失落的歎了口氣，就非她不可？彆人都不行？

江茹點點頭，或許正是因為她不那麼完美，才會有一種魅力，比起那些公眾麵前連頭發絲都打理的恰到好處的人，她鮮活太多了。

就像江茹在原始叢林進行敵後作戰時，她滿身腥臭的腐泥，她生吃蛇和蠍子，她身後是戰火硝煙，她和那些品著紅酒切著牛排鑽石珠寶不離身的人本就不是一個圈子，儘管彆人都覺得她功勳卓著和舒溫遠般配至極，可那隻是假象，泥裡滾的人和鑽石山坐著的人認知是不一樣的。

雖然她也會參加那些光鮮亮麗的宴會，可她深知大多人對底層人民的漠視與不屑，江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底層，拋開那些浮名她就是個平凡的人。

所以她不會答應舒溫遠，他家境優渥，連菜場上蔬菜都分不清的人，分分鐘簽訂上億合同的人，他們不是一路人，他是鯤鵬，應在青天，而她隻是想落到地上做一粒塵，他們隻能當朋友或親人，而不是愛人。

至於葉意綿，她或許就是一陣風，帶她落到想要落到的地方，時不時的吹得她動一動。

舒溫遠知道了她的心意，他讓江茹安心，他會和舒顏好好解釋的，又提起了淩晨周漾給她打電話的事情。

原來領導知道江茹不肯聽話，就給周漾打了電話，周漾是機關的人，領導自然有她的聯係方式，周漾當即給江茹打電話，卻被江茹敷衍幾句掛斷了，接著周漾隻好給舒溫遠打，舒溫遠猜到江茹是為了葉意綿，便將事情告訴了周漾，周漾無奈隻得打給葉意綿。

江茹謝過舒溫遠的好意，接著起身離開了，背後是舒溫遠不舍的目光。

她三十八歲，容顏不老，風華正茂，高挑且有魅力的女性背影終究消失在舒溫遠的目光裡。

江茹心裡放不下葉意綿，車開的急切，回去後卻見葉意綿呆呆的在床上窩著。

她神色不對勁，衰敗喪氣，江茹忙問她怎麼了。

隻見年輕的姑娘抬起頭看了她好久，才難過的說出來一句“我們不去旅遊了好不好？”

聽見她的話，江茹也看了她很久才回答道“好。”

江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接到周漾電話以後的葉意綿越想越害怕，如果江茹真的跟自己去國外旅遊了怎麼辦，萬一出現危險該怎麼辦，她這個職位的軍官都住在軍區分配的房子裡，生怕在外被人盯上，她可倒好。

她仰望著年長的人，開玩笑的問“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細聽還能聽得到哭腔。

而江茹卻垂眸不語，在聽到葉意綿的話時她僵住，連反應都沒有，就像一尊雕像。

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這樣窘迫過，原本打定決心說出的那四個字仿佛黏在齒間，像不合適的轉軸一樣磨的發燙。

就在她剛要點頭時，葉意綿卻開口道“算了，不重要了，我們這幾天就窩在家裡好不好？”

不重要？

江茹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那股憋在齒間的燙意褪去。

她點頭說，好。

這幾天她們真的沒有再出門，外麵的雪一點點融化著，混著冰貼在地上形成肮臟的一層。

她們靠在一起，讀書，看劇，聽音樂，做儘情人該做的所有事。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身上，江茹躺在搖椅裡懷裡是葉意綿和蛋蛋。

這個公寓仿佛成了聖經裡的伊甸園，有著乾淨至極的快樂與溫馨，除了她們自己再沒有彆人來打擾。

而當葉意綿認真看恐怖小說的時候，江茹會突然從背後抱住她，然後把鼻息埋進她的脖領裡。

葉意綿會被嚇得一顫，隨即咬她的手出氣。

早上都是江茹做好早餐來溫柔的叫醒葉意綿，冬天裡的淩晨，晨光熹微，紅日東升暈開的光在墨水一樣暗藍的天空緩緩綻開。

這樣的清晨她一個人的時候覺得是冷的，是肅肅清風繞身寒，而她現在蹲在葉意綿的床邊喊她起床，葉意綿撒嬌耍賴的抱住她的脖子，帶著被子間的溫度，很溫暖。

到了晚上，江茹就會把葉意綿壓在身下，肌膚相貼。

她忘不了葉意綿看見她身上新添的傷時那心疼的神情，眼裡泛著淚光，癟著嘴彆過頭去不肯理她，她哄了好久，葉意綿才抱著她說了句“我知道你難免受傷，可我看見就會很難過。”

