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陰雨天
武春懿一覺睡到中午,房間依舊漆黑黑的
蹬開被子,武春懿靠著一絲清醒向床頭櫃摸到一盒煙和打火機,點燃香煙含在嘴裡
隨著第一口煙霧吐出,困倦終於被驅散,武春懿靠在床頭上,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天花板
洗漱後,窗簾拉開,陽光透進房間,陽台上的風吹進,很是涼爽
武春懿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抽上一根煙,站在陽台上愣神
電話鈴響,武春懿看了看手機屏上的備注,將指間的煙摁滅,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
“師父,您說”
兆冬在電話裡交代了幾句,武春懿聽到後不由得皺緊眉頭
“我明白了,師父,您放心,我保證完成您交代的任務”
電話掛斷後,武春懿再次點燃一根煙
——
兆鶴燊的房門被暴力敲響
原本正在看材料的兆鶴燊也被這敲門聲震驚片刻
這個小區是軍屬院的二院,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軍人世家,怎麼會有人這麼沒有規矩?
兆鶴燊冷著臉走出書房去打開房門
“武春懿?你怎麼來了?”
兆鶴燊的情緒瞬間消失殆儘,他心裡突然變得愉快很多,剛剛被打擾的暴躁也早已沒有蹤跡
而還在門外站著的武春懿似乎沒有什麼好心情
“本不想和你再見麵,但是你爹把你安排給我了,讓我以後保證你的行程安全,咱倆都將就將就吧”
兆鶴燊眼神晃動,兆冬說要給他安排一個保衛人員,他還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但兆鶴燊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爹竟然還能這麼關心自己,竟然把武春懿安排給自己了!
“我可不是將就,我喜歡你在我身邊,很安全”
兆鶴燊說完這話,感覺他的耳根子火辣辣的燒起來,眼睛牢牢看著武春懿,似乎想看武春懿什麼表情
“你有病,一個男人還需要我給你安全感”
武春懿的鄙夷顯而易見
“我是說你讓我很安心!我很喜歡你!”
兆鶴燊聲音大了些,臉色也帶了些焦急,他實在不理解武春懿的腦回路怎麼運行的
武春懿此刻不應該也臉紅嗎?難道不應該有粉色泡泡出現嗎?!
“見一個愛一個?那兆公子的喜歡容納性應該挺大的,我這種人您都能喜歡,您也真是餓了”
武春懿掏出手機,點出自己的二維碼
“沒時間和你貧嘴,加個聯係方式,我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每天的日程請提前一天發到我手機上,如果需要出遠門請提前兩天,我好聯係當地的情況”
兆鶴燊氣狠狠的加上武春懿的聯係方式,剛剛武春懿的那幾句話就像一桶冰水,澆透了兆鶴燊滾燙的耳根子
“武春懿,你趕緊去燒香拜拜佛吧”
“不去,我去那破地方乾什麼”
兆鶴燊被武春懿氣的牙癢癢,咬牙切齒的再次開口
“去問問神仙,你是不是沒有情絲”
武春懿皺眉,除了微信她的手機裡沒有一個其他的社交軟件,情絲什麼的她更是不了解
“你有病吧兆鶴燊,有屁就響著放,放些啞屁讓我聞味猜啊?”
“趕緊關門去清醒腦子去,我先回家換衣收拾,你整理好今天的行程,二十分鐘內發給我”
武春懿說罷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兆鶴燊氣的舌尖頂著上顎,手指不由得急躁抖動,念叨著
“她憑什麼讓我這麼吃癟啊?”
——
武春懿倚靠在悍馬車旁抽煙
她穿著黑色衝鋒衣,頭發紮起扣上黑色貝雷帽,臉上平淡冷漠,眼神裡透露著微微狠色,手上纏繞著佛珠
兆鶴燊從電梯間走出,抬眼就看到武春懿的身影
地下車庫昏暗無光,悍馬的巨型車燈照亮兆鶴燊的瞳孔
光線太過明亮,武春懿的身影顯得尤為突出
清晰的臉部曲線,嘴裡緩緩吐出的煙霧,手中揉搓的佛珠
整個人冷漠又慈悲,消極又燥熱
武春懿此時此刻,在兆鶴燊的眼中,被賦予神明的價值
誰的神明?兆鶴燊的。
“被下藥了?不會走路過來?”
武春懿抬眼看到兆鶴燊正在看著自己一動不動,她不耐煩的摁滅燃著的香煙
“武春懿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啊?你這個女人火藥味兒這麼足,不怕找不到婆家啊?”
