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聖上,這就是我二人此行全部經過,臣大膽,請求聖上為子宸賜婚。”
禦書房內僅有三人。
慕南枝原以為他會晚些說的,沒想到這麼快,她還沒想到該怎麼和沐子宸解釋,這家夥簡直是來克她的。
“陛下,卑職有話說。答應婚約,隻是權宜之計,我,臣,終年病著,不會活過三十歲,怎能耽誤其他女子。”
她“咚”地一下跪下,眼神十分堅定。
“愛卿啊,你可要為那些無辜受災的女子想想,翠茵寨肯歸順朝廷,這寨主也不是貌醜無德之輩。”
“可……”
“朕即刻下旨昭告天下,愛卿,鎮北侯的案情尚無進展,朕還得仰仗你。”
她輕歎了一口氣,這事算她對不住沐子宸,日後定當負荊請罪。
“是,臣接旨。”
二人齊齊退出禦書房。
她一路上唉聲歎氣,十分無奈。
“白鶴尋,你之前不是蠻欣賞她的?你們不是認識?總好過陛下胡亂給你指個不認識的人。”
“你懂個屁!”
慕南枝翻了個白眼。
“好,我不懂,采花賊案告一段落,接手叛國案,你打算如何做?朝中目前分為兩派,皇上很是為難。”
施北淮說道。
“我現在一團糟,對了,你去過天牢審問鎮北侯了?”
“審?還輪不到我,我隻是看望一下。這件案子我一直在跟進,這段時間有幾位官員升職,我也不確定他們是否參與了此案。”
“哪些?”
“內廷。”
“你逗我!”
她隻覺得荒謬,內廷女官怎麼可能跟她父親有牽扯。
“我逗你作甚?這段時日我想我的為人你也該清楚了。內廷總管魏卿權曾與鎮北侯有隙,這不是秘聞。這人可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皇上是至孝之人。”
施北淮解釋道。
“啊?那可就不好辦了,你我都是外臣,這內廷根本不能進去查案,你可有相識的女官?”
她伸手戳了他一下,他急忙挪了一步,離她遠點。
“沒有,除非發生大案,不然我們是不能深入內廷調查的。”
“還是找到確切證據再求聖旨。”
她的眼睛無意中瞥向皇宮的方向,或許她改闖闖內宮了。
雙臂隨意放至身後,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絲陰霾。
……
是夜,香梨書齋。
慕南枝乘著晚風而至。
她回到上京已有半月了,總是回避與沐子宸的相見。
現下聖旨已下,是不得不見了,這事是她的錯。
“子宸,想必你已經知曉了,我並不是存心。”
沐子宸仍舊穿著一身女裝,隻靜靜地品茗。
“你一直自責?所以這些時日才躲著我?”
“不錯。”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知道此事心中的確不平,不過你的為人如何我也是知道的,你不是好事之徒。我的身體早年便傷到了根基,這樣吧,屆時我找時間與她說,婚姻之事我從未放到心上,你可知我之幸與不幸全係此事。”
他的眼神愈加憂愁了,先前見麵總要戲耍她幾番的。
“怎麼說?”
她不解地問道。
“若我身體不若現在這般,我可能會更喜歡你,我知你所愛另有其人,不過喜歡乃我一人之事,你不喜歡便與你無關了。”
“休得胡言,我哪有什麼所愛,這些年一直獨來獨往,苦修的和尚都未必像我這樣清心寡欲。”
握著茶杯的手徐徐顫動,眼神飄忽不定,唇角微翹,惹人發笑。
“哈哈哈哈哈,你向來嘴硬,罷了,你說沒有就沒有罷。皇上賜婚我也無力阻攔,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聽聞,內廷總管與此案有關,可我身為外臣是進不去的。”
她為自己續一杯茶,語氣急切,麵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速度真快,我正要與你說這件事情,我也查到有知情人逃望宮中,那個監牢裡的黃鈺,給我們帶來了重要消息。我擔心你父兄身體,讓他帶著畫室進牢裡,你且看看這幾張。”
沐子宸從袖中拿出一遝對折的紙張,攤平遞給她。
第一張是她的父親慕言,目光堅毅如同往昔。
然後是她哥哥慕祈安,眉眼如畫,仍舊一副翩翩公子模樣,隻是眼中多了許多內容,許是此次變故帶給他的傷害不小。
慕南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足以讓她的哥哥這般失落。
接著是她父親的一眾副將等被牽連入獄的將領。
“為何,沒有她?”
“她不在獄中,我記得你與我提過,她曾在侯府裡留下密信,卻沒有被官兵搜尋到。當時我便對此生疑,派人守在侯府周圍。她曾回來過,幸好我提前將密信放到原處,不然你就危險了。”
他又取出一張紙,置於桌上。
侯府周圍仍舊守備森嚴,女子一揮袖便讓眾人齊齊倒地。
“她,會武?這!”