江茹是她想要保護的人，是她唯一藏在她心裡的人。

江茹隻笑她是個哭包。

……

假期結束，江茹回軍部正常上班，周漾沒說半句關於葉意綿的壞話，她知道江茹認定的事誰勸都沒用。

江茹似乎決定了和葉意綿白頭偕老。

可領導告訴她，葉氏資金有異常。

是幽靈計劃裡金融方麵的學員傳來的消息。

還有待進一步探查。

江茹知道，這是領導在點她關於她和葉意綿的事情……

讓她與葉意綿保持距離，以免有事牽連到她。

而江茹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義無反顧的相信葉意綿。

唐城的春天來的快，很快就暖意洋洋花開滿城，處處鶯歌燕舞。

江茹的工作量並不穩定，有時忙碌就住在軍區宿舍，有時清閒就回市區找葉意綿。

她時常想，這對葉意綿並不公平，她找女朋友並不是想像男人一樣找一個事事以自己為先的人，可工作特殊，回家就像住酒店，她一時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趁著這次下班時間早，她去花店買了幾盆丁香水仙，放車上時卻又後悔，本想送給葉意綿當禮物，卻還需要她再費心照顧……

她思索片刻，又開車去往中央大廈，在葉意綿最喜歡的那個品牌店裡給她買了衣服和挎包。

順路又來接葉意綿下班。

剛下課的小葉老師頭發卷發蓬鬆，墨綠色的純羊毛絨麵大衣很襯妝容。

有些暗沉的天色裡，她身後大廈的橙色燈帶亮起，江茹不禁笑著看著她走近。

“想吃什麼？”

葉意綿在副駕係好安全帶對她撒嬌道“想吃江師長親手做的黃燜雞。”

要求不算過分，江茹立即開車回公寓給她做飯。

而葉意綿看著江茹給她買的東西笑的眉眼彎彎。

“江師長這麼會疼人啊。”

江茹隻是挑眉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上揚，接著處理手上的雞塊。

那兩盆開的正盛的長壽花被葉意綿擺在落地窗後，她興致勃勃的修剪著花上多餘的枝葉。

這處公寓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

——

她們總覺得感情可以慢慢堅固，可時間卻很少給人這樣的機會。

又是初夏時節，江茹和葉意綿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整整一年。

軍部裡，高級軍官在一起開會提到不少企業被抓出了非法證據，唯獨葉氏沒有任何漏洞。

沒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

領導的目光落在了江茹身上，江茹一如既往的堅定，並沒有閃躲，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散會以後，領導偷偷把江茹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再一次問她“還是不肯和葉意綿保持距離？”

江茹點點頭，抿緊了唇角。

當即迎來劈頭蓋臉一通嗬斥。

“江茹！你怎麼想的？你的理智去哪兒了，你非要為了她把自己搭進去嗎！”領導氣急敗壞“我再過兩年就退休了，這個位置不就是你的嗎，如果葉氏真的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辦！”

“我……”

江茹想要爭辯，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最終隻是歎氣一句“先這樣吧。”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糾結著拉開了抽屜，角落裡放的是她前幾天買的戒指。

她打開精致的盒子看著這枚如意紋的鑽戒，大氣華麗，那一天她鬼迷心竅的走進了店鋪，又鬼使神差的買下了這枚戒指。

她一直都是認真的……

——

江茹在軍區宿舍認真思索的兩天後，打定主意要為葉意綿戴上這枚戒指，這個念頭極其迫切。

暗沉沉的夜裡她開車回了市區，回到公寓卻不見葉意綿的身影。

不在家還能去哪？

她撥通了葉意綿的號碼，振鈴聲裡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一分鐘以後電話接通，隻聽見那端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