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也行說工作就是工作。

早5點，賈也行被“Lemon tree”準時叫醒，悶哼一聲起床，摸黑洗漱，點燈吃飯，出了小區門左轉，步行去車站10分鐘，路過加油站，路過新建成的小學，抵達車站，一路上賈也行像平時一樣走路走的汗腺激動，心情昂揚，他提前估算過通勤時間，路上1個小時出頭，應該可以按照要求，6:40抵達工作現場，還會比大部分人都早，但他不知道他今天注定無法如願，雖然起得早，大腦沒有開機，但賈也行像被反複訓練，和人類反複切磋過的人工智能，即使CPU並沒有真正運行起來，也可以完成基本操作。

滿宜市一般5：30後天空亮起來，也行等車等到一半便拿出手機給女友發送了一張眼前的照片，橘粉色的晨光亮的發金，賈也行故意讓光從灌木叢中透過再映入眼簾，一對蝴蝶也起床了，也行心想這些蝴蝶應該可以做到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甚至不受太陽規律的限製，累了就休息，餓了就覓食，本能而已，清晨的風也不張揚，海邊的椰子樹被吹出沒有規律的聲響。也行女友在10分鐘後回複：起的挺早，也行女友是一直有晚睡早起的習慣的。之後也行拿出書開始閱讀，今日是一本小說，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閱讀是他長期以來的習慣，讀著書堵車時心也不慌。

首班車輛在6：40抵達，也行放棄早到的成就感，上車，7：40抵達現場，沿著河找了一圈隻找到了錢哥，錢哥告知也行其他人去用早膳了，一用一小時。當天假扮檢查組的是市文明辦的工作人員，我方迎檢人員中公安和交警部門會派便衣跟蹤迎檢人員車輛，好在工作群裡通報對方行程，工作群裡相當活躍，一小時300條舉報消息不在話下。聽著在旁休息的阿姨（阿姨是同工阿一的外號）的時時播報，賈也行默默地將對話框左滑。

今天他們的工作任務是以誌願者的身份去參加滿宜市精神文明城市工作，現在此項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臨門一腳了，領導們更是不敢鬆懈嘴巴，不懈地用嘴指揮，用一雙慧眼監督。誌願者們主要的工作任務是前往菜市場撿垃圾，製止一切不文明行為，不準抽煙，不準隨地扔垃圾，不準隨地吐痰，不準把車停在框框外，不準裸露膀子，不準在家門口放置花盆鞋架等雜物。從小考到國考都有專門的檢查人員會微服私訪，一不小心被拍到的，會被工作人員做思想工作，聯係不到亂停車的車主，會直接出動交警大隊拉走你的車。所謂人多力量大，就是在這些集體性政府工作中被集中體現出來的。為了充分迎接國考，滿宜市十烏鎮進行了多次大規模模擬，時常在前一天晚上才發出通知，同事們沒得選隻得積極響應，也行也知道要在嘴巴上跟進隊伍，會在群裡第一時間列隊回複收到。他的執勤點多半是在最繁華的菜市場，比起錢哥大多時候在天高皇帝遠的忠信村執勤，他是羨慕不來的。

期間賈也行的直係領導小郝見抱怨的下屬多了，就給大家補充了這項活動的背景知識：本來滿宜市已經是精神文明城市了，但是發生了跨海隧道意外事故，這本來是就是個讓其它市羨慕的高水準項目，結果發生坍塌事故，17個工人隻有1人遊出生天，這幸存的一人剛好是小郝的遠房親戚的親戚，所以小郝強調自己的消息來源相當可靠，據他描述，幸存者之前是胸無大誌混吃等死的老好人，地獄門前瞟了一眼後性情大變，天天在鎮政府門口示威，沒人搭理又去市政府絕食示威，引得網絡上瘋傳，媒體對該項目的正向關注也轉為窮追猛打，後來他對著鏡頭說出了訴求：“工友們被公司派來打工，出發前說乾好了，驗工後還有獎金拿，結果三個月沒發工資了，上鋪的強子還是老家的鄰居，出了事後，賠償金每家隻有10萬，這次一起出來的大多是年紀輕輕的青瓜蛋子，我們希望，不，我們全部死者家屬希望每家增加五萬塊，並且在市裡給樹立紀念碑！我的工友們是為了滿宜市的建設犧牲的！我今天就是要替他們申冤！死的真冤！尤其是那娃都沒生一個的！你們不答應我就到北京告禦狀！我知道我可能會遭到領導的打擊報複！但我也要說！反正大家都死了！我也可以就這麼死了算?！”小郝說到這裡評價到："你瞧瞧，他現在活活像個要英勇就義的譚嗣同。”賈也行心想嗣同同誌是為大義而死，氣氛到了，死的人儘皆知，死得其所，他配不上這個形容。

這個新聞的確如人所願，短時間內占領本地熱搜，當局迅速做出回應，罷免負責該項目的領導，當年的市長還有1年才到任期，也被調換崗位，據說後來被調去專門監督政府工程質量，雖然人前受辱，但荷包比之前鼓三番。同事們正聽到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時就被通知模擬檢測結束，可以去吃午飯了，賈也行看了一眼表，12：40，大家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抵達食堂也默契地走向各自的角落。創文這事隻是聽起來很麻煩，但是對基層工作人員來說才是日常的工作狀態，尤其是在疫情期間，主要的工作內容基本都是防疫創文，和本職工作不能說毫無關係，就是說有手就能乾。

賈也行的工作日常就是這種平淡又離譜得內容居多，除此之外就是有樣學樣，學習如何做領導，從模仿開始再超越。