這件事她從來不知。
“你離開七年,她在侯府習武不算奇怪,隻是這武功可不低啊。如今她在內廷已經掌管了尚衣局。女官中的佼佼者,你父兄入獄也不過月餘,可想而知……”
沐子宸叩叩桌麵。
“是我引狼入室不自知,我真是該死,那我該怎麼辦呢?就這樣聽之任之嗎?”
手中的紙張瞬間被揉成一團。
眼中充滿了怒火。
“千萬冷靜,越到關鍵時候越是這樣,我們乾著急也沒有用,我們不妨,主動出擊。”
“你是說讓我主動去找她?那豈不是就暴露了!”
這就無異於拿自身安危去搏。
“話是這樣說沒錯,此舉雖險卻沒性命之憂,緊緊暴露你慕南枝的蹤跡罷,這幕後之人一定可以引出來的,不然以目前的進度,我們要何年何月才能翻案呢?朝中忌憚你父親者可不在少數。”
“好,我今夜闖一闖內廷,你的身體如何?可好些了?”
慕南枝見他臉色還是慘白慘白的,心裡不免有些自責。
他本就傷著,還為她的事情奔波受苦。
“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我的身體本就比一般人差些。此處進宮務必小心,不過以你的武功,哪裡去不得,記得彆戴麵具了,出了意外還得拖累我。”
碎嘴的功夫又回來了。
她心中的愧疚一掃而儘,抿唇離開。
慕南枝並未直接出門,去往房中換了身衣服跳窗而走。
一襲黑衣,頭上僅僅彆著兩個珠花,許久不帶首飾了,她見著竟有幾絲竊喜。
她從房中密道而過,這條密道直通侯府後院。
雖說繞了一段不少的路,但她知道書齋已經被幾方人馬給盯上了,這是不可避免之事。
出了密道,一路向西,直衝皇城。
她一縱入了宮中。
紅牆綠瓦在清冷月光的映射下散發出一股蕭瑟之感。
遠遠望去,皇宮中的宮殿比鄰而立,好不氣派。
不過這是個巨大的牢籠,是無數個侯門的集合。
她對尚衣局雖說不太熟,可也知道具體方位。
這時走來一堆侍衛。
慕南枝急忙隱匿在大樹上,待人遠離後,飛簷走壁。
輕盈的腳步自房頂上一點而過,幾乎沒有一點聲響。
月下的姿態變化萬千。
她翻身入尚衣局,現在燈光還算明亮,有幾個繡女正連夜趕製宮衣。
“好累啊,真倒黴。”
“彆再說了,好好繡吧,不然新來的尚宮可不會饒你。”
慕南枝本想離開,聽她們這樣一提倒引起了她的興趣。
“誰管她呢,哼!也不知道攀上了哪位權貴,來我們這兒作威作福,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混子,真是的,她一點刺繡都不會,花色也未必認得清楚。”
紅衣宮女抱怨不休。
“人家不是上司嘛,不是她也會是彆人,我們就彆抱怨了,熬到二十五就可以出宮回家了,那個時候就自由了。”
這位宮女手上的活兒就沒停下來過。
“知道了,就知道教訓人。”
她嗔怪道。
慕南枝淡然一笑,冷酷如深宮,尚有幾分真情在的。
“好了,好了,給尚宮送去吧,終於可以睡覺了!”
兩人齊齊伸了個懶腰。
慕南枝緩緩跟上這兩人,她們來到一處院落,屋子裡燈也還亮著。
“尚宮。
“進。”
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慕南枝捅破窗戶紙看著裡麵的情形。
果然是她——郭嵐,她當年救過的一個可憐人。
多年不見竟然變成如今的模樣,褪去了怯懦,頗具上位者的風範。
“行了,你們兩個下去吧。”
“是。”
兩人紛紛退下。
“哪來的小賊?”
聲音陡然拔高,不過並未引來彆人。
慕南枝直接推門而入。
她忽然上前進宮,形如鬼魅。
兩人在桌前打得有來有回,燭火燒了一大半。
慕南枝一腳踢中她的胸口。
“噗!”
郭嵐許久不見這樣的對手了,心中徒增恐懼。
這時慕南枝摘下麵具來。
“好久不見啊郭嵐,原本隻是路過尚衣局,進來看看罷了竟然會遇到你,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嗯~”
身法快如雷電,一下就抓住了郭嵐的脖頸。
“不,不,慕,慕姐姐,跟我無關,我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我,進宮前還給你留信。”
脖子上的力度略微鬆鬆。
“信?什麼信,不曾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