兆鶴燊再次被氣笑,但對武春懿真的惱怒不起來
武春懿說話不好聽,兆鶴燊也願意聽
“抱歉,暫時和生物保持不了正常溝通,你可以跟你爹說換掉我”
武春懿拉開車門坐進去,兆鶴燊也坐進副駕駛拉上安全帶
“巧了,我就喜歡這種溝通障礙的,抱歉,我不會和我爹說的 ”
兆鶴燊像氣人一樣,吐了吐舌頭
武春懿沒再搭理他,掛檔,油門踩下,悍馬車發出低悶聲響,疾馳而去
車快速開在路上
武春懿從身側拿出一遝子報告扔給兆鶴燊
“這是今天你要去審核商會的會議成員的詳細資料”
兆鶴燊翻開報告,仔細看了看
“謔,你記得也太詳細了吧,就這個李昌儒的簡介,詳細到他出軌離婚的小三的家庭背景都調查到了”
武春懿不以為然,扭轉方向盤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
兆鶴燊看過資料後,靜靜的看著車前的路
他低估了武春懿的能力,武春懿能找到這麼多連他都不知曉的暗線資料,可見武春懿的暗線人員有多麼的發達
一輩子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兆冬,竟然能讓武春懿冠著兆家家世進入政壇,那何止是因為武春懿的赤膽忠心,想必武春懿身上還有著兆家都看好的資質
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兆鶴燊要好好查查她的底細,要知道在她遇到他之前,她是誰,又是誰的誰。
“我在會議室門口等你”
手刹拉起,武春懿停車熄火
她拿起佛珠纏繞兩道掛在虎口,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中央,片刻後放下佛珠纏繞在手腕
“你信佛?”
兆鶴燊問道
“信那些玩意兒乾什麼,你有病吧”
“那你這不是拿著…你不信,那你拜的什麼?”
“拜的什麼?我自己,或者是死亡”
武春懿的話音落下,兆鶴燊一時間無法再回話,車裡隻剩下二人淺淺的呼吸聲
兆鶴燊太像他了,武春懿的心臟絲絲抽疼,牙根輕輕咬著
武春懿對兆鶴燊已經儘全力溫和以待了,他太像他,武春懿總覺得他回到了自己身邊
白月光和朱砂痣,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下車吧,我在外麵等你”
武春懿摸索出煙盒,卻被兆鶴燊一把搶去
“等我回來,一起抽根,我想和你聊聊”
兆鶴燊說罷拉開車門下車
“兆鶴燊你找死啊?媽的我就應該那天割下你的爪子!”
任得武春懿在車裡叫囂,兆鶴燊回頭一笑然後進入會議室
兆鶴燊笑起的那一瞬間,武春懿不再叫囂著要割下兆鶴燊的手
武春懿愣神片刻,苦笑一聲,喃喃自語
“真他媽的像神了,簡直一模一樣”
——
兆鶴燊來到會議室,在服務人員的介紹下坐到第一排的中間位置
這是兆鶴燊回國的第一次出席參加會議
兆家是京都四家之一,也是四家之首。政商兩界都如參差茂林,牢牢紮根成屬於兆家的家族帝國。兆家人也異常團結,一榮共榮,一辱俱辱,生死與共的決心成為家族的榮耀。
而兆鶴燊,是兆家第六代的長子嫡孫,是兆家祠堂列祖列宗曾經欽定的未來兆家掌門人,單憑這一點,兆鶴燊也坐的起今天會議的這個位置
更何況,兆鶴燊在國外這麼多年為國效忠,軍功滿楣,對他的地位更是錦上添花
“兆少,好久不見了啊”
帶一群人進入會議室的領頭人,霍家三叔霍毋,先行一步跟兆鶴燊打招呼問好
兆鶴燊輕輕點頭,起身與霍毋握手
“霍三叔依舊如當年硬朗,小輩改日上門拜訪”
霍毋笑嘻嘻的點頭,各位入座
“兆冬大將軍養了個好兒子啊,聽聞兆冬大將軍的關門弟子武春懿將軍,現如今跟著兆少從事了”
“武春懿將軍驍勇善戰,巾幗英雄,隻不過讓她這一介英才跟著兆少在國內周旋,怕是虧了國之棟梁啊”
話裡話外,明明白白的透露著對兆鶴燊的輕視,在質問兆鶴燊有什麼資格讓武春懿做保衛人員
兆鶴燊輕輕笑起來
“家父培養出春懿,為國效忠,為我們兆家添光增彩,是我們兆家的福氣”
“春懿這麼些年也立功建業,現如今邊疆太平,國內卻含著火藥味兒,她是國之棟梁,哪裡需要往哪裡乾”
“況且,春懿跟著我,絕無二言,對於我們兆家,武春懿赤膽忠心,天地可鑒”
這句話的總結就是:
武春懿是俺家培養的,關你屁事?武春懿在外殺敵,在內安國,治的是誰你不知道?武春懿一直是我們家的人,她怎麼樣又關你屁事?
