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僅剩一抹殘陽時,八回到了家,兩個臥室的門都大開著,路同舟窩在電腦桌前,嘴噘成一個大包,鼠標被他點的哢拉哢拉的響,聽到八回來的聲音,少年把頭向門口轉了一點,眼睛卻不離電腦屏幕。
“歡迎回家。”
八換好鞋走到少年身後,讓路同舟如此癡迷的是,一款叫掃雷的遊戲,看樣子路同舟並不得訣竅,用鼠標掃兩個就炸,光八站在他身後的這一會都炸了三四次了。每炸一次路同舟的臉就更臭一分。
八覷著少年的臉色,在他明顯快到爆發邊緣提出建議:“點這個。”
路同舟鼠標一動,沒炸。
“再點這個。”八又指了指某處,路同舟跟著點了一下,又沒炸。
八每指一個,少年就跟著點一個,不多時,屏幕上出現了you win的標誌。
“你,怎麼回事,你怎麼一個都沒炸!我玩了一個小時都沒過去,每次一點就炸,地雷區都沒它能炸。”
“感覺。”
“我天啊,你好神啊,來來來,咱們換個難度。”
八搖搖頭,“餓了,我們去做飯吧。”
“不。”路同舟整個人又紮進了掃雷的海洋,見他沒有動的意思,八也就坐在他身後的床上,得益於他的身高,八隻需要稍稍側頭就能看到電腦屏幕。不出意料的,不到十分鐘,原本興致勃勃的少年就一摔鼠標,開始生悶氣。
“做飯,我教你。”
路同舟有些動搖,但一提做飯他就不可抑製的想到那些消失的碎盤子。在遊戲和自尊之間他抉擇了片刻。
“你刷碗。”
八點點頭,為他找了一條圍裙圍上。八一進門就看到了慘遭分屍的白菜和磕出了一個豁口的桌麵,說不上是好笑還是欣慰,至少少年有這個想法,他決定至少教一教他,免得某一天他回來廚房被拆成七八瓣。
路同舟新奇的看著這條粉紅色的圍裙,再次暗暗感歎那件黑色的大衣真是用儘了八的全部審美,為了避免八對他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出聲提醒:“我不會做飯。”
“我知道。”八從廚房地麵拾起一塊白菜丟進了垃圾桶。“我教你。”
作為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路同舟沒什麼抵觸心理的就接受了這個教學提議。
“沒問題,等我學會了我來給你做飯!”少年裝模作樣的擼了擼袖子。
八隻求他不要炸廚房,對他的幻想還沒到這種地步,為了不打擊路同舟的積極性,他還是說:“好,我等著。”
八遞給路同舟一截白菜,自己拿起另一截白菜,辟開葉子,丟進盆裡。少年也有樣學樣的,跟著八學,白菜脆生生的,少年明顯得了趣,飛快扒完手裡的這一截,又去撿其他散落在桌麵上的。
路同舟扒完白菜瞄了八一眼,他莫名的能從八那張麵無表情的呆臉上感知到開心的情緒。
八拿過盆,接了些溫水,叫少年洗菜,他則去準備配菜。
兩人各自忙各自的,廚房一時安靜無言。
“明天去上學吧。”
炸雷一樣的話語響在路同舟耳邊。“唉?我,可是我。”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他沒告訴八自己不再是自己,當然了,換誰都不會信的吧。
八似乎隻是一時興起,依然專注於手上的食材。路同舟看了八一眼,又一眼,還是乖乖的繼續洗菜,“我們就這樣下去,不好嗎?”
“好”,路同舟一喜,但八很快就繼續說了下去,“但你該回到陽光下。”
路同舟把這句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很玄妙的,他大概理解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他也明白不能這樣下去,隻是提不起勇氣邁出去。
“你去,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少年發泄似的搓了搓手裡的白菜,一把把水淋淋的白菜丟到菜板上。
“彆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
“發了工資會給你買漂亮的衣服。”
“還有呢!”
八想了想:“每天陪你上學,晚上不行,要做飯。”
路同舟惡狠狠的剜了八一眼,“好吧,我同意了。”
路同舟把手探到洗菜盆裡玩水花,他總覺得,這張臉的主人他應該是認識的,至少也是見過,不然他不會看一眼熟悉,但硬說交集,應該是沒有太多。
八默默的抽出另一個盆,把白菜又過一遍水,又默默的炒菜。
當菜的香味飄到路同舟鼻尖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什麼,路同舟狐疑的看了一眼八,“你今天,說話怎麼這麼流利?平時都是磕磕絆絆的。”他故意模仿了八平時說話的樣子。
八把炒好的菜盛到盤子裡,放水洗了洗鍋,“吃飯。”
路同舟看到八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掏出一個電飯鍋,裡麵是已經燜好的米飯的時候,水都不想玩了。
“你什麼時候?不是,你怎麼變出來的?”
八沒接話茬,把飯菜端到桌子上,“吃飯。”
少年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接過八遞來的飯,“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壞了,以前我說一句你一定會回一句的。”
…
路同舟被八叫醒時還做著他回到了家,給八發了一大筆錢,八對他感恩戴德非要以身相許給他做一輩子飯的美夢,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像行動遲緩的老人一樣被八扶著穿好衣服,刷牙洗臉,等他徹底清醒時,他已經坐在了飯桌旁邊。在他的記憶力裡,他好像剛下飯桌就被拉回了飯桌一樣。等他放下筷子時,路同舟才想起,今天是他要上學的日子。
而八也已經收拾好整裝待發了,路同舟磨磨蹭蹭的收拾碗,企圖延長出門時間,但碗總有撿光的一天,八就那麼站在門口等著那一臉不情願的少年。
路同舟穿好了鞋,站在八旁邊,惡聲惡語的:“彆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偷笑。”
八把少年送到學校門口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而路同舟告彆了八後則畏畏縮縮的走著,生怕彆人發現自己的身份。
然而好景不長,他被人認了出來,那人摟著他的肩膀:“嘿,窮鬼,好幾天沒見你啊,以為能逃過去嗎?”
就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路同舟突然想起來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了,他見過這個人,那時的陳飛宇也是這麼摟著那個人,笑著告訴他他們是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