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烈日炎炎。
A30星球,特殊種族檢定所的門口排起了長龍,酷烈的暑意都阻擋不了人們的熱情。
星曆7503年,300年前,星際人口種族大融合。聯邦出示相關政策,保障每一位星際公民(包括幻想種族)所享有的福利、權利以及義務。
而在這一過程中,出現了極為特殊的內亂時期。他們仇視一切的特殊種族,試圖將它們屠戮殆儘。直到現今,除了極為強大的大貴族,特殊種族幾乎已消失無蹤。哪怕聯邦出台無數優待、福利政策,願意出現在大眾麵前的特殊種族仍然寥寥無幾。
就像某位擁有天籟般嗓音的人魚小姐曾說過:“犯了錯,又看到我們的價值來祈求原諒,真是前倨後恭,令人發笑。”
然而在科技、信息大爆炸的如今,金錢隻能再次從窮人手中流向高層,窮者愈窮,富者俞富。底層民眾隻能保障基本的衣食住行,更多的則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去爭取,與上層區的大貴族相互競爭。
在這樣的局勢下,擁有特殊種族的血脈似乎成了一條通往上層的捷徑。一旦檢測出特殊血脈,一家人都會跨越階級,變成富豪,以及享有各種事項政府的特殊優待。
所以哪怕是臨近大考的的7月,特殊檢定所的門口仍然有著如此多的人。
“寧安,醒醒,快到我們了。”溫萊爾看著前方所剩無幾的身影,搖了搖身旁假寐的謝寧安。
“嗯,知道了。”謝寧安睜開了眼,往前再走了走。
溫萊爾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他排在謝寧安的身後,不禁再次細細打量對方。同樣是出生底層,同樣是由福利院撫養長大,謝寧安與他完全不同。
柔軟而服帖的黑發、淺紫色的眼瞳,氣質卻鶴立雞群,像上層社會的貴族一樣,矜貴而優雅,卻又帶著沉鬱與疏離,穿著簡單的黑色衣物卻像是為他量身定做。
感受到他的打量,謝寧安看向他,半合上的眼眸有些倦怠,他發出了疑問:“怎麼了?”
“沒事,隻是在想我們會不會有特殊血脈?”溫萊爾低垂著眼眸,心裡卻快認命了。這是他第三次來這裡了,要是第三次沒有檢測出來特殊血脈的話,他就真的完全是個普通人了。他仿佛預見了後續普通而默默無聞的一生。
“你想做到的,哪怕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也能做到。不需要特殊血脈。”謝寧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淺紫色的眼眸認真地望著他。
“哪有這麼簡單啊。”聽了對方的安慰,溫萊爾鬆了口氣,卻又有些不敢直視對方。
再稍微等待了一會兒,便輪到他們了。
檢定特殊血脈的辦法快速而簡單,工作人員見了太多來試運氣的人,麻木而高效的完成了血液的采集。
呼,幸好每人隻有三次機會,要不然真的是要累死工作人員。
周圍人群熙熙攘攘,謝寧安帶著溫萊爾找到了一個還算清淨的地方,等待著結果。
兩人並排坐在一起,生活中難得的喘息的片刻,讓人有些不知道乾什麼。
“要是我們都沒有特殊血脈,大考後你準備做什麼呢?”溫萊爾先起了話頭。
沒等對方回答,他又自顧自說起話來:“我的話,應該準備從軍了。也許第四軍團需要一個優秀的指揮官。”溫萊爾有些自嘲。
接著他又望向謝寧安,雙眼充滿了期待。
謝寧安側身倚靠在牆麵上,任由自己的身軀被陰影覆蓋,烈日的陽光讓他精神變得極差。
他雙手交疊做了一個思考的姿勢,最終他搖了搖頭:“我還在考慮,不過我應該不會選擇從軍。軍隊不適合我。”
“唉,”溫萊爾瞪大了他藍色的雙眼,“你不準備從軍嗎?格鬥、筆試都是第一的家夥居然不從軍嗎?”