霍毋笑著打哈哈
“那你們二人金童玉女了哈哈”
“金童玉女算不上,倒是算得上並肩作戰的戰友,保家保國,同仇敵愾”
兆鶴燊不再搭理霍毋
——
會議結束
兆鶴燊帶著一眾人浩浩蕩蕩的走出會議廳
武春懿倚在車頭旁,手裡撚著佛珠,焦躁的神情估計是沒有抽煙的原因,臉色不太好看
“春懿”
兆鶴燊溫和的笑著走來
溫潤如玉的樣子讓武春懿覺得意外,但看像兆鶴燊身後的人,一下子明白兆鶴燊的用意
武春懿點點頭,揚開笑容,起身來到兆鶴燊麵前提過兆鶴燊的公文包
“兆少,辛苦了,上車休息吧”
兆鶴燊愣住片刻,但也很快反應過來,笑著上了車
“武春懿將軍,好久不見啊!”
眾人不清楚兆鶴燊的實際能力和性格,但很清楚武春懿的性情
武春懿的軍功都是她自己用血肉拚出來的,兆家的家族背景給她抵擋下很多關於名利的乾擾
既有家世的倚靠,又有軍功的幫扶,武春懿是京都圈子裡的新貴之才
武春懿輕輕點頭,看著人群
“我家少爺以後就拜托各位長輩多多照顧了,我武春懿先謝過各位長輩”
這個話說的,讓所有人都清楚武春懿的心思:
武春懿重視兆鶴燊,對兆家的安排都是說一不二,忠心耿耿。
“客氣了,武春懿將軍的赤膽忠心我們都很佩服,以後我們這些老人還指望著你們這些後生呢”
武春懿點點頭
“那好,我先送我家少爺回去休息,你們請便”
——
車一路疾馳進入地下車庫
油門熄滅,兆鶴燊打開煙盒抽出兩根煙,遞了一根給武春懿點上
武春懿低頭護住火苗,輕輕扶住兆鶴燊打打火機的手,睫毛低垂,紅唇叼著的煙浸在火苗裡
兆鶴燊身體顫了顫,他使勁穩住自己心跳的蹦動
那一瞬間,兆鶴燊不再能看到彆人,隻有武春懿
“你又犯病了?”
武春懿狠狠抽了一口煙,吐出煙霧,這才抬眼看向兆鶴燊
“以後彆拿我的煙,下次再有,我真給你把爪子剁下來”
兆鶴燊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給自己的煙點燃
“霍毋很想拉攏你,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武春懿笑起來,拽拽的笑容讓兆鶴燊也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想拉攏我的人,甚至是世族,太多了,我數都數不過來”
“那你這麼些年,為什麼一直跟著我爹?”
武春懿輕咳幾聲,煙霧更加繁重
她沉默很久,車裡隻剩下了二人的呼吸聲
“你爹一開始定的關門弟子不是我,是一個叫瀛恪的人,而我,是瀛恪一手培養起來的軍人”
“我的武功,我的槍法,我的兵法,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他是一部分的我,我是他最好的替代品”
兆鶴燊頓住,他看著武春懿眼裡少有的柔和,不由得心臟悶疼,情緒也燥起來
這個瀛恪,應該是武春懿很重要的人
武春懿抽了一口煙
“他死在江北戰區的一次暴亂衝突中,我親眼目睹他的倒下”
“我的手根本摁不住他心臟蹦出來的血,也拖不動他”
“他最後的一句話,對我說的是,讓我替他留守人間”
——
“所以,我回來後就代替他拜你爹為師父,為你爹效忠,代替他進入部隊承擔他的軍功,代替他留守人間,保家衛國”
武春懿說完後,也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兆鶴燊感覺自己說不出來話
武春懿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了瀛恪
而兆家和兆鶴燊現在享受的武春懿的忠心和無條件臣服,也是因為瀛恪
他心裡隻覺得武春懿太苦,瀛恪這個人為什麼要綁架武春懿的一生,讓武春懿去代替他履行
“你倒是聽他的話,你的人生要活在他要求裡嗎”
“因為如果沒有他,我都活不過十九歲,是他給我續的命數,我反正無親無故一介武夫,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活,他給我個念頭我還能活下去”
“不然,我也隻能找他去了”
話音落下,車內沉默
兆鶴燊將煙蒂扔向窗外,歎了一口氣
他第一次感受到無奈,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受,像被人死死的摁在水裡,沒有一絲反擊的機會
武春懿為瀛恪而活著
兆鶴燊總認為武春懿是心甘情願在兆家的,武春懿跟他這幾天,他甚至妄想到和她在一起過日子
每每她在身邊,兆鶴燊都沒有把她當做隨從,而是可以商量可以做伴的家人
可誰知,武春懿對他,對兆家的一切好,都是因為瀛恪的遺言
“你…隻是他的…徒弟嗎?”
“嗯”
武春懿看兆鶴燊的情緒不算好,兆鶴燊難受起來,倒不太像瀛恪
“雖然我是因為瀛恪留下來的,但師父師母對我很好很好,還有兆家提攜我在政壇上繼續保家衛國”
“我會一直留在這裡,說不定,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兆鶴燊眉頭鬆展
“你倒是很少這麼一本正經說話”
武春懿冷哼一聲
“走了,回家了”
——
深夜
兆鶴燊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查個人,和武春懿曾經在一個部隊裡的,瀛恪”
“查的清清楚楚,掘地三尺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