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不斂 秋寒,風如刀……(1 / 1)

下落不明 眣落 1450 字 2024-05-01

秋寒,風如刀割,窗外樹葉嘩啦嘩啦,龍床前站了一個人,長身而立,隱蔽靜謐。

他看著緊皺眉頭的青年。

季勝雲臉色很不好,說來可笑,世間至尊之人,竟因相思成疾,鬱結於心,如大廈將傾,風雨交加。

文玉用眼神描摹他眉目,神情有些看不清。

他上前一步,自己的影子就遮住了季勝雲的上半身。

彎下腰,溫柔的摩挲季勝雲眉頭的愁,他麵若冠玉,氣質溫潤,平時也是如春水般好脾氣,不管民間將他這位妖相穿的如何近妖似鬼,他都是這樣一副淡然、不懼世事的樣子。

風許年間,盛世轟鳴,鄉野路間卻仍有乞討稚子,杜子美於長安趨奉先縣感慨涕零,“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右相文玉,心懷悲憫,情係天下,自請散儘家財,支杖濟民所,為貧苦憂哀者援助一二,有全家老幼俱慘死者,心死自尋身死,竟然公然闖入載著右相的馬車前,驚擾朝廷重臣,本該直接賜死,然而右相憐他家世淒慘,竟不治罪,如若僅是如此,百姓並不會打心底愛戴這位位高權重的貴人,可右相不僅恕他無罪,甚至將身上所帶的碎銀全然給了他,人人皆知右相心懷百姓,就是從這時開始,雖然此後多生事端,右相依舊如此。

那時候還沒有妖相、禍害之類的謠言。右相當世聖人的形象人人皆知,百姓稱右相如其名,有君子文雅,亦有溫玉之通透浸潤。家中有稚童者,皆用右相成名鼓勵,更有甚者,將貴人的畫像臨摹下來,掛於家中至高之處,一時間京城中學術之風盛起,右相之名,竟然隱隱高於皇帝。

手握重權,本就已經讓人心驚膽戰,聲名鵲起,更是讓人進退兩難,文玉清白之身入朝,身後沒有名門望族支撐,兩袖清風,一身白衣,就這樣坦蕩的一腳踏入了世間勾心鬥角最多,汙濁最重的地方,卻又憑自己站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何其不易,自幼病弱,家中親人也儘數離世。他孑然一身,得到皇帝的信任比他想象的還要容易,但是帝王善變,太過出名不是好事。於是慢慢的,他不再如此張揚行事,多數都隱匿在不動聲色下,消失在皇帝的耳目中。

因為一時心軟,救下季勝雲,已是他的過,因為私心,與季勝雲情愛交纏,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如今鬨到如此情狀,隻怪自己不夠心硬,憐憫是他的罪過,愛,更是困住他的牢籠。

他的手仍然放在季勝雲眉梢,手下的皮膚不似之前溫熱,儘管是在耗儘天下最珍貴的材料打造的殿中,他的身上依舊沒有熱氣。

文玉順著他的眉,輕輕往下滑,撫上眼角,劃過他的右耳,輕輕捏住了那個染上粉色的耳垂。他能看見那雙緊閉著的雙眼上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一樣輕輕顫抖著,他默不作聲,似乎透過這看見了一條有點丟了很久後被主人找到的小狗,怯怯的,不敢上前,卻又露著期待,希望那個很久不見的人能抱住他,好像那樣,就能說明,不隻有他一個人在思念,在痛苦,在後悔,在不知所措。

“再不作聲我就走了。”他說。

季勝雲恍然,他一下抓住了文玉的手。淒切的看向他,眼裡好像含著一團水霧。

文玉看著他,手不知為何沒有抽出來。

季勝雲把臉貼上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人畜無害。

可是文玉知道,這副乖巧的皮囊下,藏著一隻蓄勢而發的野獸,隻要他有任何想要逃離的舉動,他就會放棄天真的偽裝,迎麵衝他露出猙獰的爪牙。

他手指輕輕動了動,窗外西風吹枯花滿地,窗內曖昧滋生。

寬大的長袍隨著主人的動作而輕微晃動,那聲幾乎聽不見的溫切之語響在他從小養大的孩子耳邊。他說。

“子昇,夜涼,且安睡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