“嗯。”
“好吧。如果是你的意思的話。原本以為,如果我們一起從軍,要是努力一點的話,還可能分到同一個地方呢。”溫萊爾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在明顯沒有什麼出路的A30星球,謝寧安居然不選擇從軍。
背靠著牆麵,謝寧安想起了些前世的事。
他擁有前世的記憶,前世他是一位被棄養的孩童,被師父收養在寺廟。
他並不怨恨自己的父母,稍微長大些,他便明白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師父從小便傳他心法,讓他靜心;又教授他武藝來保衛自身,然而天生攜帶的煞氣如影隨形,如暗夜般將他籠罩其中,難以化解。
二十年間與世隔絕,除了習武,練習心法,謝寧安做的最多的便是練字,作畫以及平複內心的煞氣。
師父教導他做事要處變不驚,絕不能失控。一旦情緒失控,高強的武藝與煞氣相結合,便會傷人傷己,這就是他不想去軍隊最大的原因。
而在他被算出在二十歲會有大劫的時候,他就做好了下山的準備。師父是他在世上最在意的人,無論怎樣的劫難都不想牽連到師父。
臨走前師父還像以前一樣摸了摸他的頭,叮囑他,“是禍也是福,追尋自己的本心即可。既然你已經出師,為師便不再管你了,走吧。”
說完師父便已經轉過來身。
離開寺廟後,他順著山路走到城市的邊緣,卻感受到了雙眼傳來的劇痛,就像是幼年時他曾感受過的,而在現在卻放大了數倍——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無數二維的線條。
他甚至看到一個年幼的孩子跑向了淩亂的代表著車輛的線條前。
他不知道爆發了怎樣的速度,將小小的孩子推了出去。
最後的最後,世界在他眼前隻剩下滿眼的紅色,尖叫聲,汽車的鳴笛聲,哭聲如同隔了一層玻璃般在他的耳中消失不見。
這就是他命中的大劫嗎?……幸好沒有傷到師父。
再次醒來,他便成為了一個被收養在A30星球福利院的孩子。
不知是否是穿越的原因,他的雙眼變得比前世還要敏銳。不論是與人打鬥時,對方的動作、破綻還是藥物的異常、細微之處都在他雙眼中一覽無遺。
他又看向溫萊爾。溫萊爾是他兩輩子第一個朋友,他沒有被他身上的煞氣嚇走,反而選擇了走向他。在那時刻,謝寧安覺得自己很幸運,也非常感謝對方。
十六年間,兩人磕磕絆絆地一同長大,如同親人一般。
臨近大考,一向勤奮認真的溫萊爾,居然參與了特殊種族檢定。今日是他被抓到的第三次。
溫萊爾說:來都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參加。對了,說不定,不,我覺得寧安一定是特殊種族。
謝寧安看向他乞求的目光,說了聲好。
每個人都要認清自己並非是世界的主人;但是哪怕自己不是世界的主人,也可以是自己的主人。哪怕自己並不特殊,同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在書上讀過關於青春期的介紹,覺得說的很對。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聚集的人群在得到結果後,大都意興闌珊地散去了。偶有想要鬨事的,則被治安官轟走了。人生百態,不外如是。
溫萊爾的手心已經布滿了汗水,看著大屏幕上閃過自己名字的字樣,特殊種族血脈濃度最終檢定為……0。
真到這時他反而想笑,嘗試了三次,他…隻是個普通人,可是不知為何淚水蓄滿了眼眶。他望向身旁的謝寧安。
“寧安…,我…”
“沒事的,我們回家吧。”謝寧安給了他一個擁抱,抹去了他的淚水,美夢終究會醒來。
“不,寧安的還沒有出來,我們再等等。”溫萊爾離開了他的擁抱,倔強地停留在原地。
“好。但是特殊種族在偏遠星球上的測定出來的人數,不超過百萬分之一。”
“但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白天容易犯困,夜晚精神好;不喜歡曬太陽;筆試、格鬥都是第一,看起來不好接近其實很溫柔的寧安,是不是特殊種族。一直以來都是寧安在照顧我,我也想要回報他。
“好,如你所願。”但是,謝寧安並不認為自己是特殊的。
等到天色漸深,大屏幕上還是沒有出現謝寧安的名字,溫萊爾有些焦慮。
一位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員向他們走來:“請問您是謝寧安先生嗎?”
“他是的。”溫萊爾搶先回答,“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工作人員朝向謝寧安露出了笑容,“恭喜您,您被檢測出特殊種族血脈超過50%,但具體的種類還要再進行進一步的檢測。”
“寧安,你真的是特殊種族,太好了。”溫萊爾有些震驚,卻忍不住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關於具體的內容,所長在二樓等待你們。我為你們引路。”
“溫萊爾,走吧。”從小養成的處變不驚,讓他即便有驚訝也很快反應過來。他叫上了還在震驚的溫萊爾。
“…好的,呃,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上來。”溫萊爾看了看依舊沉靜的謝寧安,捂住嘴巴,“抱歉,不該說的。”
“謝先生,我是A30星球的特殊種族檢定所的所長,我叫弗裡·洛倫。”一位棕色頭發,藍色眼眸,樣貌年輕的人向他走來。
“我是謝寧安。”他的周身氣質冷淡且自持,咬字比彆人輕一些,更顯矜貴優雅。謝寧安又指了指身旁的溫萊爾,“這位是我弟弟。”
弗裡·洛倫看到謝寧安後,非常滿意,連帶著對旁邊看一向不順眼的人類都上升了些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